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篇——“差一个”（修）
周一的杏花街格外冷清。
除了沿街一溜的店铺偶尔有几个进出的客人，就只有街口几家一边晒太阳一边唾沫横飞胡侃着自己年轻英勇事迹的店铺老板。
“诶诶诶…”其中一个穿着长褂子的中年男人朝着街口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其他几个人往那头看。
街口停了一辆出租车。
他冲身边人随口问了句，“老安头回铺子里没？”
“没呢吧！没看着人，估摸着还没回呢！”
长褂子笑了笑：“得！今儿又白跑一个！”
“老安头不在，你小子笑这么猥琐干嘛！”
“艹！你才猥琐，老子就笑了一下，怎么就猥琐了？！论猥琐怎么也得是你老朱啊！”
老朱：“艹！老小子皮痒了是吧？！”
站在边上胖子打断两人：“诶诶诶，你俩别闹了，快看看，那是不是老安头家的俩崽子？！”
长褂子和老朱同时一愣，也不贫了，赶忙朝着出租车看过去：“还真是，今儿是礼拜一吧？咋回来了？”
说着三人已经朝着出租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长褂子跑的最快，刚到车边，就看见安宁蹲在地上，要安然趴他背上。
一瞅这架势，不由急了：“小安子，咋回来了？小然然这是咋了？在学校让人揍了？”
安然刚趴到她哥背上，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刘叔，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叫我小然然，也不许叫我哥小安子！听着跟太监似的…”
“再说了，谁敢打我？您这些年教的功夫是白教的？”
“得！”刘叔嘿嘿笑了两声，对这话很是受用：“这倒是，虽然跟你哥比是差了点，但对付你们学校那些个小毛头，打4、5个不成问题！那你这是咋了？被小女生扯头花了？”
安然无语，心想这杏花街就没几个靠谱的，当她是小学生吗？还扯头花…
再说了，她头上根本就没花，好吧？
安然嘴上虽然嫌弃，但唇角却不自觉向上扬了扬。
她知道刘叔最疼她，这是看她不舒服，想逗她高兴呢。
安宁冲着长褂子笑了笑：“刘叔。”然后把背上的安然向上扶了扶，让她能趴的舒服点。
“刘褂子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小然然以后一看就是个温柔贤惠的大美女，扯啥头花？你可别教坏人家孩子！”后面赶来的老朱一走近就听到刘一水在那胡咧咧。
“艹！老子有名字！谁TM叫刘褂子了！”
安然看着斗嘴的两人，轻轻吁了口气。
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听到熟悉的对话，让她心里堵着的那股隐隐的不安散去了不少。
“别搭理这俩傻子！一天不吵就浑身刺挠！”胖子拉着兄妹二人往杏花街的方向走：“跟二叔说说，你俩咋突然回来了？小然然这脸色可不好看，咋的了这是？”
“您别担心，然然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对了，二叔，我爷回来了么？”
二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围在安然身后的校服：“没瞅着呢，估摸着还有两天。去医院看过了没？”
安然晃了晃手里的药袋子：“二叔，晚上想吃您做的红烧肉了，您给做不？”
“哈哈哈…你这丫头还知道要好吃的，就说明这肚子疼的不严重！别说红烧肉了，二叔再给你做个孜然鸡翅，蒸盘蒜蓉粉丝娃娃菜，再来个鲫鱼豆腐汤…”
“诶诶诶，二胖你再做盘上次那个虾呗？晚上我也去你那蹭个饭！”刘褂子一听有好吃的，也不和老朱斗嘴了，赶忙跑过来点菜。
“虾什么虾！”二胖哼了一声：“小然然肚子疼没看见啊？吃什么海鲜！”
“哦，对对对…那下次做啊…”刘褂子悄咪咪看向安然：“小然然，我跟你说，你胖叔上次做的那虾，超级无敌好吃…你下次回来指名要吃那个…”他压低了声音，“你让你胖叔多做点儿，然后…给我发条短信…”
“刘褂子你要脸不要，拿小孩子当挡箭牌！”身后的老朱满脸的鄙夷。
“有本事你到时候别吃啊！上次是谁偷偷舔盘底来着？小然然，你到时候就告诉我一个人啊，让你“猪——叔叔”一个人去猪圈里吃潲水！”
“艹！刘褂子你找死是不是？！”
安然笑的差点从她哥背上掉下来。
“别闹！一会儿该摔着了！”安宁将妹妹又往上托了托，故意板着声音。
“你才舍不得摔着我呢！”安然搂住安宁的脖子：“对吧，哥？”
安宁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满是无奈：“你就可劲儿的作吧！”
