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秦栎青走到秦栎朱身边,作揖道:“姐姐,你的手昨天刚受伤尚未恢复,只怕不好掌控力道,不如让妹妹代姐姐画吧。”

    秦栎朱刚想反驳她哪有受伤,突然想起,昨天在梁老先生那里,的确被秦栎青用画卷砸到手臂,当时痛了一下,但早已好了。

    秦栎青难得态度谦和,语气诚恳,既给秦栎朱解了窘,又给了台阶,明白人听了这话都应该赶紧顺坡下驴。

    可是,秦栎朱从小跟秦栎青争到大,自然不想在这种场合示弱,宁愿搞砸了也不会让秦栎青出这个风头!

    刚想出口拒绝,秦栎青拿起她的手,继续说道:

    “姐姐你看,这漆烟墨,质细色润,配蚕茧纸,最是适合墨画,在誉王生日宴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站在一旁的王老板,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禁不住赞叹道:

    “想不到姑娘对纸墨如此有研究,这漆烟墨的确跟蚕茧纸是绝配,只是漆烟墨易得,蚕茧纸难寻,姑娘好眼力!”

    王老板这番话,一下子引起了众人的议论,没想到秦将军家的二女儿学识颇深呐!

    秦栎朱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漆烟墨,什么蚕茧纸,她一点都不认识,但是誉王生日宴这个词,的确让秦栎朱清醒了一点。

    一番权衡后,秦栎朱只能慢慢将画笔搁下,道:

    “那就有劳妹妹了。”说罢离开画台。

    目送秦栎朱离开,秦栎青向王老板施礼后便拿起画笔,开始作画。

    刚刚那番言论彻底把大家的兴趣吸引上来,纷纷围观秦栎青如何作画。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没有一丝慌乱,不紧不慢,淡定自若,这番气度仪态,谁能想到只是一个庶女。

    秦栎青沾墨时喜欢点一下砚台边,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因丽娘曾经有个十分珍爱但磕了一角的砚台。

    她小时候看着丽娘沾墨时,总喜欢点一下那个缺口,不知不觉继承了这个小习惯。

    然而,缈画斋的王老板却被秦栎青这沾墨的动作吓了一跳,吃惊地打量这位秦二姑娘。

    刚刚他看到这秦家二姑娘就觉得眼熟,只是没顾上多想,如今这个动作立马勾起他的回忆。

    半年前,这斗画的风潮,正是因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引起的。

    那个少年,一人一笔一纸,在古画街摆了个小摊,说要与人斗画,赢了他就能获得五十两银子,输了要赔给他五两。

    一些自诩画艺高超的文人墨客,与那少年接力作画,最后都没人能赢过少年,如此三天,那少年就消失了。

    此后,这个充满戏剧性的故事就流传开了,大家纷纷猜测这少年是谁。

    有人猜是有金陵城才子称号的温俊才,有的猜是某个名门世家的子弟,也有人猜是皇室贵族子弟,故意低调来民间取乐。

    虽然最终都不知道那少年是谁,但是这斗画却在金陵城中流行了起来。

    王老板有幸,曾观看过一次那少年作画,就记得那少年每次沾了墨后有一个点一下砚台边的动作。

    为何这位将军府的姑娘会做这个一模一样的动作,他们是什么关系?

    誉王本在跟曹国相和几位王子喝酒聊天,被那边作画的动静吸引,便引众人一起来看看。

    蒋琅已先一步来到台中,正好撞见王老板惊讶、打量,随后转为震惊的目光,一时勾起兴致。

    当年他在金陵城,可是缈画斋的常客,廖先生为人沉稳,见多识广又处事圆滑,除了珍稀名画,从未见他对其他人或事有此神情,今天竟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如此失态,倒是稀奇。

    蒋琅顺着王老板的目光,打量此刻正在画画的秦栎青。只见她眉目清丽,仪容不俗,正全神贯注地画画,神情自信从容。

    随后目光落到画上,她在画山,只是这山上多了很多细节,有点像鳞。

    虽未画完,蒋琅已隐约察觉她要画什么。

    过不多时,秦栎青放下笔,大家围上去一看,这是一幅山脉连绵之画。

    不禁有人嘲讽道:

    “还以为秦姑娘如此博学多才,必定会画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没想到只是拾人牙慧。”

    这时,有金陵才子之称的温俊才走了出来,他是太史令温大人之子,一直以来,温家与秦将军两家是世交,过往甚密,而温俊才这一辈甚至还定下了娃娃亲。

    他一出现,就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偏偏君子,温润如玉,这果然就是金陵才子才有的气质。

    只见温俊才解释道: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画乍看画山,实则画鹏。诸位请仔细看这山恋的脉络,像鳞又像羽毛,正是鹏的特征。”

    有人反驳道:“鹏这种上古之鸟,谁都没亲眼见过,你如何确定这个特征就是鹏?”

    温俊才微微一笑,对提问者拱手,语带谦虚道:

    “在山海经的大荒卷中,记载了鲲鹏的形态。鲲鹏身披鳞羽,遇水化鳞,可在水中游弋,出水则化羽,可天空翱翔。”

    温俊才侧身看向秦栎青,继续说道:

    “根据这个描述,梁老先生曾画了一幅《鲲鹏》,而秦姑娘画中的鳞羽与梁先生的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栎青看向温俊才,轻声道:“谢温公子解说,我曾有幸看过一次梁老先生的画作,才得此灵感作画,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秦栎朱看到秦栎青与温哥哥说话,作出一副温柔识礼的样子,不禁一阵醋意往心头上涌。

    心里恨恨骂道,温哥哥是我的未来夫婿,这贱人还故意在他面前装温柔,不要脸!

