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在中学门口等了一个小时还没看到晓晓的影子，用手机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听，我正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满心焦急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喊声，回过头去，看到是一个圆脸小姑娘在叫我。
小姑娘两手把着肩上的书包带，左看看右看看，不一会儿就迈着小碎步跑到了我身前，瞅着我就直愣愣地发问：“你是不是晨晓她姐呀？”
我点头说是，小姑娘见了我点头却是露出一副更犹豫的神情，她的嘴巴张合了几次，幅度不大，一会儿的时间里我只能看着她在兀自抵着眼睛，稍许垂着头，一脸纠结地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有心快点离开去找晓晓，但又想到晓晓这几天的反常，随即问道：“这位同学，你是认识晓晓的吧？晓晓现在不见了，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还请尽快告诉我。”
小姑娘咬咬牙，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了，她说：“晨晓这几天都不在学校，你们怎么都不知道呀！”
我点头，继续问：“那她在哪？”
小姑娘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李老师说晨晓病了，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待着。”
我察觉到这个说法的前后矛盾，继续追问道：“李老师？”
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却转了话题：“我是晨晓的同桌思雨，几天前，就第一天她开始没来学校的时候，李老师，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跟我们说晨晓病了要在家休息几天才能回来上课，我那天午休还在手机上和晨晓聊了一会儿，她也说过几天就回来。让我们不要担心。”小姑娘断断续续这么解释了一段后又止住了话头，她紧紧抿着嘴，脸上流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似乎接下来还有一些话想说，但搁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见此，我马上搂住思雨的肩膀，把她稍稍掰向我这边，我盯着她有点躲闪的眼神，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劝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思雨的脸转向我，还带点婴儿肥的面颊上散落着十几颗小雀斑，像一群最纯净的星星一样簇拥在月亮周围，她的眼睛也像明亮的夜空一样闪耀着无比纯粹、动人的光芒。但就在此时，她的眼睛仿佛被我身后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一样，一动不动地盯过去，眼睛里那股涌动着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了，我被人一把扯开。思雨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视线茫茫然落入虚空中，似乎在看什么与之错过的东西。
身后传来一把有点粗鲁的嗓音：“喂！你在干嘛呢？”
我听到有人远远地叫了一声思雨的名字，思雨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她看了我一眼，小小声说了一句再见很快就走掉了。
身后的人还扯着我的胳膊没有放手，回头一看，是一位年纪与我相仿、面相有点凶狠的陌生青年。我直直看了他几秒，那几秒里我也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和上午被那名有着漂亮丹凤眼的青年抓住的时候一样，我只是等着，徒劳地等着，等着我的脑子会像定时开关机的程序一样把我与当下对应的记忆一一还来，只是等到好半晌，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此刻的自己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那些记忆没有像我想象中的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情景一样渐次从脑海深处醒来、回归，真的只是消失就是消失了而已。毕竟现实可没有什么青蛙王子的童话。
回过神的功夫，就已经被拖进了附近的小巷里，我依旧按照上午的情况处理，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这几个月车祸养病、如今的失忆解释给了眼前这位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青年。但是青年显然不买这账，虽然他的表情早已平复下来，不复我刚才第一眼看到那样恐怖和愤怒，但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我觉得眼前的他却更像一座正在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活火山。都说咬人的狗不会乱叫，我只能让自己的表情装得更无辜。
“这就是你鸽了我几个月的理由？！说不来就不来，你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啊？”
很难想象一般人是怎么用一副平静的表情，以一副像是在播报新闻的口吻把威胁和骂人的话语一字一字地从嘴里往外蹦。我留意了一下，青年的嘴唇像是刀片一样又单薄又锋利，他唇边的肌肉紧绷着，似乎吞下了一口火炭，那些数落人的话像火星子一样四处乱溅。
“给你打电话不接，给你发短信不回，叫人找你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你！还车祸，你怎么不直接去死算了？！”
“失忆这么老套的借口就你还能说出口了，你去那什么鬼片场走走，一个砖头砸下来，有几个写剧本的敢说自己还玩失忆啊？就你娘的牛逼大发是不？”
站得有点久，我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下一秒青年的手就跟鹰爪一样牢牢搭了上来，我不敢动了。我只好在原地等他发泄完。天打雷劈的，被车撞是我想要的吗？被车撞了还没死也是我想要的吗？命啊。
我们各想各的好一会儿，那边青年还在兀自骂娘，我才记起还有晓晓，正好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来，在这条光秃秃的巷子里唱得那是叫一个响亮。我接起来，就是晓晓，才听到她电话里嘶哑的“喂”一声，不远处的巷子口就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是晓晓。
她双手扒拉在墙边，身子隐没在墙后，只探出一个头来，直朝我们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身旁一直在唠唠叨叨的青年见了也忍不住停下了那张烦人的嘴。我刚要往晓晓的方向走，身后的青年飞速地抢过我的手机，劈里啪啦就在上面打了一些什么东西，然后塞回我手里。随即两手一张，把我使劲地抱住，滚烫的躯体让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好像被裹在了一个硬邦邦的火炉里，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轻飘飘地像一根线一样转瞬间就钻入了我的耳朵，却像一根针一样很快就扎在了我心上，像是一根被烧焦了的荆棘。
走到巷口，晓晓朝我打趣笑道：“哟，这是旧情人见面，分外火热啊。”
我对晓晓的作弄早已习以为常，听到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似真似假地抱怨她上哪里去了让我等了这么久，然后主动拉过晓晓的手，挽着她就朝家的方向走去，晓晓也回以我似真似假的答复：“当然是练琴去咯！”
