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石膏拆掉一个月后,我开始养成了定时出门散步的习惯。临出门前看了眼时间,一分不差,崭新的手机屏幕显示此刻是上午九点半整。

    没有特意规划好的路线,也许是怀着一点侥幸的心理,期待着能再次碰到某位相熟又友善的故人,一直在漫无目的地乱走,沿着林木两立的碎石道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瞥见左前方有一条隐秘的小道,似乎是被人为踩出来的小道被茂密的草丛掩盖着,只露出星星点点的沙砾和半截脚印一样的痕迹。

    拨开及膝高的草丛,沿着蜿蜒的小道一路走下去,树林荫翳,古木枝桠横生四合,举目望去,层层叠叠的枝叶如蛛丝缠绵而错落有致。没入林中,光线也逐渐呈熹微之势,有如深海底下被暗流和急湍搅碎的流光,无法照明前路。鸟鸣声在幽深的林中也越显清越悠长,或夹杂着一声声嘶哑的虫鸣声。

    行至不远,就听到前方忽然传来人声,准确来说,是剧烈的争吵声。

    情急之下躲在一棵树后,侧目看去,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在不远处另一棵树下急急跺脚,语速飞快地说着一些什么。

    我只能看到她的一个背影,乌黑亮丽的长发垂到腰间,似乎是被林子里的树枝勾过,脑后和耳边的头发稍稍鼓起,显得有些许杂乱。从背面看去,只能看到她挥舞着手臂,不断在胸前做出各种手势,时不时奋力一挥,打到身旁垂下的树须也没有反应,玉一样的皓腕被印出一道道红痕。

    我静静在原地待了十分钟,女孩的喊叫声也持续了十分钟,和虫鸣、鸟叫、风声一起汇聚在我耳中形成一股我辨不清分不明的波流。我没有离开,也没有尝试去听对方的话语,我在想晓晓。不远处那个女孩子的背影让我想起晓晓。

    终于等到夹杂着怒骂和抽泣的对话声停止,我走出去,不巧却看到对面两人都没有离开。女孩依旧背对着我,她身前是一个长相俊秀、气质文雅的青年,青年看到我走出来,不由得一愣,正是此时,女孩子一直压抑的怒火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她朝青年的脸上狠命甩下一个巴掌,头也没回地朝林子深处跑去了。

    我和青年一样怔愣在原地,相顾无言。似乎是过了很久的时间,这名漂亮青年的脸上才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朝我笑笑,颇带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气:“让你看笑话了。”

    我学着他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打算转身就走。但还没转过去的功夫,明明还在对面的青年已经快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看着我笑眯眯地说:“这么久不见了,怎么也不说两句就走呢?”

    我挣了挣,没挣开,手腕被抓的死死的,拿出兜里新买的手机,没有点亮的手机屏幕倒映出我和青年紧紧缠住的两只手,在这个幽暗的树林里,我们紧挨着的身影就像两株彼此依偎不知许久的蔓藤。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又照出身后青年一双秀丽的丹凤眼,一眼不眨地盯着我的动作。

    下一秒,手机屏幕被点亮了,时间显示此刻正好是中午十二点整。我和晓晓约好了下午放学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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