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突然也受召入宫,直到戌时才离开。而等到傍晚,皇帝突然一道旨意将忠肃侯府团团围住,派人将忠肃侯府翻了个底朝天,为首的正是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

    于氏牵着云漪静坐于外厅,冷冷看着禁军出入于府中各地。禁军统领林宪海立于厅中对其拱手道

    :

    “夫人,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通报声:

    “林统领,找到了!”只见一身着禁军服的兵士小跑进来复命。

    闻言,于氏与云漪都抬眼盯着那兵士手中捧着的几张白色信纸。

    于氏疑惑,接着厉声道:“这是什么!”

    林宪海拿起信纸端详,蔑笑一声:“夫人不知,那侯爷可知?忠肃侯勾结北燕致使龙口关失守,镇北军折损大半,如今证据确凿,待本将回去复命,再请皇上定夺!”……

    于氏闻言,花容失色,但还是不愿相信:

    “侯爷现在在哪里?还有彧儿,你们将他如何了?!”

    一听到楚彧的名字,那林宪海脸色瞬间阴沉,他走近于氏,仅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

    “楚夫人,你如此担心楚彧,可这楚彧当真是你的亲生儿子?”

    林宪海看了一眼一脸震惊怔在原地的于氏,随后冷哼一声,转身道:

    “走!”

    禁军随林宪海出了府门,来搜查的禁军也撤了大部分,只余了一部分看守侯府。

    有禁军看守,整个忠肃侯府犹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也难以进去,更何况是人。

    这几日于氏费劲心力想要打听到楚耿殷父子的消息,但是都无济于事。云漪年纪尚轻,遭此境遇心中难免忧惧,于氏怜她才进侯府便被连累,心中亦是愧疚不已。

    就这样半月之后,一道圣旨突然驾临侯府,而所带来的消息却让于氏和云漪如晴天霹雳。

    忠肃侯勾结北燕坐实,于几日前畏罪自戕,其子楚瞻翊在逃,皇帝念其生前为国征战无数,免株连之罪,府中女眷家奴一并发卖为奴或入教坊司为奴,镇北军暂由兵部管制。

    圣旨一下,昔日赫赫侯府再无往日辉煌,整个府中充斥着尖叫哭泣声。入夜,京都一隅突然火光冲天,赫然就是忠肃侯府。

    侯府深处,桌案前,于氏憔悴的脸上满是泪痕,泪水滴落在纸上,将墨水晕花。

    她颤抖着用手中的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她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楚瞻翊的,而另一封则是给儿媳云漪的。

    放下笔后,她转头望了望房梁上悬挂着白绫,眼中只剩下决绝。她的身后是她从闺中就一直贴身服饰她的丫鬟晚娘,晚娘的脸上也已有岁月的痕迹,看着自己从小跟到大的小姐,晚娘垂泪道:“夫人,难道真的要这样做吗?少爷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回来寻你的。”

    在说到楚瞻翊会回来时,于氏眉心微动,眼中却无光,她道:

    “我知道,正是因为他一定会回来,京都如今已是虎穴之地,他怎能回来!如今侯爷已去,我一人独活于世还有何生趣…”

    “晚娘,你已跟了我将近三十年,进侯府也已经二十年,我信你。还有云漪是个好孩子,可惜我与她终究没有长久的婆媳缘分,将这两封信给她,然后带她逃出去吧。”

    “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护少夫人安全出府。”晚娘将信接过,她知道于氏去意已决,再如何劝她也无济于事,

    “如今侯府已经不剩什么了,这些你们出去后便将其换成盘缠。”于氏事无巨细的交代着,她将身边仅有的首饰用布包好递给了她,

    晚娘红着眼点了点头,心下也了然,她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小姐…”

    “快走,禁军马上就会到,这是唯一的机会!”于氏将晚娘送出了房门,然后转身将门紧紧关上。

    浓烟已经蔓延至整个府中,晚娘心中纵有千万不舍,但也片刻不敢耽误,当即便前往云漪的院中。

    不过当她把一切告诉云漪时,云漪心中无比惊措,她第一反应只想再去找于氏,晚娘忍着泪,没有告诉她于氏已经去意已决。

    当她们出门时,却见东苑火光黑烟冲天,东苑正是于氏住处,云漪瞳孔微缩,欲往之,却被晚娘拉住,

    “少夫人,夫人她已经…跟我走这边,我送你出府!”云漪望着晚娘,眸中充满着不可置信,须臾之间泪水已然夺眶而出,秀美的脸上满是悲戚。

    不过晚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拉着云漪往后门而去,东苑走水,外面的守兵必然会松动,这是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

    眼看离后门越来越近,却不料被府中看管的禁军发现,晚娘将怀中的信和首饰放到了云漪手中,

    “少夫人,一定要找到少爷将信给他!”

