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挽月独自跑回营帐,那群讲经的和尚到处抓蛇,猎场的人和世子的护卫正不停出手救人。

    世子却不见了。

    华挽月表面上到处翻翻找落在这里的珍珠钗,实则余光一直在猎场各处寻找世子的身影。

    她打听过世子,这世子信佛,曾经神经质到效仿佛祖割肉喂鹰。

    如今他组织放生动物,这些动物却出逃造成混乱,就算是侍卫想护送他离开,他也应该不愿离场才对,怎么这时候跑不见人影了?

    华挽月发钗没找到,却在草席之下翻出一直五彩斑斓的大花蛇。

    那蛇脖子比她的手腕还粗,一见她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她刺过来,华挽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花蛇扑了个空,朝着她吐信子,同时立着脖子快速接近。

    华挽月爬起来转身想跑,然而那灰狼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正正堵住了她的退路。

    这下完了,前有蛇后有狼,华挽月脸色苍白,随便寻了个方向逃命,一边在人群中寻找那月白色的身影。

    显然,大花蛇和她,都没有大灰狼跑得快。

    灰狼后腿随意一蹬,整只狼腾空而起,巨大的力量落在华挽月的背上,她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狼的气息就在她身后,她连害怕都顾不上,倒地的一瞬就地打滚,险险躲过硕大的狼嘴。

    她心里简直欲哭无泪。

    这狼到底是哪位小姐的道具,不去追自己的主子,追她做什么,真是要害死人了!

    她准备的大花蛇没派上用场,倒是这狼对她穷追不舍。

    华挽月爬起来才迈出一步,那狼再次朝她扑来。

    千斤重的巨力袭来,锋利的狼爪划破了她的衣裳,刺入皮肤,火辣辣的刺痛一路从肩胛骨出延伸至腰部,华挽月再次向前面扑倒。

    但这一次,她摔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鼻腔里骤然涌进她最爱的薄荷香。

    背后一声闷响,应是面前之人一脚踢开了灰狼。

    野狼溢出一声痛哼,沉重地落在地上,发出阵阵低吼,紧接着一声极具威慑力的狼啸响彻天空。

    华挽月头顶传来疏离清冷的音色,“走。”

    她的手腕被完全握住,不可抗拒的力量带着她奔跑起来。

    华挽月踉跄几步,身体找到平衡才抬眼,找了许久的月白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眼睛。

    楚王世子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从高挺的鼻梁流畅地延伸至微微上扬的下巴,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

    华挽月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身后的狼啸一声接着一声,她望着世子的侧脸,松了口气。

    没白来。

    甚至比她计划中还要好些。

    大花蛇是专门训练过的,不会被人轻易抓住,她本打算将大花蛇引到世子所在之处,跟世子来一段“吊桥效应”,最后无论是她救他还是她救他,两人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以后钓世子就有了由头。

    没想到这世子直接来了个英雄救美,殊途同归。

    这救命之恩,她定是要以身相许的。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那声狼啸竟引来了山林里的群狼。

    一只只幽绿的眼睛在林间如鬼火一般亮起,猎场的侍者和尚再也顾不上抓蛇,纷纷各自逃命。

    群狼环伺,楚王世子握着华挽月的手不自觉收了收。

    世子被逼无路,拉着华挽月就想往林子里钻。

    华挽月却突然硬挺挺地拉住了他。

    不对,这狼不对劲!

    只有头狼才有能如此迅速的一呼百应,如果追在他们身后的是头狼,那这些狼真的是道具吗?

    整个渌州城,除了她华家,没人有财力能买下这么多狼来做戏。

    所以这狼……是真的?