说完又冲二胖笑了笑：“那二叔，我先带然然回家看看，晚饭就麻烦您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啥麻烦不麻烦的？还跟你二叔客气？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独…别说你爷每次有生意都照顾着我们，就冲着你一声二叔，咱就都是自己人！”
“行了…”二胖拍了拍安宁的肩膀：“回去吧，你们先搁家呆会儿，一会儿饭做好了，二叔喊你们！”
和三人打了招呼，安宁便背着安然往杏花街街尾的方向走。
这一路上，沿街的店主凡是看到兄妹俩的都会聊上两句。
安老头纸扎店所在的位置比街尾还要更偏一点，算是勉强占了一个杏花街的边。
按说这家店该是最没有生意的，毕竟整条杏花街开的都是卖冥烛纸钱寿衣花圈的店铺。
可偏偏整条街就他那生意最好，凡有生面孔来找，十有八九都是找安老头的。
……
其实真要追根溯源，杏花街过去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后来也曾作为永县唯一一条拥有百年历史的老街，吃了一波怀旧的福利。
但人大多都是“喜新厌旧”的。
历史再好，也不如时代的更迭换新来的惹人喜爱。再加上附近又都是些老房，老小区，地方偏，交通并不十分便利，被淘汰再正常不过。
杏花街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店铺走的走搬的搬，最后只能沦为本地人口中的“阴街”。
这里平时基本没什么人，只有清明节，寒衣节，春节前后，才能隐隐窥视到这条旧节过去的那点子辉煌。
但奇就奇在安老头来到这以后。
这条有着久远历史的老街像是过够了这种沉郁的日子，挣扎着“活”了过来。
来这的人渐渐多了一些，连带着旁边的店铺，也偶尔分得一两口汤。
安然和卖花阿姨打完招呼，看着眼前长长的街道，心里突然涌上来了一股不舍：“哥…咱们杏花街真的要拆了么？”
她趴在背上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不说不喜欢这儿么？是谁说最烦每天回家这一路死人味儿？怎么这会儿倒舍不得了？”安宁调侃。
“我就是舍不得二叔做的饭！”安然嘴硬：“你想想真要拆了的话，二叔肯定得另谋出路吧？到时候上哪儿整那么好吃的饭菜啊？你说对不？”
“哦～”安宁继续逗她：“没事儿，我提前找二叔学学，保证咱们就是搬走了，你还能吃上正宗的饭菜。”
安然：“可我还没跟刘叔学完功夫呢！”
安宁：“没事儿！刘叔说我再练段时间就能出师了，到时候教你…”
安然：“可老朱叔也不能再教我制香了…这你也帮不了我啊！你压根就不懂香…”
安宁：“谁说的？”
安然一噎：“你真会？”
安宁一脸淡定：“不会啊！”
安然拍了一下她哥的肩膀：“不会你说啥？！”
安宁：“但我学的快啊，学了不就会了嘛！放心，就是搬走了，哥也让你过上原来的日子！”
“安小宁你故意的吧？！”
两人又笑闹了几句。
安宁见安然状态好了不少，斟酌着开口：“我听你们班同学说，你早自习睡着了？”
“啊？…嗯。”
一提起这事，安然就有些就怏怏的。那梦实在是太真实了，而且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压根就没一点印象！
“做…梦了么？”
“啊？”
安然被这话弄的一愣，下意识回道：“做了啊，怎么了？”
安宁：“梦到了什么，还记得不？”
“哥，你不会真是要继承老头子的衣钵吧？有句话你听过不？”
安宁拒绝：“不想听，谢谢。”
安然笑：“…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哥，回头是岸！”
“我要回头，看到的不是岸，是你这小没良心的！”安宁好笑地回头瞥向安然。
“哈！那还不好？一回头，就能看到这么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你赚到了呀！”
安然张开双臂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手中的药袋被她晃的哗啦哗啦响：“施主，放弃做神棍吧！做神棍没前途的！”
“想想医生，想想老师，想想奋斗在前线的军人…做啥都比做神棍强啊！”
安然收回手，还煞有介事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阿门。”
“别贫了！看把你得瑟的！肚子不疼了？”
安然：“不疼了。就那一会儿，我那时候还以为我肚子要掉了呢！”
安宁放慢脚步：“真掉了你才能老实…”
他想起爷爷之前说过的话，心里有些不安：“你那时候…梦到什么了？”
“我也记不太得了…梦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老头子穿着中山装非要给小媳妇算命，一会儿又是你躺在病床上…”