    “快走!”晚娘已经声嘶力竭,听到禁军的脚步声和熙攘声渐近,晚娘一把将其推出后门外,然后马上将门锁住。

    云漪早已哭成了泪人,月色将其周身笼罩,白皙姝丽的脸庞上闪着晶莹,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门,

    “晚姨!”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什么人在哪里!”

    闻言,云漪转头见不远处火光闪动,心中一跳,她又深深回望了一眼眼前紧闭的红漆木门,心中一定她转身隐入月色之中,

    “什么人!”身后禁军询着声对她穷追不舍,好在侯府后门出来便是一片密林,适于隐身。

    云漪闪身入林,那一刻她只觉得她的心似要跳出来一般,咚咚作响。

    “啊!”随着一声惊呼,云漪不小心被藤蔓拌了一下,摔到了一土埂中,她隐于木从中,忍着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禁军虽手握火把,但是由于树丛茂密,便也没发现她。

    待禁军走远,云漪简单将受伤的腿包扎了一下,才起身继续往前走,夜已深,云漪的衣衫早就被露水打湿,借着一轮残月,她勉强看清去路,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如今的处境,若是不走,天亮后她可能根本走不出这片林子。

    云漪从怀中取出了晚姨给的信,一双剪水眸在月下显得格外清亮。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第一缕晨曦拂过她的脸,她突然有些恍惚,原来她已这样走了一夜。

    穿过林子,云漪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只是看到了一条小溪,她垂眸看了看原本干净精致的罗裙已被一路的泥水弄脏。

    溪水清冽透澈,云漪俯身浅尝后,又将身上的罗裙洗净,却瞥见水中自己的倒影,云鬓有些散乱,但依旧难掩国色,云漪秀眉微蹙,在水旁抓了些泥巴胡乱的涂抹在如玉的脸庞上,又清理了腿上伤口,才继续往前。

    很快她便遇到了来林中打猎的猎户,一问才知原来她已走到了京都的南郊。

    云漪虽然心中知道京都不可久留,但是她想他一定会回来,虽然她并未与他相处过完整的一天,但是她想他绝非是贪生怕死,寡情薄意之人,更何况骨肉至亲又怎么能轻易舍弃?

    所以楚彧一定会回京都。

    但是若是他回来知道母亲她们已经…云漪却不愿再往下想。

    沿着小路继续往前,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云漪找到了一间草屋,草屋中到处都积满了灰,像是许久都未有人居住在此,但好在可以遮风避雨。

    小的时候,父亲为了教她识别各种草药,经常带她去山上赏玩,所以她对各种草木都非常熟悉。

    这几天她从山上采了许多药草去集市换了些食物和银钱,同时也顺便打听楚瞻翊的消息。

    朝廷为了诱楚瞻翊进京,将忠肃侯夫人身陨消息封锁了。

    而且京都和各地府衙都发布了楚瞻翊海捕文书,往日威名远扬的忠肃侯府轰然倒台,自然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许多百姓并不相信忠肃侯会勾结北燕,其中定然另有隐情,而对于侯府被抄的背后原因,坊间也众说纷纭。

    谁也不知道唯一逃走的楚瞻翊在哪里,云漪像往常一样带着白色帷帽坐于茶肆,由于来往多次,茶肆掌柜已经认识她,

    “姑娘,可是和往常一样?”

    云漪闻言点了点头,茶肆生意很好,每个桌旁都围坐了人。

    “听说了吗,那忠肃侯世子好似是在青州被捕了!”声音不大,但是云漪坐得离那人近,便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云漪只觉得呼吸一窒,她细细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没有的事,没抓住。”另一个声音反驳了那人,“我婆娘娘家小舅在太常寺当差,说只是发现了他的踪迹,但是被他逃了”

    “虽说这楚瞻翊武艺超群,但是朝廷出动如此多的兵力都未抓住他,可见其本事,可惜了……”

    之后那些人有人是惋惜,有的则是愤慨……但云漪也不再听下去,放下茶钱便出了茶肆。

    出了茶肆,云漪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青州……云漪在心中默念,青州离京都仅有三四日车程,若是骑马则更快,但若是徒步则得走上十日多,而青州的消息都已经传到了京城,那楚瞻翊极有可能已经到了京城。

    只是,他会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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