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约摸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嫦青带着两个丫鬟回来了。

    嫦青笑着道:“小姐,人给你找来了,都是你熟悉的。”

    “知道了。”沈清欢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小丫鬟,神色疲惫地说:“今个儿走得太累,劳两位给我松松骨。”

    “大姑娘说的哪里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两个小丫鬟说着,分别走到沈清欢身后和蹲到她面前,一个捏肩一个揉腿。

    这熟练的手法,沈清欢甚是喜欢,她缓缓闭上眼睛,随口问道:“二妹妹睡了没?”

    其中一个丫鬟回答道:“还没,二姑娘晚饭过后,在陪淑姨娘散步。”

    沈清欢又问:“近日听说在给二妹妹找夫婿,可有人选?”

    小丫鬟一愣,神色很快恢复正常,笑了笑:“这些都是老爷和淑姨娘在操办,奴婢们哪里知晓?”

    闻言,沈清欢轻轻挑了下眉。

    看来沈晨欢给她们通过气儿了,不然这两个小丫鬟不会嘴这么紧。上辈子她是被蒙蔽双眼了么,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谋划事情她都看不着,当真是……眼瞎!

    沈清欢缓缓吐气,不紧不慢道:“我今儿出去看戏,那玩杂耍的人瞧着很是新鲜,你们回去转告二妹妹,别总是待在府里,有空多出去走走,要是银钱不够,来找我拿就是。”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

    捏了一会儿,沈清欢便乏了,让嫦青给她们赏钱,送人离开院子。

    转眼间,院里又只剩下沈清欢和嫦青两人。她们久居这里,喜清净,服侍的下人并不多,嫦青占大头,其余两个丫鬟负责打扫院子,别的就没了。

    那两个丫鬟除了打扫这里的院子,还要打扫其他地方,常常见不着人影,沈清欢跟她们不熟,如今她能信任的人,只有嫦青一人。

    苦啊!主仆两人相依为命。

    沈清欢瞧着天上的明月,浅叹气。

    嫦青关好院子门,听到叹气,忍不住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几日时常唉声叹气。”

    “无事。”沈清欢揉揉太阳穴,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让你走,你当如何?”

    “走?”嫦青顿时慌了,一个箭步冲到沈清欢面前,扑腾跪下:“小姐,你要赶奴婢走?”

    沈清欢:“那倒不是。”

    “那你怎么说这般话?”

    “我是想说,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你会跟我走吗?”

    嫦青态度坚决:“会!奴婢跟了你十年,我活着是你的人,死后是你的魂……”

    沈清欢打断她:“赶紧呸呸呸!说的什么丧气话?”

    嫦青:“呸呸呸!”

    “大点声,呸呸呸!!”

    “呸呸呸!!!”

    守在院子周围的暗卫:“……”

    好疯的主仆两人。

    夜已深,沈清欢房里的烛火早已熄灭,她却精神得很,双目直勾勾盯着窗口,在黑夜里,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一旁侯着的嫦青不停打哈欠:“小姐,你什么时候休息?”

    她家小姐往这儿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跟熬鹰似的。

    沈清欢竖起手指:“嘘。”

    嫦青清醒几分:“怎么了?”

    “再过一盏茶,我们从后门离开。”

    嫦青清醒大半:“你要出府?”

    “嗯,我准备离开沈家,一路往北,去投奔外祖父和外祖母。”

    这一刻,嫦青彻底清醒。

    她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沈清欢,艰难道:“小姐,你怕是困晕了头?”

    “我清醒得很。”沈清欢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叠厚厚的银钱,拿了一半塞给嫦青:“这些你拿好,藏起来,别让人发现。”

    嫦青只是一个丫鬟,哪里带过这么多银钱,她不停摆手:“不行,这不妥,放我这里该弄丢了!”

    “听话!拿着!”沈清欢语气重了几分,板着脸把银钱塞到嫦青的衣服里,不容许她反驳。

    嫦青愁眉苦脸,胸口下方的那一叠厚厚的银钱犹如刚出炉的地瓜,烫的她皮肤疼。

    沈清欢道:“等会跟我走,听到动静也别回头,只要离开皇都,天高海阔任我们飞。”

    “若是逃不掉……”

    “呸呸呸!别说丧气话。”

    嫦青:“呸呸呸!”

    一盏茶转瞬即逝,沈清欢揣好银钱,带着嫦青蹑手蹑脚走出院子。昨晚沈清欢考虑不周,竟忘了有了银钱就可以拥有所有,也就是说,她带的包袱衣服都是累赘。

    两人的动作整齐划一,轻手轻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外面来的小贼。暗卫们在她们出院子的那一刻就盯上了她们,这主仆两人大半夜不睡觉,真能闹腾。

    见她们的目标是后院,暗卫不再看好戏,安排了一人去通知沈玉宗。

    这边的沈清欢刚到后门,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她的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手刚碰上门闩,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清欢。”

    沈清欢脸上的笑瞬间沉下去,她手指微顿,回过头对上沈玉宗带着愠怒的目光。

    她扯了扯嘴角,做戏做全套嘛:“爹爹。”

    沈玉宗双手背后,皱眉:“这么晚不睡觉,莫不是又要偷偷溜出府?”