安然没继续说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隐瞒，只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不说…会好一点。
安宁抿唇不吭声了。
他知道知道自己那次生病给安然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从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安然都拒绝再踏进医院半步，哪怕生病了，也坚决不去。
他还记得安然有次发烧，他好话歹话说了一堆，安然死活就是不肯去医院。
他发了火，背着她前脚刚迈进医院，后脚这丫头就开始吐，给他吓够呛，背着人就往回跑，刚出医院门，人就不吐了。
最后他只能背着她去诊所挂吊瓶。
安宁后来琢磨着该是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心想着不治好，绝对不再逼她去医院。
但也是奇了，从那天开始，安然也能接受去医院，虽然还是皱着眉头不愿意，但至少不再吐了。
还有一点：就是必须得有人陪着。
“哥…”
安然的声音拉回了安宁飘散在外的思绪。
安宁：“嗯？”
安然想起那个梦，想起丁筝，想起万胜柔那张浮肿的脸，原本打算咽回去的话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安宁脚步一顿，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是最不相信神鬼的么？”
安然犹豫着开口：“我同桌丁筝…你知道的吧？”
“嗯？就上次跟你一起找我的那个？”
“对，就是架着副眼镜，白白净净的那个。她学习特别好，是那种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花在学习上的人…”
“但她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儿…书也不看了，题也不做了，每天就盯着自己抽屉看…时不时还会对着抽屉嘿嘿嘿的笑…”
“我其实有偷偷看过她的抽屉，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而且她还总是神神叨叨的，有时候不小心碰她一下，都能吓一哆嗦。”
安宁没说话，只静静听着。
“但你平时跟她说话吧，她又都是正常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家里…呃…学习上出了什么事，但一问这方面的…她就又一声不吭…”
“直到上周五，我实在忍不住就问她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我原本还担心她会像前几天那样不搭理我的…但…”
安然垂下眼眸，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哥，丁筝说…她遇到鬼了…”
“她说她看见鬼了！”
…………
说起丁筝遇鬼这事儿。
安然在这之前其实做了个梦。
梦里的丁筝跪在地上。周围全是残肢断臂。
她一步步走向丁筝，看到了围在她身边被血红迷雾笼罩着的四个人头。
“丁筝？”
她听到自己在呼唤对方的名字。
丁筝猛地一转头，安然看到了她那张破碎的脸以及怀里抱着的那个属于她自己的人头。
安然吓醒了，还没一天，丁筝就出现了异样。
其实上个礼拜奇怪的不止丁筝，安然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特别容易暴躁。
再加上今早这个梦…
当巧合全部都凑在一块儿，她不得不开始反思，这事儿会不会真的是自己错了…
所以这会儿对于她哥的问话，她都回答的十分详细。
安宁：“你同学…她有说过自己是怎么见到鬼的么？”
安然摇头。
她突然有些后悔。
丁筝原本应该是打算说的吧？
是她当时的态度打消了丁筝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丁筝那时的眼神是失望吧…？
愧疚和不安同时扼住安然的喉咙，勒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哥…我还是有点担心…要不你待会儿陪我去丁筝家看看？”
安宁将她往上扶了扶，腾出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下午2:11。
他有些不放心地和安然商量：“你同学…也有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产生了错觉…”
