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我自患病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天,整整十个小时的安睡,我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于晨曦中睁开眼睛,视线竟然也恢复了不少,院子中傲然盛放的梅花竟然也映入眼帘,我兴奋得想要尖叫,却发现发出的声音不甚清楚。

    我试着叫游准的名字,悲哀地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回光返照,我说话都不甚清楚了,有点大舌头,刚刚的轻盈之感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无力。

    我拖着瞬间疲惫的身体进了浴室,我的眼睛黄得更厉害了,一眼看过去竟有点吓人,我的心突突地跳,一声一声,把我的恐惧无限放大,此刻我才惊觉,原来我是惧怕死亡的。

    可比起惧怕,我只觉得无尽的荒凉。

    我知晓自己就在这两日,甚至是午后,所以我开始忍着剧痛去留下遗书。

    第一封是写给父母的,我告诉他们我很好,只是不幸地患了死亡率最高的乳腺癌,等我死后不必太过伤怀,我只是先一步结束了苦痛,只是遗憾不知道自己的设计是否获奖,若是获奖了,一定要带着奖杯和证书到我墓前告诉我。还有零碎的絮叨,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

    第二封是写给游准的。

    “游准,此生终是我困住了你,来生便不相见了,愿君此后喜乐,觅得良缘,长寿安泰,喜欢你,到此为止,爱慕你,由此剧终。”

    写给游准的字已经歪歪扭扭,实在是痛到不行,但愿他看的时候少点嫌弃。

    许是今日没打吗啡,我的身体竟叫嚣的厉害,热浪一阵阵地席卷每一个细胞,我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昏昏沉沉中似乎回到了刚结婚之时。

    那是我天真地以为结婚是幸福的开始,但没想到这才是悲剧的开端,

    我和他没有婚礼,两家父母亲友只简单地吃了口便饭便算礼成,我父母亲人不满,我劝他们说他家里的身份不适合高调,因着我的劝解,她们在不满也能咽了回去,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竟如此不孝。

    那天游准抱着眼眶通红的我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

    那时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我们之间也真的会好,所以我没闹,不声不响地接受了一切贬低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聆听了那些所谓的封建大歪理。因为正如游准所说,我们过的是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与他人无甚关系。

    婚后,我们没有住进老宅,而是住到了游准早就买好的房子里。

    这个房子显然不是游准常住的,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

    新婚当晚,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为行动,鸣金收兵之后,他说希望我再当几年无忧的小女孩,先不要孩子。

    我自知自己那时还不适合做母亲,又感念他的温柔,自是答应,那夜,他确实很温柔,看我的眼神里好像盛满了缱绻情意。

    我哭了,我以为自己真的要苦尽甘来了。

    刚刚结婚的前两个月,他确实如同一个模范丈夫,无论多晚都会夜夜归家。

    后来,他便总是说工作忙,太晚了不回去了,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是歇在外面的。

    起初,我还打电话追问,给他把饭菜送去公司。

    后来,我不打电话了,也不送饭了,我开始去为自己的生活忙碌,

    工作之余,我给自己报了很多班,陶艺,烘焙,插花,油画.

    我让自己变得忙碌,不再去时时刻刻想着游准。

    后来我还学了服装设计,并顺利了开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刚刚起步,所有的一切都要亲力亲为,我也变得忙碌起来。

    我以为游准会至少打一次电话问问我在哪,但是没有,看来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回家了,也难怪我们总是碰不上,原来那个家,那份情还是只有我在苦苦支撑。

    那一日,是他第一次连着一个月没回家

    下了班,我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一个人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感到了无边孤独,体味着无尽痛苦。

    我在暗夜里沉沦,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啪嗒”一声,门开了,是游准回来了,我闻到了他身上清冷的檀香味,却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走上前来,在我身前蹲下,我想朝他扬起笑容,可是好像连肌肉也僵硬了。

    他伸手将我的嘴角往上提了提“丑死了,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

    紧接着他又道“怎么这样冰?”

    “我常年是这样,只是你没注意过”

    他好似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难得在未喝酒时主动把我抱回了房间,在盛夏里开了电热毯。

    我问他,你热吗?

    他没回答,只是将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胳膊上,满手黏腻的汗珠。

    我没忍住捏了捏,道“关了吧,不冷了。”

    “嗯,我去洗澡”

    我“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他洗得很快,没五分钟便出来了,但愣是停了十分钟才上了床,从身后将我抱住,亲吻我的后颈,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回来?”

    “你说你工作忙,我不好打扰你。”

    游准的动作顿了一下,道“我说你就信吗?”

    “自然是信得”

    “嗯,睡吧”

    我轻声嗯了一声,缓缓闭了眼,往他身体贴了贴,他闷哼一声,声音喑哑“在动就别想睡了。”

    我懂他的意思,可我胃疼得厉害,强忍着一动不动,就那么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游准早就没了踪影,只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张便利贴说他上班去了。

    我揉了揉还在阵痛的胃,将便利贴放在了抽屉里,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摆着我平时最爱吃的小笼包,可是现在一口下去的油腻却让我感到反胃。

    我想我大概是生病了,如此倒也好。

    当天我就去了医院,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情况不太乐观。

    我点头应了声好,开车去了工作室。

    三天后,报告结果出来,胃癌晚期。

    “癌细胞已扩散至全身,手术的效果微乎其微,化疗也只会加速你生命的流逝”栖见的话无疑是给我判了死刑。

    我沉默良久,告诉栖见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也放弃治疗。

    栖见知道我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没再劝我,只是红了眼眶。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医院,天空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昨日的游准实在温柔的厉害,我不由自主地拨通了他的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来缓解一下深藏内心的恐惧。

    第一次,游准没接。

    第二次,嘟了两声后他挂断了。

    我坐在长椅上,雪花从衣领进入身体,几乎要将我全身的血液冻住。

    电话铃声响起,我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是游准回过来了,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有事?”

    我一时竟像是失了声般说不出话,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出神。

    见我没说话,游准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我的声带还是不工作

    游准终于是不耐了,道:“没事我挂了。”顿了一下,他又道“最近比较忙,就先不回来了”

    我的声带终于恢复了正常,却有点喑哑:“最晚什么时候回来?”

    游准却只道不知道。

    游准没给我再回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愣了很久,心渐渐麻木,缓了好一会才起身驱车前去工作室。

    到了工作室,我把检查报告放到了抽屉的最底层,同那张始终不舍得寄出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一起,我想最后一个月,这张离婚协议书就同这张宣判死亡的报告放在一起,也算是成全了我已游准之妻身份死去的愿望。

    病来如山倒,再加上我根本不注意饮食,放肆熬夜赶稿,我的身体状况急速下降,在11月的末尾,我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急速衰败,算算日子,游准已经有22天不归家了,在我还能动的情况下,我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把关于游准的一切放到了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噗”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是之前量的一倍,我想,也许就是今晚了吧。可我的丧服还没到。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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