宋夙朝他以前也经常在远处看柳凝,见她百般洋相,被人摁在地上欺负。那时候,他只会在心里骂她蠢,而不是如此的愤怒。

    白幡被风声吹的哗啦啦的作响,灵堂上的人大多数是些女堂里的女弟子,正儿八经的官员极少。

    宋夙朝踩着雨声走到了柳凝的身边,他好像,比以前更在乎这女人的喜怒哀乐了。

    他垂着眼,去看她看着一身洁白无垢的孝服……也会在心里计较,藏云昇算她柳凝什么人,也值当她为他披麻戴孝?

    柳凝抬起头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这人不是和藏云昇有疙瘩,怎么还特意还跑这一趟?

    实在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柳凝多少就又往不好地方想,眼神瞥到了男人腰间挂着的虎符,颇有些心事的愁眉不展。

    要是能掏开他的心,好好看看就好了。

    要是有一根线穿过他的手脚,掌控着他,让人好好听她的话就好了!

    宋夙朝盯着那站在人群中被人指责的女人,她很爱在他身边出神,让人觉得很无所适从,像是没有随风飘荡的柳絮飘到哪里都可以。在她的人生里是没有什么事值得她在乎的,而他也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位过客。

    他一时间忽然就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她到底是个怎么样儿的人。

    他们之间没什么情意,便只是皇兄赐婚的一对搭伙吃饭的平凡夫妻。可宋夙朝与生俱来的骄傲,他是不愿意自己这么糊糊涂涂的。

    她为什么不同他说呢?藏云昇的事,她又打算瞒着他多久?

    “我还以为柳凝神气什么,原来是有了王爷撑腰!”

    “是呢!大家伙快来看看,她难怪这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真当以为是我们欺负了她!”

    她身边站着的是大将军王。

    柳凝对着一群女弟子都不觉得畏惧,可见了他却觉得背后的汗毛都能竖起来,他总不会觉得她是被欺负了,需要他出现英雄救美吧?

    简直就是比窦娥还冤啊!

    她越看他的这表情,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偏那几个还在咋咋呼呼,“柳凝可比张婳有福气,给自己寻了一个好夫君!”

    伴君如伴虎,她在宋肃北身边的时候都没有比现在更紧张的了!

    柳凝想了想,还是先应付女堂这群人,“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啊!来的时机这么的凑巧,要是没有人去透风报信,我们都是不相信的!别以为我们不知情,你们成婚后,那可是蜜里调油,关系好着呐!”

    她听后稍有些苦恼,眼里也有些疑惑,这消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宋夙朝是没有的多少惊愕,算是默认这一件事。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女人拉住了,她的手是温热的,像是上好的暖玉,扯着他的,慢慢的对他摇了摇头。

    柳凝。

    漳州前来投亲的孤女,初入上京时也曾风风火火,受不得他人一丝的怠慢。

    宋夙朝的脸上这会儿完全没了笑意,幽黑而深沉的眸子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白色的孝服让人刺眼的很。即便当他出现在她的身前,她还是什么都不敢的样子。

    他那明眸皓齿,鲜活畅快活着的小表妹,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如今在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套着空壳子的假人。

    柳凝温和的说道:“今日的丧礼,女堂本就是想低调的。实在是不想因我的事,让王爷空惹了是非。”

    宋夙朝他平复过快的心跳,他是想好好的护着住,慢慢的,他盯着那女人,捏住她的手指,不愿意放开,“我只是来给夫子上一炷香,送他一程罢了。”

    “那王爷请随我王这处来。”

    柳凝牵着他的手往里头走,一路过去,是众人打量的目光,只走了两步,便到了灵堂跟前。他的视线凝视在她身上,借了火烛的火,细细的,橙红色的,那一丁点的烟便燃了起来。

    她像是累极了,不愿意和人再说话。

    宋夙朝心里有些不快,脖颈儿上的血管都崩紧了些,有些心焦,心神不定,便跟着那缕缕的烟,荡来荡去。

    随后呢,柳凝将手中的三支香递给了宋夙朝,她垂着眼,低声道:“像王爷这般身份的来给夫子上香的,还是头一位。”

    宋夙朝见着她死气沉沉的样子,觉得心里又开始慌了,“人都不在了,总要冰释前嫌的。”

    柳凝莫名的叹了一口气,“是么?”

