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新岁,灯笼高挂,鸿福临门。

    按照规矩,不过清晨便须得往秦明山上祭祀祖辈。

    山上覆雪,越向上便越见路窄,只得下了马车,步行前往。

    一众姨娘庶妹跟随在后,宋毅与宋辰同行,说说笑笑。

    只有在宋辰面前,才能瞧见他这般慈父模样。

    三姨娘仍旧一副正室打扮,只是不再见宋毅像往常那般与她相拥而行,宋冉在三姨娘身旁高昂着脖子,埋怨路上潮湿泥泞,将她脚上新鞋染脏,见无人搭理她,便拿着一旁随从撒气,好不神气。

    四姨娘早年间辛劳过度,有寒天腿痛的老毛病,虽路途不远但这样徒步定会觉腿脚劳损酸楚,宋祁鸢便一直在她身旁搀扶。

    原本这般与宋祁鸢同行闲聊心情甚好,却令前面那叽叽喳喳挑三拣四的母女二人给扰乱了心思,终于瞧不下去,便开口嘲讽道:“呦,这谁家的破落麻雀这般聒噪,也不看看自己身段如何,没有那凤凰的毛发,倒是有个富贵的毛病。”

    这话传进三姨娘耳中,也自知四姨娘是在说她,便回头送了她一记白眼,扬着下巴道:“哼,你可是想好了,现在与我这般作对,以后可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宋祁鸢知她说这话,因是认定了未来家主之位是宋辰无疑。

    “呦,三姐姐,您这可是在威胁妹妹我呀?”四姨娘佯装讶异,瞪圆了眼,抚上心口,与宋祁鸢诉苦道:“你瞧瞧,祁鸢,你瞧瞧你三姨娘怎新岁第一天便这般诅咒我,叫我没有好日子过...哎呦,这岂不是毒妇之心啊...”

    三姨娘自是不肯罢休,伸手叉腰指着四姨娘怒道:“你莫要在这儿胡搅蛮缠,若不是你在我背后说些坏话,我可还有闲情管你?”

    宋毅在前面走着,忽听到身后吵嚷声,心中不耐,背过身,训斥道:“好了!都住口!元日初始便要旁人来看笑话?你们不要脸面,我可还要!”

    宋辰见状便上手帮宋毅顺背,口中安抚,“阿爹您消消气,新岁新气象,莫要与她们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闻言宋祁鸢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宋辰当真是好生孝顺,骂人竟也要把自己的亲阿娘一同骂上。

    闹剧戛然而止,一路上耳边也讨了个清静,待祭拜过祖先,便要往凌敏寺去祈福。

    宋毅与宋辰去与住持讨要斋饭,以求来年仕途安顺,用金盆水洗去旧年糟粕。

    其他女眷便往桃花寺求签,想要与菩萨娘娘讨个好姻缘。

    微生澈奉命陪侍在众女眷身侧,见宋祁鸢独自背身离去,便先命手下随众人往桃花寺中。

    他随她在石上坐下,问道:“你怎不去?”

    宋祁鸢晃着双腿,望向他,摆摆手道:“顺其自然,姻缘是好是坏,我都不强求。”

    前世最坏的结局她都已经经历过,也没有什么更可怕的须得她再去费心在乎。

    “也好”,微生澈见她这般自在,不禁勾了勾唇。

    两人聊着,却忽地听身后传来声响——

    “微生哥哥。”

    随声望去,微生澈便一瞬变了脸色。

    宋祁鸢挑眉望过宋冉欢脱跑来的身影,审视般打量他道:“微生......哥哥?”

    他见状连连摆手,忙向她解释道:“我也不知她为何这样喊我,你别误会。”

    闻言她未有应声,脸色却沉了不少。

    宋冉扭捏着声音,卖乖似的向微生澈眨了眨眼,撒娇道:“微生哥哥,你怎不陪我一同去桃花寺呀。”

    见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宋祁鸢不禁好笑问她:“宋冉,怎不叫姐姐一起?眼睛瞪得这般大,还只瞧见他一人啊?”

    “你莫要望自己脸上贴金!谁认你是姐姐”,宋冉变脸似的蹙眉向她怒道:“你这般大年纪还未出嫁,便是老死在府上也没人敢要吧。”

    “嗯,你说的对”,宋祁鸢勾唇点了点头,并不生恼,“我不过大你一岁,你可要抓紧啊宋冉,不然就像我一样人老珠黄咯。”

    “你!”宋冉无话可说,在地上跺了跺脚,不再理会她,又向微生澈道:“微生哥哥,我们走!别理她!”

    微生澈躲开宋冉牵过来的手,不动声色将手背到身后,后退了几步,冷声道:“四小姐,属下还有其它要务在身,无暇与您同游桃花寺了。”

    宋冉听他这样说,五官皱成一团,指着宋祁鸢愤愤道:“可你方才不是同她在这儿闲聊?”