    华挽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但越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头脑越清晰。

    不能进林子,虽然树林植物茂密能掩盖气味,但地势复杂,以他们的脚程不一定能比得过常年生活在林子的狼群。

    更何况现在大部分狼群就在林子里伏击他们,就算世子挑的方向没有绿眼睛,也不一定就没有狼藏在那。

    待在空地更容易等来世子的支援。

    只能拼一把了。

    她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看了世子一眼。

    世子的眼睛如她想象中一样清澈懵懂,像初秋的清潭,深而透亮。

    此时那双眼睛盯着她手上的匕首,明晃晃闪过一丝诧异。

    华挽月将匕首塞到他手上,“你来。”

    这匕首是她以防万一备着的,在她手里只能对付对付野鸡野兔之类。但世子习过君子六艺,怎么着也比她强。

    实在不行,世子大战灰狼的时候,她就先跑。

    在活命面前,嫁给世子显然就没那么重要了。

    知府的逼婚还能再想办法,现在没命可就真的没了。

    世子看了看手上多出来的匕首,又看了眼华挽月,最终将视线落在对面的灰狼身上,眼神逐渐坚定。

    他只字未提,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直愣愣地将匕首扎像灰狼的眼睛。

    不出意料的,被一爪子拍了下去。

    灰狼踩在他身上,张口就要咬。

    蠢材!

    华挽月在心中大骂他一句,恨死他不争气,急忙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灰狼丢过去。

    准头不错,正中脑门。

    世子还想趁机用匕首去扎野狼,但华挽月已经看出了他根本不擅长武艺,焦急喊他:“殿下!”

    这时候,林子里的绿眼睛已经向外面来了,一只只大狼在阳光下展现出了它们的面貌,逐渐朝着华挽月和世子二人围了过来。

    世子的攻击被灰狼躲过,他趁机爬起,逃回华挽月身边,抓着她的手一头钻进没有绿眼睛的那侧树林里。

    “我不会用这个,先逃。侍卫很快就会来救我的。”解释姗姗来迟,随着面前男人破开的烈烈风声刮进她的耳畔。

    他们踏入林间的阴影,动静惊动了林间的动物,一阵鸟雀腾飞。

    世子拉着华挽月躲进一处灌木丛。

    华挽月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下看去——世子的手修长而有力,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宽阔,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里面。

    世子的掌心很热,那温度顺着指尖的经脉导入心脏,烫得华挽月理所当然地红了脸。

    华挽月喘了口气,急躁的心跳稳了稳。

    她打量四周,这地方还算隐藏,脚底下开气味浓烈的花能掩盖他们的味道,暂时安全。

    她又看向世子,想起他明明不会武还冲上去的蠢样……厌蠢症犯了。

    华挽月意识到自己的嫌弃,连忙收敛了眼神,低下了头。

    罢了,既然安全,那就干活。

    “殿下……”她调整角度,露出自己因剧烈运动红到几乎透明的耳朵。

    世子正警惕着外面的动静,闻言向她看来。

    华挽月动了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世子猛地松开她的手,脸上同样飞起一片红晕,“抱、抱歉。”

    “没关系。”

    好纯一世子!

    这样的少年大概……会喜欢坏一点的女孩?

    但又不能太冒犯。

    华挽月拿捏着其中的尺度,眼神不停地朝着他那边瞟。

    她的视线不算隐蔽,每当世子一发现,她就欲盖弥彰地转回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世子对外的警惕渐渐无法集中。

    华挽月朝着他那边挪了点,两人的手臂隔着衣服碰在一起,她又嗅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薄荷香。

    “殿下,我是华氏商行长女华挽月,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华挽月噙起了她那副乖巧又温顺的招牌微笑,只是在这笑容之下,她故意半遮半掩地露出了一些坏心眼,“民女定会报答殿下的。”

    只是稍微靠近,世子眼神已经开始变得飘忽,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避开的举动。

    也是,世子殿下身份高贵,就算狼狈逃窜时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少慌乱,肩背直挺硬朗,风度翩翩、优雅从容。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因为寻常女子的靠近就主动躲避,乱了自己雍容矜贵的气场。

    他更可能是冷冷脸,自然有人为他解决一切。

    只可惜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个得寸进尺的小女子。

    他不回答,华挽月便当他没听见,朝他耳朵凑近了些,将呼吸的喷在他耳廓,娇娇软软地问,“世子,我要怎么报答您才好?”

    世子极快地眨了下眼,“捐些钱给寺庙吧。”

    无情!

    他的嗓音有些冷,是那种所有世俗的欲望都被满足后带着倦意的冷,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能用这样的音调说话,连她这个江南首富的女儿都说不出来。

    华挽月有些走神地想。

    就在这时,李随昱的体温气味蓦地裹挟住她,他将她圈在怀里,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嘘。”

    灌丛之外传来簌簌响动,这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他们被包围了。

    华挽月有点怕了。

    她只是想钓男人,不想真的丧命。

    她忍不住问:“殿下侍卫怎么还不来?”

