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夫人唐锦,今年三十有四,因着夫妻恩爱,生活平顺,看上去像是二十五六的年纪。

    十七年前生了长子秦子安后亏了气血,一直没有再有孕。

    此次有孕,夫妻二人都十分高兴,可没想到孕吐如此严重。

    赵知暖随着秦元义进了屋子,只瞥见县令夫人一眼,心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靠在引枕上的妇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她老妈?

    压在心底这么长时间的思念突然涌了出来,眼泪瞬间溢满眼眶。

    她垂下眼帘,不让人看到眼中的泪水,默默退到一旁。

    秦元义坐在床边柔声安慰了一番唐锦,然后转过身介绍:“这位是赵姑娘,子安就是从她手中买到那凉皮方子的。”

    “民女赵..赵知暖,拜见夫人!”

    唐锦许是才吐完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她没等赵知暖行完礼,就忙命人搬来椅子,道:“快快到我这里坐!”

    赵知暖仍将礼行完才坐下。

    “赵姑娘,贸然请你来是不是耽误你生意了?”

    “夫人客气了。”赵知暖见刚才她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县令夫人却不为所动,心中隐隐失望。

    她打起精神继续道:“民女的弟弟妹妹还有旁边一位婶子看着摊子,南市场的衙役大哥也帮着照应着,不碍事的。”

    唐锦点点头:“那就好,主要是你这凉皮儿的做法实在新鲜,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么多天来我也是头一回吃了一顿饱饭,所以才起了见你一面的心思。”

    赵知暖收了收心思,将注意力放在吃食上:“刚才听闻大人说夫人早上吃这凉皮儿十分合口,为何刚才又..”

    “我也说不好!”唐锦皱眉,“刚才吃了一口凉皮儿便觉得恶心!若是真说与早上的有什么不同,许是中午的这碗味道有些重吧!”

    “味道重?”赵知暖想了想,“难道是厨房放了蒜汁?”

    若说凉皮儿味道重,也就是辣椒和蒜汁了。

    只是现在市面上根本就没有辣椒的影子。

    剩下的也只有蒜汁了。

    秦元义听了脸色难看,让人去厨房问了。

    原来是早上的厨子家中有事请了半天假,这中午的凉皮儿是另一个厨娘做的。

    这厨娘平时做菜最喜欢用大蒜爆锅提味儿。

    做这凉皮儿时,虽有方子,却仍放了一点蒜汁。

    这才让唐锦吃了干呕不止。

    “夫人有孕,吃不得味道重的东西,她难道不知道么?”秦元义罕见地发怒,“将这几日的工钱给她!就让她回家去吧!”

    他又让人端来蜂蜜水,亲自拿着勺子想喂唐锦:“夫人,喝些蜜水缓一缓吧!”

    唐锦暗暗掐了一把秦元义,脸色微红小声道:“赵姑娘还在这儿呢!”

    秦元义这才想起来赵知暖,清清嗓子:“麻烦赵姑娘能否再拌一碗凉皮儿来?面皮、佐料都是现成的。”

    “你这是干什么呢?!”唐锦有些埋怨地瞥了秦元义一眼。

    “赵姑娘不要误会,我请姑娘前来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看看能做出此等美味的是怎样的妙人儿。”

    “而不是想让你来给我做这凉皮儿的,赵姑娘若是不愿,我让别的厨子做便是..”

    赵知暖没想到过来拜访一下县令夫人,也能被强行塞一把狗粮。

    她忙不迭地想溜走:“夫人这话折煞民女了,民女做的吃食若是能为夫人减轻不适,是民女的荣幸。”

    “不知夫人在酸甜苦辣咸这五味中,更喜欢哪种味道?”

    唐锦思索了一番,看着秦元义手中端着的蜜水道:“从有孕到现在,我只有喝这蜂蜜水时,没有出现过反胃恶心的症状。”

    赵知暖心中有数:“民女明白了,大人和夫人请稍等片刻!民女先拌一碗凉皮儿让夫人吃着,然后再尝试着做上一两种菜式,让夫人尝尝能否接受!”

    唐锦听了笑道:“赵姑娘心善,今日我是有口福了!”

    又让贴身侍女珍珠带赵知暖去厨房。

    县衙后面的厨房不大,东西却十分齐全。

    灶台上的锅中还炖着骨头汤,让许久没有尝到肉味儿的赵知暖狠狠流了一把口水。

    因着刚才给唐锦做凉皮儿的厨娘被赶走了,剩下的两名厨子和三个帮工婆子有些蔫吧,不知应该怎么做才好。

    见珍珠来了,又高又胖的那个厨子打起精神,上前笑眯眯问道:“珍珠姑娘,夫人想吃什么?”

    “刘厨子,这位是赵姑娘,今儿过来给夫人试做两道菜,看看夫人能否吃下,您和王厨子在一旁帮忙便好。”

    刘、王二人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冷眼打量起赵知暖。

    赵知暖也不在意,问道:“不知做凉皮儿的面皮在哪里?”