安宁一直记得爷爷的嘱咐，私心里并不希望安然接触这些东西。
哪怕疑似也不行。
“你再想想，你同学在跟你说遇到鬼之前，是不是说过其他…”
“其他…？”安然皱眉苦思，蓦地眸光一动：“她突然很喜欢收集笔了…算不算？”
“笔？”
“嗯。”安然点头：“小筝是个很务实的人。像笔啊本子之类的东西，通常都不会多买的。但那段时间，她的笔袋里好像多了很多笔。”
“什么样的笔？”
安然回忆：“圆珠笔之类吧…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但她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夏迟迟之前在丁筝笔袋里好像看到一支什么绝版的钢笔，挺兴奋来着。
但…
丁筝当时的表情并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想到这，安然暗自摇头，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一支笔而已，怎么可能丁筝这段时间的异样扯上关系…
倒是一旁的安宁察觉出了不对劲。
安然自从知道他那次生病，爷爷是因为出去给“事主”“看事儿”耽误的以后，对有关灵异，鬼怪相关的东西就有些排斥。””
再加上爷爷一直没能拿出“鬼怪存在的证明”，这更是让安然直接将他划为了坑蒙拐骗的神棍一流，对灵异鬼怪更是嗤之以鼻。
怎么这会儿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隐隐有那么点相信那些东西的…存在了？
不对。
安然一定有事瞒着他。
难道是…
他的心脏不由得砰砰砰跳得飞快。
爷爷的话就如儿时的梦魇般一遍遍回荡在安宁的耳畔：“阿然一旦成年…她身上的禁制怕是就保不住了…”
成年…
成年…
安宁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会隐隐觉得不安了…
如果爷爷口中的成年不是法律规定的18岁生日以后，而是安然初潮来临的那一刻…呢？
“哥？”
安宁没回答，而是直接将背后的妹妹放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安然的右手，掌心朝上对着自己。
安然右手掌心三条浅浅的纹路清晰地倒映在了他瞳孔上，刺的他双眼生疼。
出现了…
那条本该被遮住的生命线竟然出现了…
爷爷…
他得赶紧找到爷爷！
除了沿街一溜的店铺偶尔有几个进出的客人，就只有街口几家一边晒太阳一边唾沫横飞胡侃着自己年轻英勇事迹的店铺老板。
“诶诶诶…”其中一个穿着长褂子的中年男人朝着街口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其他几个人往那头看。
街口停了一辆出租车。
他冲身边人随口问了句，“老安头回铺子里没？”
“没呢吧！没看着人，估摸着还没回呢！”
长褂子笑了笑：“得！今儿又白跑一个！”
“老安头不在，你小子笑这么猥琐干嘛！”
“艹！你才猥琐，老子就笑了一下，怎么就猥琐了？！论猥琐怎么也得是你老朱啊！”
老朱：“艹！老小子皮痒了是吧？！”
站在边上胖子打断两人：“诶诶诶，你俩别闹了，快看看，那是不是老安头家的俩崽子？！”
长褂子和老朱同时一愣，也不贫了，赶忙朝着出租车看过去：“还真是，今儿是礼拜一吧？咋回来了？”
说着三人已经朝着出租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长褂子跑的最快，刚到车边，就看见安宁蹲在地上，要安然趴他背上。
一瞅这架势，不由急了：“小安子，咋回来了？小然然这是咋了？在学校让人揍了？”
安然刚趴到她哥背上，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刘叔，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叫我小然然，也不许叫我哥小安子！听着跟太监似的…”
“再说了，谁敢打我？您这些年教的功夫是白教的？”
“得！”刘叔嘿嘿笑了两声，对这话很是受用：“这倒是，虽然跟你哥比是差了点，但对付你们学校那些个小毛头，打4、5个不成问题！那你这是咋了？被小女生扯头花了？”
安然无语，心想这杏花街就没几个靠谱的，当她是小学生吗？还扯头花…
再说了，她头上根本就没花，好吧？
安然嘴上虽然嫌弃，但唇角却不自觉向上扬了扬。
她知道刘叔最疼她，这是看她不舒服，想逗她高兴呢。
安宁冲着长褂子笑了笑：“刘叔。”然后把背上的安然向上扶了扶，让她能趴的舒服点。
“刘褂子你胡说什么呢！咱们小然然以后一看就是个温柔贤惠的大美女，扯啥头花？你可别教坏人家孩子！”后面赶来的老朱一走近就听到刘一水在那胡咧咧。