    “自然不是。”沈清欢着急反驳,道:“晚饭过后,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深知自己吃多,索性带着嫦青出院儿溜达。”

    沈玉宗眯眼:“溜达到后院?”

    “现在是丑时,周围昏暗,竟不知走到了后院?”沈清欢笑容勉强,给自己找台阶下:“走的也差不多了,甚是乏累,该回去了。”

    擦肩而过时,沈玉宗突然道:“站住!”

    沈清欢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爹爹,还有何事?”

    父女两人对视片刻,沈玉宗脱掉外袍,道:“夜里凉,出来多穿些衣服。”

    沈清欢的心啊,七上八下,还以为沈玉宗发现了她的目的,没想到只是随口的关心。

    她暗暗松口气,下巴微点:“是,清欢谨记。”

    “嗯,回去吧。”

    这一次,又以失败告终,

    沈清欢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两腮,盯着面前的茶具发呆。

    嫦青不停拍胸口,碎碎念:“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沈清欢疑惑:“我们跟沈玉宗的院儿隔得挺远,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要从后院出府?”

    嫦青一惊,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姐,不可直呼老爷名字!这是不孝!”

    “我……”沈清欢欲言又止,在嫦青眼中,她和沈玉宗还是父慈女孝,罢了。她纠正道:“爹爹怎会知道我们今晚会离开沈府?”

    思索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嫦青,她立马跪下,信誓旦旦地说:“我嫦青对小姐的心天地可鉴,我没有通风报信!”

    “我没说你。”沈清欢把她扶起来,语重心长道:“女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别动不动就跪。”

    嫦青自是没明白沈清欢的意思,还呲个大牙往地面上看:“哪里有黄金?”

    “甭管这些,嫦青,你换上我的衣服出去走两圈,看沈……我爹是否会出现。”

    “为何要这么做?”

    “别问,要掉脑袋。”

    “好嘞小姐!”嫦青绷住嘴,换上沈清欢的衣服,蹑手蹑脚打开院子门往外溜。

    不一会儿,沈玉宗突然出现,声音夹杂着怒气:“清欢,你要胡闹到什么何时?”

    嫦青停下脚步,慢吞吞回头,两边嘴角僵硬一扯,露出强颜欢笑:“老爷,是我!”

    沈玉宗上前几步,看清嫦青的脸,顿时无奈:“你不在清欢身边伺候着,跑这里做什么?”

    嫦青:“小姐馋酸梅干,我去给她取点。”

    “那为何穿着清欢的衣服?”

    “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衣服湿了,小姐是个心软的主儿,就把她的衣服借给我了……”

    听到后面,沈玉宗的脸可以用不耐烦来形容,他挥挥衣袖:“行了,拿完酸梅干快些回去,别在府里吓跑。”

    “好的老爷。”

    嫦青取了酸梅干,快去快回。

    一进屋子,就对沈清欢喋喋不休:“老爷真是神了,我还没到厨房,他就出现在我身后,你说他是不是会神机妙算?”

    “神机妙算不知道,手段倒是有几分。”沈清欢冷笑,如此看,沈玉宗应是在她院子周围安插了暗卫,她只要有点动静,暗卫就会禀报给沈玉宗。

    这般行径,他可真是她的好父亲!

    趁夜离开沈府这条路怕是行不通,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沈清欢轻叹口气,揉着眉心:“嫦青,睡吧。”

    嫦青笑吟吟道:“好。”

    -

    这些日子,沈清欢常常白日出府,沈玉宗早上要上朝,没时间管她,暗卫们的任务只是暗中观察她,并不会拦她的去路。

    而沈清欢的方向很简单,不是在茶楼就是在胭脂铺,当真是应了那句,姑娘爱美,天经地义。

    茶楼雅间和胭脂铺,里面都是些姑娘,暗卫们自然不能闯进去,只需在外面监督沈清欢即可。

    沈清欢就是看中了这点,把这些年攒的钱一点一点运出来存着,往后真离了沈家,钱是万万不可缺的。反正现在也走不掉,不如先把沈府掏空,总好过于什么都不做。

    嫦青捧着账单道:“到今儿,小姐你总共存了银钱一万五千两!”

    沈清欢倒杯茶,慢慢品:“府里还剩多少攒的钱?”

    “大概四万两左右。”嫦青估摸一下,继续道:“小姐想跟老爷分家?”

    沈清欢:“……”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嫦青的头脑,里面装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沈清欢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可自古以来,除非父母病死老死,分家代表不孝。”

    “小姐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不孝?”沈清欢嘀咕。

    嫦青:“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清欢整理好面色,倒了杯茶水:“过来喝口水,等会跟我去翠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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