    “难道不该如此么。”宋夙朝在这环境下都无法顺畅的呼吸了,她轻飘飘的问了一句,烛火微微跳动,映照在女人秀美的脸上,乌黑的发丝,透着面颊更加的苍白。

    柳凝话音冷淡:“死了就没有人记住,那真的是很可怜的。”

    前一世遭受的那些罪,她记得分明,不想忘记。

    宋夙朝忍着怒火,她到底在怀念些什么东西:“你是放不下过去的事,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人,总执着与过去,可是因为如今这日子过的不顺心?总该是有一个说法的。”

    柳凝却像是个没有心的木头美人,声音越发的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呢,王爷还请上香罢。”

    宋夙朝的手一抖,香上落了几粒的灰,在手背上留下了一点小小的印子,温热的,不仔细瞧就不太容易看得见。在藏云昇的灵堂跟前,他想伸手勾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脸抬起来,不准她这般的伤心。

    想将她的嘴唇咬破,喝下那一口腥甜的血。

    他皱起眉,真当受不了,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

    柳凝从丧礼回来后,就生了病,可能是累到了,浑身上下的没力气。

    等静太妃带着东西来看她的时候,“还真的病了?起初,我还以为是夙朝不想让你进宫,故意找个借口,诓了我呢!”

    她捂着帕子,懒懒的说,“王爷不会撒谎。”

    宋夙朝这人的脾性,他认定好的人,那便是极其的护短。更何况,他似乎很在意她的肚子有没有消息,总喜欢把手掌落下来,抱着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柳凝是不爱听的,有一个宋祈就够她想东想西的,若是再来个孩子那还不是要她把心挖出来啊?可是宋夙朝既然这么盼望着,她也不好明着说什么。

    她得让他觉着自己是愿意的,只是孩子又不是东西,想要的时候就能有。

    静太妃看着一边玩耍的宋祈,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老实和我说,这孩子的爹爹到底是谁?”

    柳凝没说话,倒是叫乳母把孩子抱下去,静太妃出宫一趟便是抱着目的来的,她手指间相互摩挲着,也难怪宋夙朝总缠着她,这事都能传到静太妃耳朵里,可是张昭仪那边听到了些什么,试探她的态度?

    静太妃还挺着急的,直接就说了:“朝里头,有官员上折子,想让陛下将祈哥儿过继了去。可没过几天,又传出这孩子不是夙朝亲生的。”

    “哦?还有这样的事。”她捂着唇,咳嗽一声,询问:“那他是谁的孩子呢?”

    “说是你原先订过亲的那家,可我又觉得这事,太蹊跷了。”静太妃顿了下,宋夙朝是她自小带到的,那孩子是个偏执的,不可能会给别人养孩子。

    传来传去,竟是觉得宋祈是严宴卿的骨肉?

    这真是有够荒唐的!

    柳凝挤出几滴眼泪谁,怯怯的说:“我人好好的在家中坐,那真是天大的祸事往我身上来。想当初,是刚到上京孤立无援,又刚巧失忆,这才相府上住了几日。那相府的续弦,严夫人,她那好厉害的性子是容不下我的,防着我就像是防贼一般,哪里有可能让我与严大人有独处的机会?”

    静太妃也专门寻人打听过了,正是因为那严夫人下了药,才让柳凝与宋夙朝有这段情缘。

    “那谁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不是吃力不讨好么!”

    还能是谁传出来的,便是有利可图的人呗,最不想让宋祈过继的人,那就是最大的怀疑人选。柳凝都不弄细说,这群后宫里争斗出来的老娘娘也不是吃素的:“这事实在是有够离谱的,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陛下太宠爱张昭仪,让她一个女人这么的搅混水,当真是要翻了天了!”

    柳凝她玻璃似的眼珠儿,微微的动了,话语里带着颤:“娘娘,我同王爷说过的,只想让孩子平安长大,不想让她进宫去。”

    “祈哥儿若是过继了,那以后你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静太妃先前只以为这女人是为了贪富贵,才和宋夙朝在一块儿,如今看来,真是她想岔了!

    柳凝的头却是摇个不停,都差跪下来:“娘娘!你就全了我这份心思,让我们母子俩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罢。”

    静太妃握住她的手,又道:“这事儿不着急,等我回宫处理了这件事,必定还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待人走后,柳凝将眼角的泪水抹干了。

    张昭仪不是想来试探她的态度么?不进宫,不让宋祈过继,那就是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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