    “是”,微生澈直言承认,不想再同她多说什么,与她微微颔首,便作了请的手势。

    宋冉见状仍不肯罢休,于是便只能将宋毅搬出做靠山,道:“不行!你今天必须要陪我一起去桃花寺!不然我就与阿爹告状,说你对我不轨!”

    闻言,宋祁鸢在一旁只当是听了个笑话,忍俊不禁道:“你说,他对你不轨?”

    宋冉仍昂着下巴,一副骄纵大小姐的模样,瞪着她道:“怎样?!”

    “你这般胡言乱语,怕是只会坏了自己名声”,宋祁鸢将手中竹哨灵活翻转,好笑望着她道:“你觉阿爹会信你?”

    她可不是宋辰,说风便是雨,若是算起来,倒不知在宋毅心中,是微生澈这个得力手下的分量更重,还是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多几分话语权。

    真是天真。

    当真拿自己当是将军府上受宠的大小姐啊。

    宋冉气急,也不顾什么矜持礼节,直接便往微生澈身上贴,嘴里嚷着:“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去桃花寺!”

    微生澈强忍下心中想要将她撕碎的怒意,将双手高高举起,向宋祁鸢投来求救的目光。

    她见此拍了拍手,道了声:“好戏!”

    继而指了指周围来来往往侧目的行人,冷声与宋冉道:“佛地圣洁,你却在此放肆,如此不仅是丢了你自己的脸,更是丢了阿爹的脸面,你难不成想明日京城中便全是你骄纵难缠,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外男卿卿我我的传闻?”

    虽她声音不大,言语之中却是震慑之意,令宋冉一瞬僵了身子,这才注意到周遭议论目光,这才变了脸色,顿时将缠在微生澈腰上的手放开。

    宋冉见状无计可施,只能气急败坏骂道:“哼!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地提醒我!”

    宋祁鸢觉她是在对牛弹琴,无语道:“我只是怕你将我的脸面一同丢尽,你莫要在这里自作多情。”

    微生澈握上身侧剑柄,眸中透了冷光,若是宋冉再不离开,他当真要忍不住在佛地大开杀戒,“时候不早了,四小姐若是还不快去桃花寺,怕是会赶不上了。”

    宋冉见他眸光阴冷,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当即被骇住,想着方才强迫也不是办法,这人似是软硬不吃,便也只能放弃。

    她佯装委屈,向微生澈软了声音,仿佛方才那个大放厥词之人并不是她,“那微生哥哥下次一定要陪我一起去呀,不然我一人可是很孤单。”

    宋祁鸢听她这假声嗲语,不禁觉胃口一抽,怎有些令人作呕。

    “三小姐请吧”,微生澈只伸手示意她离开,语中冷意令人不觉而厉。

    宋冉见他这般,狠狠剜了宋祁鸢一眼,将脚一跺,手上拈着丝绢便形单影只去了。

    微生澈见她终于离开,忙将身上的披风摘下,好生抖了抖,这才一脸嫌恶的重新系回身上,却一直不见眉头舒展。

    见他这样不自在,宋祁鸢好笑道:“怎的?身上招来了痒虫?”

    微生澈不作声,望着自己的腰间叹口气,抬眼便向宋祁鸢委屈巴巴道:“对不起,我脏了。”

    “哈哈哈”,宋祁鸢见他像是刚叫人被迫在泥坑里滚了一圈的洁癖小犬,正满脸嫌恶地看着自己,不禁笑出声,又故意掩鼻为难道:“那便离我远些,旁人身上的胭脂味刺鼻,我闻不得。”

    谁知他闻言当真向后退了几步,只是仍旧面上不展愁容望着她。

    宋祁鸢手中转着竹哨,坐上石头,问他:“你怎招惹上她的?”

    微生澈欲哭无泪,“我没招惹过她。”

    “那她怎喊你这般亲昵?”

    虽这样问他,但宋祁鸢也明了宋冉的心思,莫不过是少女情愫瞧见个俊朗的便会小小心动,再加上见过微生澈与她亲近,便也动了歪心思想要与她争抢。

    微生澈试探望了一眼宋祁鸢,复又将视线收回,尾声轻飘飘的,似是没有底气,“太亏了,你都没这样喊过我。”

    “非亲非故的,我为何要这样喊你。”

    待到回府后,才不过午时,宋冉在凌敏寺前与外男纠缠、举止亲密的消息便传进了宋毅耳朵里。

    于是,全然如宋祁鸢之前料想,宋毅将宋冉重重训斥了一番,责她不守女德,这般举止败坏,不仅影响她之后的嫁娶之事,更是在外败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无论宋冉怎样强词夺理,都未能讨得宋毅半分怜悯。

    事后宋冉被禁足园中十日,罚抄女德百遍,哪怕是晚上的团圆饭,也只留她一人在屋中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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