    嘴唇在他的手心里张合,华挽月明显感觉到他的手瑟缩了下,然后更用力的扣住、贴上了她的唇。

    狼群突然如潮水般扑向他们,为首的头狼狼高高跃起,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过,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

    华挽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举起手臂试图抵挡,却被李随昱整个人压在身下保护起来。

    整个世界被消音了,所有感官被李随昱侵占,她听见布料的撕破声,听见狼嘴张开合上的撕咬声。

    李随昱在她耳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颤抖。可他依旧固执地用自身作盾,将华挽月护得严严实实。

    “世子?”华挽月眼底升起浓浓的疑惑。

    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舍己为人的圣母。

    好在很快一连串的破空之音纷沓而至,保住了华挽月两辈子头一回见到的稀罕物。

    有人在大喊:“世子殿下!”

    “弓箭手!”

    “保护世子!”

    “乖囡!我的乖囡!”

    华挽月耳边是粗重的呼吸声,李随昱仍在努力镇定,“我的……侍卫来了,不用怕。”

    她怔怔地侧过脸,恰逢李随昱因疼痛溢出的冷汗落在了她的眼下,恍若一滴清泪。

    “没、没事了……”李随昱整个人紧闭双眼,向一侧倒了过去。

    *

    奢华大气的马车从猎场疾驰而出,径直入了城,若是华家人在,定会发现这马车的行驶方向与他们的回家方向一般无二。

    马车内,李随昱顶着长出毛茬的光头,正斯哈斯哈地叫唤,“轻点,想疼死你爹啊!”

    汪夏是位鹤发童颜的医者,雪白的长发半披在肩膀,手下给他施药的动作更用力几分。

    “知道疼还非要玩真的,疯了吧!那狼群就算经过训练,骨子里也是野物,万一失控,殿下和那小娘子都得被啃成骨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不是没事儿嘛。”

    李随昱在猎场的矜贵优雅此时荡然无存,他疼的五官都拧在一起,身体弓成了一只虾子,被后被挠成破布条的衣服上插满了草叶,整个人尽显狼狈。

    汪夏拿出一卷干净的纱布给他包扎,“那殿下的勾引大计呢?人家姑娘动心了吗?”

    李随昱一顿,将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最终笃定道:“她已经被我迷住了。”

    华家的大小姐定然已经被他迷住了。

    她总是在偷看他,他一接近,她整个人都红透了。他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海听见了她的心跳声,快得要从她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她还夸他香。灵犀说过,只有女子对一个人有好感,才会觉得对方香。

    汪夏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信,只能无奈道:“迷住最好。世子还是加快进度吧,刚才我见她,发现这位渌州首富之女,可比我们想象中有钱多了。”

    “怎么说?”

    “她耳朵上带的是天然绯色海珠串。你知道一颗绯色海珠一千二百两,她一只耳朵六颗,两只耳朵十二颗。”

    汪夏知道华府有钱,但没想到华家大小姐随身的耳坠都要如此天价。

    “而且单颗珠子一千二,凑足成色相近的十二颗,价格还得再翻个翻。”汪夏仗着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口无遮拦道,“怪不得陛下还要再加商税,商人真是太有钱了。”

    李随昱道:“华家家大业大,自然带得起上万两的耳铛。可若商税再加,下面的小商户就难熬了。”

    “那就不是我们现在能管的事儿了。当务之急还是世子殿下获得华大小姐的芳心,若是大小姐嫁到王府,手指缝随便露一露,那咱们的兵能解决温饱了。”

    李随昱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像纸,“如今华挽月虽已对我心动,但我的名声很容易也吓跑她,陛下看我看得紧,我不能做的太明显,接下来再创造机会接触才难。”

    汪夏给他的伤口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还接触什么,你救了她的命,让她以身相许啊。”

    李随昱背上的伤疼跟海崖翻涌的浪似的一阵接一阵地袭击他。

    以身相许……她会想到吗?

    华挽月何止想到,为了能顺利以身相许,她以一人之力舌战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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