在中学门口等了一个小时还没看到晓晓的影子，用手机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听，我正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满心焦急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喊声，回过头去，看到是一个圆脸小姑娘在叫我。
小姑娘两手把着肩上的书包带，左看看右看看，不一会儿就迈着小碎步跑到了我身前，瞅着我就直愣愣地发问：“你是不是晨晓她姐呀？”
我点头说是，小姑娘见了我点头却是露出一副更犹豫的神情，她的嘴巴张合了几次，幅度不大，一会儿的时间里我只能看着她在兀自抵着眼睛，稍许垂着头，一脸纠结地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有心快点离开去找晓晓，但又想到晓晓这几天的反常，随即问道：“这位同学，你是认识晓晓的吧？晓晓现在不见了，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还请尽快告诉我。”
小姑娘咬咬牙，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了，她说：“晨晓这几天都不在学校，你们怎么都不知道呀！”
我点头，继续问：“那她在哪？”
小姑娘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李老师说晨晓病了，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待着。”
我察觉到这个说法的前后矛盾，继续追问道：“李老师？”
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却转了话题：“我是晨晓的同桌思雨，几天前，就第一天她开始没来学校的时候，李老师，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跟我们说晨晓病了要在家休息几天才能回来上课，我那天午休还在手机上和晨晓聊了一会儿，她也说过几天就回来。让我们不要担心。”小姑娘断断续续这么解释了一段后又止住了话头，她紧紧抿着嘴，脸上流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似乎接下来还有一些话想说，但搁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见此，我马上搂住思雨的肩膀，把她稍稍掰向我这边，我盯着她有点躲闪的眼神，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劝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思雨的脸转向我，还带点婴儿肥的面颊上散落着十几颗小雀斑，像一群最纯净的星星一样簇拥在月亮周围，她的眼睛也像明亮的夜空一样闪耀着无比纯粹、动人的光芒。但就在此时，她的眼睛仿佛被我身后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一样，一动不动地盯过去，眼睛里那股涌动着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了，我被人一把扯开。思雨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视线茫茫然落入虚空中，似乎在看什么与之错过的东西。
身后传来一把有点粗鲁的嗓音：“喂！你在干嘛呢？”
我听到有人远远地叫了一声思雨的名字，思雨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她看了我一眼，小小声说了一句再见很快就走掉了。
身后的人还扯着我的胳膊没有放手，回头一看，是一位年纪与我相仿、面相有点凶狠的陌生青年。我直直看了他几秒，那几秒里我也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和上午被那名有着漂亮丹凤眼的青年抓住的时候一样，我只是等着，徒劳地等着，等着我的脑子会像定时开关机的程序一样把我与当下对应的记忆一一还来，只是等到好半晌，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此刻的自己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那些记忆没有像我想象中的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情景一样渐次从脑海深处醒来、回归，真的只是消失就是消失了而已。毕竟现实可没有什么青蛙王子的童话。
回过神的功夫，就已经被拖进了附近的小巷里，我依旧按照上午的情况处理，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这几个月车祸养病、如今的失忆解释给了眼前这位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青年。但是青年显然不买这账，虽然他的表情早已平复下来，不复我刚才第一眼看到那样恐怖和愤怒，但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我觉得眼前的他却更像一座正在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活火山。都说咬人的狗不会乱叫，我只能让自己的表情装得更无辜。
“这就是你鸽了我几个月的理由？！说不来就不来，你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啊？”
很难想象一般人是怎么用一副平静的表情，以一副像是在播报新闻的口吻把威胁和骂人的话语一字一字地从嘴里往外蹦。我留意了一下，青年的嘴唇像是刀片一样又单薄又锋利，他唇边的肌肉紧绷着，似乎吞下了一口火炭，那些数落人的话像火星子一样四处乱溅。
“给你打电话不接，给你发短信不回，叫人找你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你！还车祸，你怎么不直接去死算了？！”
“失忆这么老套的借口就你还能说出口了，你去那什么鬼片场走走，一个砖头砸下来，有几个写剧本的敢说自己还玩失忆啊？就你娘的牛逼大发是不？”
站得有点久，我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下一秒青年的手就跟鹰爪一样牢牢搭了上来，我不敢动了。我只好在原地等他发泄完。天打雷劈的，被车撞是我想要的吗？被车撞了还没死也是我想要的吗？命啊。
我们各想各的好一会儿，那边青年还在兀自骂娘，我才记起还有晓晓，正好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来，在这条光秃秃的巷子里唱得那是叫一个响亮。我接起来，就是晓晓，才听到她电话里嘶哑的“喂”一声，不远处的巷子口就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是晓晓。
她双手扒拉在墙边，身子隐没在墙后，只探出一个头来，直朝我们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身旁一直在唠唠叨叨的青年见了也忍不住停下了那张烦人的嘴。我刚要往晓晓的方向走，身后的青年飞速地抢过我的手机，劈里啪啦就在上面打了一些什么东西，然后塞回我手里。随即两手一张，把我使劲地抱住，滚烫的躯体让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好像被裹在了一个硬邦邦的火炉里，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轻飘飘地像一根线一样转瞬间就钻入了我的耳朵，却像一根针一样很快就扎在了我心上，像是一根被烧焦了的荆棘。
走到巷口，晓晓朝我打趣笑道：“哟，这是旧情人见面，分外火热啊。”
我对晓晓的作弄早已习以为常，听到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似真似假地抱怨她上哪里去了让我等了这么久，然后主动拉过晓晓的手，挽着她就朝家的方向走去，晓晓也回以我似真似假的答复：“当然是练琴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