“艹！老子有名字！谁TM叫刘褂子了！”
安然看着斗嘴的两人，轻轻吁了口气。
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听到熟悉的对话，让她心里堵着的那股隐隐的不安散去了不少。
“别搭理这俩傻子！一天不吵就浑身刺挠！”胖子拉着兄妹二人往杏花街的方向走：“跟二叔说说，你俩咋突然回来了？小然然这脸色可不好看，咋的了这是？”
“您别担心，然然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对了，二叔，我爷回来了么？”
二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围在安然身后的校服：“没瞅着呢，估摸着还有两天。去医院看过了没？”
安然晃了晃手里的药袋子：“二叔，晚上想吃您做的红烧肉了，您给做不？”
“哈哈哈…你这丫头还知道要好吃的，就说明这肚子疼的不严重！别说红烧肉了，二叔再给你做个孜然鸡翅，蒸盘蒜蓉粉丝娃娃菜，再来个鲫鱼豆腐汤…”
“诶诶诶，二胖你再做盘上次那个虾呗？晚上我也去你那蹭个饭！”刘褂子一听有好吃的，也不和老朱斗嘴了，赶忙跑过来点菜。
“虾什么虾！”二胖哼了一声：“小然然肚子疼没看见啊？吃什么海鲜！”
“哦，对对对…那下次做啊…”刘褂子悄咪咪看向安然：“小然然，我跟你说，你胖叔上次做的那虾，超级无敌好吃…你下次回来指名要吃那个…”他压低了声音，“你让你胖叔多做点儿，然后…给我发条短信…”
“刘褂子你要脸不要，拿小孩子当挡箭牌！”身后的老朱满脸的鄙夷。
“有本事你到时候别吃啊！上次是谁偷偷舔盘底来着？小然然，你到时候就告诉我一个人啊，让你“猪——叔叔”一个人去猪圈里吃潲水！”
“艹！刘褂子你找死是不是？！”
安然笑的差点从她哥背上掉下来。
“别闹！一会儿该摔着了！”安宁将妹妹又往上托了托，故意板着声音。
“你才舍不得摔着我呢！”安然搂住安宁的脖子：“对吧，哥？”
安宁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满是无奈：“你就可劲儿的作吧！”
说完又冲二胖笑了笑：“那二叔，我先带然然回家看看，晚饭就麻烦您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啥麻烦不麻烦的？还跟你二叔客气？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独…别说你爷每次有生意都照顾着我们，就冲着你一声二叔，咱就都是自己人！”
“行了…”二胖拍了拍安宁的肩膀：“回去吧，你们先搁家呆会儿，一会儿饭做好了，二叔喊你们！”
和三人打了招呼，安宁便背着安然往杏花街街尾的方向走。
这一路上，沿街的店主凡是看到兄妹俩的都会聊上两句。
安老头纸扎店所在的位置比街尾还要更偏一点，算是勉强占了一个杏花街的边。
按说这家店该是最没有生意的，毕竟整条杏花街开的都是卖冥烛纸钱寿衣花圈的店铺。
可偏偏整条街就他那生意最好，凡有生面孔来找，十有八九都是找安老头的。
……
其实真要追根溯源，杏花街过去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后来也曾作为永县唯一一条拥有百年历史的老街，吃了一波怀旧的福利。
但人大多都是“喜新厌旧”的。
历史再好，也不如时代的更迭换新来的惹人喜爱。再加上附近又都是些老房，老小区，地方偏，交通并不十分便利，被淘汰再正常不过。
杏花街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店铺走的走搬的搬，最后只能沦为本地人口中的“阴街”。
这里平时基本没什么人，只有清明节，寒衣节，春节前后，才能隐隐窥视到这条旧节过去的那点子辉煌。
但奇就奇在安老头来到这以后。
这条有着久远历史的老街像是过够了这种沉郁的日子，挣扎着“活”了过来。
来这的人渐渐多了一些，连带着旁边的店铺，也偶尔分得一两口汤。
安然和卖花阿姨打完招呼，看着眼前长长的街道，心里突然涌上来了一股不舍：“哥…咱们杏花街真的要拆了么？”
她趴在背上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不说不喜欢这儿么？是谁说最烦每天回家这一路死人味儿？怎么这会儿倒舍不得了？”安宁调侃。
“我就是舍不得二叔做的饭！”安然嘴硬：“你想想真要拆了的话，二叔肯定得另谋出路吧？到时候上哪儿整那么好吃的饭菜啊？你说对不？”
“哦～”安宁继续逗她：“没事儿，我提前找二叔学学，保证咱们就是搬走了，你还能吃上正宗的饭菜。”
安然：“可我还没跟刘叔学完功夫呢！”
安宁：“没事儿！刘叔说我再练段时间就能出师了，到时候教你…”
安然：“可老朱叔也不能再教我制香了…这你也帮不了我啊！你压根就不懂香…”
