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月有余北燕便卷土重来直攻余家坳,余家坳是镇北军粮草运输和储存的关键之地,由于处于休战时期,把守兵力有所削减,不料却被北燕趁虚而入。

    云漪再见楚彧时,他正骑着盗骊马,立于三军阵前,身着黄金甲胄,白袍银枪,凛然如战神。

    盗骊马是楚彧的爱骑,这匹马是楚彧十五岁时在草原中亲自驯服的,是有名的烈马,极少人能将其驯服。

    云漪随于氏立于校场高处的亭台,远远望去,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人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头回望,云漪躲闪不及,二人视线在空中蓦然相接。

    陌生而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楚彧自是知道她是谁,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也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他的目光没有过多的停留,转而驾着马往他父亲楚耿殷的方向而去。

    “父亲,三军已整顿完毕。”

    “出发!”楚耿殷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向北进军,二人均回头看向于氏所在的方向,随后毅然转身。

    于氏眼眶微红,云漪出言安慰:“父亲与郎君他们骁勇善战,不日定能退敌凯旋,母亲不要过于忧心。”

    望着庞大的队伍逐渐远去激起的尘烟,云漪在心中默默祈祷,也希望他们能够得胜而归。

    …………………………………………

    转眼,楚耿殷父子已经去往前线多时,却并没有传来让人振奋的消息,同时令人意料之外的是,这次北燕军不似从前疲软之态,整支队伍焕然一新,楚耿殷率军与之交手数次,皆无法占得优势,以至龙口关失陷,镇北军退居桑水一带。

    楚耿殷与楚彧父子二人也逐渐意识到这北燕这些日子也有意想拖着他们,每次战后北燕并没有深入追击的想法。

    世人只知天启的镇北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不知连年征战,国库亏损,将士死伤不计,士气也大损,再加上这两年的好几场天灾,投军之人锐减。

    让他们不解的是,为何同样与之交战多年的北燕实力会突然如此强劲。

    终于,天启二十二年冬,也是此次交战的第一个冬天。北燕军一改常态,不顾雪路崎岖,天气恶寒,突然大举来犯。

    大军压境,桑水关危在旦夕,楚耿殷紧急从东边万州调来一万大军,从万州调兵也属无奈之举,万州是水陆要冲,是运输要塞,自然需要大量兵力驻守,所以守城兵力自然比其他边城要多上许多,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北燕来势汹汹,调兵已经迫在眉睫,而万州已经是最近的关塞了。

    楚耿殷为了确保此次调取兵力顺利进行,同时又能灵活进行兵力调配,所以他令楚彧前去接应,若是回程快的话可以直接从西边包夹北燕军。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与天启签订不战条约的卫国却迅速举兵南扑,目标直奔万州城。

    不过就在前一晚,楚彧接到哨兵来报,说北部卫国边境有异动,楚彧意识不对,联想这几天的战果,这卫国怕是早已和北燕联盟。

    他必须马上传信回桑水城,不过若是此时他再领兵驰援桑水城必定与卫国军队正面交锋,他们这边势弱,这是极为不利的,但若是桑水城无外援则最多只能撑十几日。

    楚彧将信报交给斥候,又坐于营帐中,将舆图摊开在案前,他盯着图上卫国的国都耶城沉吟了片刻,突然墨眸微闪,他唇角微勾,向营外喊道:

    “来人!”…………

    卫国是天启东北部的一个小国,与天启和北燕都接壤,因为国力积弱,所以只能依附周边这两个国家,但是如今却选择了与北燕合作。

    但是,若是想要拖住从万州调来的兵力的话,那必须出动卫国几乎全部的军力,所以楚彧猜想此时卫国国都定然空虚。

    入夜,雪势渐大,周围万籁俱寂,而在万州城外大概十里地位置,卫军安营扎寨。

    卫国来军是万州城内守兵的五倍有余,领兵的是卫国大将卢厉,却不敢贸然攻城,只因探子来报,楚彧也在城中。

    子夜时分,万州城右侧几千道黑色的人影冒着风雪闪入密林之中。这是整个万州城步兵中的精锐,因为是走小路,而密林中骑兵难行。

    大概有五六千人在这雪夜中奔走,为首的正是楚彧,清隽的脸上已满布风霜,但眼神却坚毅异常,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耀眼,而他们的目标正是卫国国都耶城!