    刘厨子这才恍然:“原来你就是那个做出凉皮儿的小姑娘?”

    他眼中的敌意去了大半,连忙将一个盆子的盖子掀开,露出一层层的面皮。

    “这是新做出的!才晾凉呢!”

    赵知暖看了看那面皮,十分满意。

    洗净了手,便轻轻掀起一张面皮,切了加佐料拌起来。

    还不忘对二人道:“二位大厨,夫人有孕不喜味道重的食物,这凉皮儿只需放酱油、醋、糖即可,其中醋、糖可以稍微多放些,以增加酸甜爽口的口感。”

    不过几下,一碗凉皮儿便拌好了。

    珍珠将凉皮儿端去给唐锦,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赵姑娘需要什么,你们便给准备什么,莫要耽误了夫人的吃食。”

    刘厨子这回倒是心甘情愿道:“珍珠姑娘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协助赵姑娘!”

    厨房里的人见珍珠走了,便齐齐看向赵知暖,等着她的安排。

    “咳!我需要上好的白米,生姜,红豆,和陈皮,不知可有?”赵知暖见这架势有些囧,连忙布置任务。

    要的东西虽然多,却都是厨房常见的。

    不一会儿,刘厨子便带人将东西拿来了让赵知暖挑选。

    赵知暖选了那晶莹剔透的大米洗净泡上。

    又挑了颗粒饱满的新红豆,洗净用温水浸泡,以缩短时间。

    陈皮泡软后刮去橘络,切丝备用。

    调了糖醋汁,放了些姜丝,放入锅中上火慢慢熬煮。

    做完这些,赵知暖终于歇了口气儿,搬着凳子在灶台边看着火。

    此时珍珠端着空碗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赵姑娘,夫人将一碗凉皮儿都吃了呢。”

    “这便好!”赵知暖笑道,“请夫人稍等片刻,这大米需要浸泡充分,做出来的才好吃,两刻钟以后,我便可以动手做了。”

    “赵姑娘不必着急!夫人说了,这眼瞅着要到晌午了,姑娘不如先吃了饭再忙!”

    一旁的刘厨子听了,连忙用骨头汤下了面条,端给了赵知暖:“赵姑娘,先吃些面条垫垫肚子吧!”

    “多谢刘大哥了!”赵知暖确实又累又饿,也没有推辞,面条稍稍放凉就吃了起来。

    刘厨子看着赵知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道:“赵姑娘慢些吃,这面条还有些烫。”

    他搓搓手,小心翼翼问道:“不知赵姑娘一会儿要做些什么?我和老王也好上手帮忙。”

    赵知暖听出了他想偷学一二的心思,也不想藏私,笑道:“我想做一道惠积糍,一道陈皮红豆沙,一会儿我做时,二位大厨在一旁看着就好。”

    惠积糍就是肠粉,赵知暖怕唐锦听到肠粉,会误认为是下水做出的吃食,所以就报了惠积糍的名字。

    “这一道主食、一道甜点都十分简单,看一次就会了!”

    “以后二位也好经常给夫人做!”

    刘、王二人听了大喜,对赵知暖更加殷勤。

    此时也过去了半个时辰,大米和红豆都泡好了。

    将红豆、陈皮、冰糖放入沙锅中加水大火熬煮。

    大米磨成米浆,用纱布过滤掉没有磨碎的米渣,加盐调味。

    寻了一个底部稍平的盘子,刷上油,倒入调好的米浆。

    轻轻晃动盘子,让米浆薄薄地均匀地摊在盘底。

    此时水也开了,将这一盘米浆放到笼屉上蒸。

    笼屉盖子才盖上,赵知暖就在心中默数时间,不一会儿就将笼屉从火上搬了下来。

    刘、王二人惊异于这米浆熟得如此之快,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赵知暖道:“这米浆薄,上锅只要数上六十个数便可。”

    “若是时间长了,口感就不好了。”

    她说着便揭开了笼屉的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米香味瞬间飘满了厨房。

    赵知暖拿起铲子,快速将肠粉铲起来放入一旁的盘中。

    只见那肠粉晶莹剔透如白玉般,略浇上些糖醋汁,隐隐透出酱红色让人食指大动。

    “这就是惠积糍?”刘厨子双眼放光。

    他虽不知这吃食为何叫惠积糍,可今日这么快就学到了一种新吃食的做法,哪里能不兴奋?

    赵知暖没忍住道:“正是!我先尝尝这惠积糍味道如何?也好及时调整!”

    说着就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肠粉放入口中。

    只觉爽滑嫩润,味道酸甜适中,酱汁中的生姜有温中止吐,促进食欲的功效。

    县令夫人应该可以接受这道酸甜味道的肠粉。

    二位大厨也尝了一块,都赞不绝口。

    赵知暖又重复几遍刚才的工序,便做出了两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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