安宁：“谁说的？”
安然一噎：“你真会？”
安宁一脸淡定：“不会啊！”
安然拍了一下她哥的肩膀：“不会你说啥？！”
安宁：“但我学的快啊，学了不就会了嘛！放心，就是搬走了，哥也让你过上原来的日子！”
“安小宁你故意的吧？！”
两人又笑闹了几句。
安宁见安然状态好了不少，斟酌着开口：“我听你们班同学说，你早自习睡着了？”
“啊？…嗯。”
一提起这事，安然就有些就怏怏的。那梦实在是太真实了，而且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压根就没一点印象！
“做…梦了么？”
“啊？”
安然被这话弄的一愣，下意识回道：“做了啊，怎么了？”
安宁：“梦到了什么，还记得不？”
“哥，你不会真是要继承老头子的衣钵吧？有句话你听过不？”
安宁拒绝：“不想听，谢谢。”
安然笑：“…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哥，回头是岸！”
“我要回头，看到的不是岸，是你这小没良心的！”安宁好笑地回头瞥向安然。
“哈！那还不好？一回头，就能看到这么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你赚到了呀！”
安然张开双臂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手中的药袋被她晃的哗啦哗啦响：“施主，放弃做神棍吧！做神棍没前途的！”
“想想医生，想想老师，想想奋斗在前线的军人…做啥都比做神棍强啊！”
安然收回手，还煞有介事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阿门。”
“别贫了！看把你得瑟的！肚子不疼了？”
安然：“不疼了。就那一会儿，我那时候还以为我肚子要掉了呢！”
安宁放慢脚步：“真掉了你才能老实…”
他想起爷爷之前说过的话，心里有些不安：“你那时候…梦到什么了？”
“我也记不太得了…梦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老头子穿着中山装非要给小媳妇算命，一会儿又是你躺在病床上…”
安然没继续说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隐瞒，只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不说…会好一点。
安宁抿唇不吭声了。
他知道知道自己那次生病给安然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从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安然都拒绝再踏进医院半步，哪怕生病了，也坚决不去。
他还记得安然有次发烧，他好话歹话说了一堆，安然死活就是不肯去医院。
他发了火，背着她前脚刚迈进医院，后脚这丫头就开始吐，给他吓够呛，背着人就往回跑，刚出医院门，人就不吐了。
最后他只能背着她去诊所挂吊瓶。
安宁后来琢磨着该是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心想着不治好，绝对不再逼她去医院。
但也是奇了，从那天开始，安然也能接受去医院，虽然还是皱着眉头不愿意，但至少不再吐了。
还有一点：就是必须得有人陪着。
“哥…”
安然的声音拉回了安宁飘散在外的思绪。
安宁：“嗯？”
安然想起那个梦，想起丁筝，想起万胜柔那张浮肿的脸，原本打算咽回去的话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安宁脚步一顿，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是最不相信神鬼的么？”
安然犹豫着开口：“我同桌丁筝…你知道的吧？”
“嗯？就上次跟你一起找我的那个？”
“对，就是架着副眼镜，白白净净的那个。她学习特别好，是那种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花在学习上的人…”
“但她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儿…书也不看了，题也不做了，每天就盯着自己抽屉看…时不时还会对着抽屉嘿嘿嘿的笑…”
“我其实有偷偷看过她的抽屉，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而且她还总是神神叨叨的，有时候不小心碰她一下，都能吓一哆嗦。”
安宁没说话，只静静听着。