    卫国这次和北燕一起围剿天启,想必是势在必得,没想过要后路的,派出的必定也都是国中的精兵锐卒,此时国都只有一些老弱残兵。

    果不其然,在楚彧连破卫国并州壶州要塞后,直逼耶城,卫国军队坐不住了,只得从万州城外慌忙回师,另外堵在桑水城外的北燕军也有松动,楚彧猜得没错,这批北燕军中也有卫国士兵和将领,连日攻城无果,又得知自家国都要陷落,怎么可能还泰然自若。

    卫国军队回师匆忙,连日奔波,士兵疲惫不堪,楚彧又在中途设下伏击,一击溃之。由此,桑水城之围亦解。

    大战过后,楚彧随父去帐外巡视,许多士兵就躺在帐中,伤的伤,残的残,镇北军大约折损了近八成,这着实是一场苦战。

    楚耿殷探慰完众士兵后,却愁容满面,他望着京都的方向陷入沉思。楚彧疑惑:

    “父亲?”

    楚耿殷回头望向自己的儿子,面部微微舒展,拍了拍他的肩道:

    “你母亲前几日来了信,说很是想你。你刚刚成家,新婚之夜又出征,须得早些回去,待京中旨意一到,便立马启程。”

    楚彧闻言,脑海中突然闪过出征那日在鼓楼上看到的倩影,

    “这一年来你母亲的来信中可是非常满意这位儿媳的,你可别任性负了人家。”

    楚耿殷言语中不乏强硬,楚彧应了一声,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新婚之夜他说的话,如今再想起确实唐突伤人,但他却没有后悔…

    “父亲听说北燕送来一份战书,可是说了什么?”楚彧岔开了话题,认真的问道。

    楚耿殷脸色微变,神情却有些不自然,只说:

    “没什么,不过是些挑衅之语罢了。”

    楚彧并没有在意楚耿殷神色的变化,听完便回了营中着手班师回朝的事情。

    楚耿殷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

    镇北军大胜北燕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京都,尤其是楚彧以奇兵退敌更是传遍大街小巷,为人津津乐道。但同时又有另一种声音,重要关塞龙口关失守,边境守军元气大伤,并不算大胜。

    侯府中,于氏很快便收到了楚耿殷的家书,又哭又笑,云漪在旁安慰着她。

    “母亲,如今郎君与父亲打了胜仗,您也不必再过于忧心了,对身子不好。”

    于氏拍了拍她搀着自己的手,欣慰的笑着“是是,他们我确实是不忧心了,现在我啊只忧心我何时能抱上孙子了……”

    云漪闻言,俏脸微红,她低头却没有说话。她又想起了新婚之夜楚彧的话,晶亮的眸子仿佛一汪清泉,其中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有平静幽然

    于氏只知她脸皮薄,便也不再说下去,不过对于她的这个儿媳她确实是喜欢极了。

    云漪性子淡然,和寻常闺阁女子不同,云漪自小随父学医,这一年来,还帮于氏调养身体,就连每年都会发作的头疾也缓解了许多,从前为了这个病,于氏可没少去求医问药。

    不过此次北境大捷,侯府虽然名声大振,却不免遭人嫉恨。朝堂上,几位大臣则谏言让楚耿殷封王,而也有借龙口关失守作文章,主张功过相抵的。

    皇帝肖凌烨自然没有马上纳谏,但是下朝时脸色并不好。

    这些年,楚耿殷数次退敌有功,镇北军在其手下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虽能保北境安然,但日久,这镇北军难免会只知忠肃侯府而不知天启皇都。所以肖凌烨一直试图将兵权收回,但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

    群臣分为两派,肖凌烨左右为难,直到他收到了一份来自边关的密报。

    据当时侍奉在侧的公公说,肖凌烨当即便将密报重重摔在地上,随后又急召了多名重臣在星夜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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