    经温俊才这番解释,这幅画的最后收尾,更没人敢动笔。

    此时有人提议道:“温公子有金陵才子之称,不如就为这幅画收尾吧。”

    众人纷纷附和。

    温俊才的金陵才子之称,起因被梁老先生称赞少年有为,故才有此一说。

    温俊才对这个称谓一直谦虚辞让,正是他的这份低调谦虚姿态,令众人更加信服。

    最后,温俊才再无推辞,拿起笔,思考了一下,写上两行字:

    波动巨鲲没,云垂大鹏翻。

    水击三千里,摇上九重天。

    (笔者能力有限,见谅。)

    放下笔后,大家都高呼好诗。

    此时,誉王众人也来到了画桌旁,侍从将画布拉起,王老板对誉王施礼道:

    “誉王请看,金陵城人才辈出,短短时间,竟画得如此佳作,后生可畏,王某心服口服。”

    誉王病后便无朝职,日常闲散便赏玩书画,时间久了,倒是能品鉴出一些心得。

    只见他细细观摩画作,随后欣赏道:

    “果然佳作,曹大人,你看如何。”

    曹政对画作不感兴趣,倒是对旁边温俊才写的诗说:

    “好一句水击三千里,摇上九重天,这两句诗,直接将画中鲲鹏磅礴之势溢于纸外,好诗,好诗。”

    然后问温俊才:“温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温俊才回道:“晚辈刚过冠礼。”

    曹政满意道:“好好好,老夫听闻你有金陵才子之称,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不虚此名!。”

    誉王这时看向蒋琅:

    “我记得你也曾画过一幅鲲鹏,那时也是如他们这般年纪,那幅画如今何在,倒是可以拿出来,看看今天这画比你当年如何?”

    誉王话一出,曹政立刻黑了脸,这群年轻小辈更是诧异不已。

    这人是什么来头,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誉王竟将他与他们作对比!

    只见蒋琅轻轻一笑,满不在乎道:“当年家父搬迁时,已一并将那画带走了。”

    边说边走至画布前,看了一眼秦栎青,对王老板施礼道:“王老板别来无恙,多年没回金陵,没想到如今竟流行起这种愚蠢的斗画方式。

    这种既要合作,又要分个高低,如此矛盾,又怎能画出一幅佳品,最终不过是多方权宜之下的庸物罢了。”

    说罢话锋一转,看向秦栎青的方向说道:

    “若想在这种斗画中出彩,即使画技高超的人,也得熟练融合各家画风,没有一年半载估计难有成果,可见策划出这种斗画方式的人,只是处心积虑想出个风头。“

    秦栎青一听,抬头一看,竟对上了蒋琅看过来的探究目光,不禁心里一颤。

    他是谁?他知道什么?

    然而秦栎青很快镇定下来,转念一想,他不可能知道,今天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我们没有任何交集,他能知道什么?

    他是在试探?

    他为什么要试探我?

    虽然秦栎青震惊只是一瞬间,很快恢复正常,但蒋琅早已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在眼底,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错愕和疑惑的表情。

    原本他只是稍作试探,没想到立刻就发现了端倪。

    这倒勾起他的好奇,一个将军之女,究竟与这斗画有何关系,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王老板接话道:

    “蒋公子久未在金陵,对斗画的见解却是一针见血,正是因为斗画方式如此矛盾,而今天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完成如此一幅佳作,证明在座诸位都是佼佼者,后生可畏。”

    此时有人问:“那这次斗画,优胜者怎么评呢?”

    淮之自知是自己搅的局,当然要圆场,于是接话道:

    “此画最后是由秦家二姑娘兼容,温公子题词,相得益彰,难分伯仲,温公子既有金陵才子之名,不如二位合称金陵双绝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称赞。

    一曲终散,宴会结束,各人便打道回府。

    随身侍从见曹大人仍精神在在,便就今晚宴会的情况,闲聊道:“大人,这个蒋琅还是老样子,无礼猖狂,看来这几年的苦头白吃了,看到您竟然敢不行礼。”

    曹大人轻蔑地笑了笑:“他已不足为患,小人而已,不值得浪费心神,倒是这位金陵才子,学识过人,谦虚有礼,不失为一个人才。”

    这边厢,蒋琅随四王回到王府,蒋琅在门口停下,四王道:“你姊想念你,让我今晚一定带你回府见她。”

    蒋琅看了一眼四王府朱漆高门,说:“请四王替我向阿姊问安,今晚迎春楼还等着我,我就不进去了。”说罢一拱手,策马而去。

    而在秦将军府内,却有一人迟迟无法入睡,她坐在床边,凝神听房门外的动静。这是,一道身影悄悄溜了进来。

    来人正是春晓,秦栎青的贴身丫鬟,只见她在黑夜中,慢慢挪到床边,看到秦栎青还没睡下,便小声对秦栎青说:

    “姑娘,放心,我已经跟古先生说了。“

    于是二人赶紧睡下,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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