“但你平时跟她说话吧，她又都是正常的，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家里…呃…学习上出了什么事，但一问这方面的…她就又一声不吭…”
“直到上周五，我实在忍不住就问她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我原本还担心她会像前几天那样不搭理我的…但…”
安然垂下眼眸，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哥，丁筝说…她遇到鬼了…”
“她说她看见鬼了！”
…………
说起丁筝遇鬼这事儿。
安然在这之前其实做了个梦。
梦里的丁筝跪在地上。周围全是残肢断臂。
她一步步走向丁筝，看到了围在她身边被血红迷雾笼罩着的四个人头。
“丁筝？”
她听到自己在呼唤对方的名字。
丁筝猛地一转头，安然看到了她那张破碎的脸以及怀里抱着的那个属于她自己的人头。
安然吓醒了，还没一天，丁筝就出现了异样。
其实上个礼拜奇怪的不止丁筝，安然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特别容易暴躁。
再加上今早这个梦…
当巧合全部都凑在一块儿，她不得不开始反思，这事儿会不会真的是自己错了…
所以这会儿对于她哥的问话，她都回答的十分详细。
安宁：“你同学…她有说过自己是怎么见到鬼的么？”
安然摇头。
她突然有些后悔。
丁筝原本应该是打算说的吧？
是她当时的态度打消了丁筝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丁筝那时的眼神是失望吧…？
愧疚和不安同时扼住安然的喉咙，勒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哥…我还是有点担心…要不你待会儿陪我去丁筝家看看？”
安宁将她往上扶了扶，腾出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下午2:11。
他有些不放心地和安然商量：“你同学…也有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产生了错觉…”
安宁一直记得爷爷的嘱咐，私心里并不希望安然接触这些东西。
哪怕疑似也不行。
“你再想想，你同学在跟你说遇到鬼之前，是不是说过其他…”
“其他…？”安然皱眉苦思，蓦地眸光一动：“她突然很喜欢收集笔了…算不算？”
“笔？”
“嗯。”安然点头：“小筝是个很务实的人。像笔啊本子之类的东西，通常都不会多买的。但那段时间，她的笔袋里好像多了很多笔。”
“什么样的笔？”
安然回忆：“圆珠笔之类吧…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但她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夏迟迟之前在丁筝笔袋里好像看到一支什么绝版的钢笔，挺兴奋来着。
但…
丁筝当时的表情并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想到这，安然暗自摇头，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一支笔而已，怎么可能丁筝这段时间的异样扯上关系…
倒是一旁的安宁察觉出了不对劲。
安然自从知道他那次生病，爷爷是因为出去给“事主”“看事儿”耽误的以后，对有关灵异，鬼怪相关的东西就有些排斥。””
再加上爷爷一直没能拿出“鬼怪存在的证明”，这更是让安然直接将他划为了坑蒙拐骗的神棍一流，对灵异鬼怪更是嗤之以鼻。
怎么这会儿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隐隐有那么点相信那些东西的…存在了？
不对。
安然一定有事瞒着他。
难道是…
他的心脏不由得砰砰砰跳得飞快。
爷爷的话就如儿时的梦魇般一遍遍回荡在安宁的耳畔：“阿然一旦成年…她身上的禁制怕是就保不住了…”
成年…
成年…
安宁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会隐隐觉得不安了…
如果爷爷口中的成年不是法律规定的18岁生日以后，而是安然初潮来临的那一刻…呢？
“哥？”
安宁没回答，而是直接将背后的妹妹放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安然的右手，掌心朝上对着自己。
安然右手掌心三条浅浅的纹路清晰地倒映在了他瞳孔上，刺的他双眼生疼。
出现了…
那条本该被遮住的生命线竟然出现了…
爷爷…
他得赶紧找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