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街要拆迁的事,安宁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甚至比万豪集团的李老板还要早。

    因为在这中间牵线搭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爷爷安百川。

    第一次知道爷爷要拆掉杏花街的时候,他才10岁。

    他无意间看到了爷爷桌子上的资料、图纸、各种各样的他看不懂的图形,以及一份名单。

    名单涂涂改改,大多数人名都已经划掉了,只剩寥寥几个。

    那时虽然他看不明白那些图纸是什么意思,但资料上的内容无一不再告诉他一个事实,他的爷爷,想拆掉杏花街,想要拆掉他们的家。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拆!

    然然知道一定会哭的…

    他也舍不得。

    这里是他们的家啊…

    愤怒和难过充斥着他小小的胸膛,可转瞬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恐惧。

    难道…爷爷也打算放弃他们了?

    安宁找到爷爷,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爷爷摸了摸他的头:“不是我要拆它,而是这条街的气数要尽了。”

    安宁不明白。

    一条街...说白了就是一段路,一块土地而已,还能有气数?

    总不见得这街还能是...活得吧…?

    爷爷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有的时候好奇并不是好事,它会牵着我们走向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回去吧…你只要记得爷爷拆掉这里是为阿然好就行了。”

    安宁有些时候也会想,如果那时候他没有执着地要问个明白,而是转身离开了,现在又会是一个什么光景。

    他到现在还记得爷爷当时那严肃的表情:“你确定想知道原因?”

    他从爷爷的表情里本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但还有一种感觉同样萦绕在心头:如果这次错过了寻找答案的机会,他会后悔。

    现在想起来,他也分不清爷爷当时的表情是欣慰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还是两者混杂不分伯仲。

    “原因在于万物皆有灵。”

    但爷爷的第一句话就让安宁有些摸不着头脑:“您是说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灵魂?”

    爷爷笑着摇头:“但这个‘灵’指的并不是灵魂。”

    “而是某种意志,是事物本身蕴含的一种能量。这种能量极其弱小,而且大多数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空间的转换而逐渐削弱直至消散。”

    “可这跟您说的气数散了,有啥关系?”

    爷爷不急不慢地解释:“但有一部分东西...它们可能是植物、是动物、是活物或死物,甚至是山、是水、是土地...”

    “它们自身蕴含的能量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消耗,反而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了一种全新的东西。”

    安宁眼睛一亮:“灵?”

    “对。它们产生了灵,或者说它们变成了灵。”

    “这种能量让它们有了一定的自我认知,产生了类似于人类的意识。”

    “但灵的思维大多会受物体本身所限制。就像杏花街,即便它产生了灵,活了过来,但它本身并不能做什么。最多就是护住街上的居民,不被其他恶灵侵害罢了。”

    “类似于山神或者土地公公之类的?”

    爷爷点头:“对。山神或是土地就是某座山或是某个地方产生了某种灵。”

    “可能量为什么会越聚越多啊?能量还会自己变多的么?”

    爷爷不答反问:“那你猜猜看,那些消散了的能量都去哪儿了?”

    “您是说消散的能量那些变成灵的东西抢走了?”

    爷爷摇头:“对,也不对。”

    安宁不解。

    “咱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物’。里面蕴含着使世界正常运转的强大能量。”

    “四季转换,日月交替,晴天下雨,打雷闪电甚至我们呼吸所需要的空气...都需要能量来维持。”

    “这些能量都源于咱们世界的最大的‘灵’---自然…或者说天道。”

    安宁:“那些消散的能量是被自然抢走了?”

    爷爷点头又摇头:“那不是掠夺,自然从不掠夺。那是一种回馈,源于万物敬畏自然的本能。”

    安宁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从‘玄学’的角度听到关于自然的描述,让他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所以爷爷您是说,灵是吸收了自然里的能量,才变成灵的?”

    爷爷的表情却变得并不像之前那般轻松:“一部分是,一部分灵的确是由于某种机缘巧合吸收了自然蕴藏的能量,但还有一部分灵,是人为的。”

    “人为?”

    爷爷循循善诱:“还记得我刚刚说的万物皆有灵么?”

    安宁点头。

    安百川:“有一种生物,他们也是万物中的一份子。”

    他眼睛一亮:“人!”

    “对。”

    安百川看安宁的眼神越发的柔和:“人也是万物之一,但却和其他的‘物’有所不同。”

    “我们天生就拥有一样东西——魂魄。”

    “每个人体内的魂魄都是最纯粹的灵,是天生的灵。”

    安宁不解:“可这和灵有什么关系…”他的话只说道一半,眼睛慢慢睁大:“爷爷…你是说…直接用人的魂魄作为能量制造出灵?”

    安百川点头: “古时候是有用活人献祭的。祭山神,祭水神,祭的就是灵。也有动物植物走捷径的,直接吞活人修灵的。”

    安宁沉默,敢情魂魄里拥有的能量自己一点用不着,全部贡献给其他生物了。

    安百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真要是随随便便把人吞了就变成了灵,这世上的人早就绝了,成为灵有很多的限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且恶灵为天地所不容,大自然是不会放任它们在外胡作非为的。”

    听完这话,安宁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许多:“那灵呢?难道成为灵就可以吸收自然的能量而不用做出回馈?”

    安百川赞许地看着安宁:“问到点子上了。”

    “灵是有终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没有终点的。它们并不会永远存留于这世上,物极必反,这个词听过吧?”

    “嗯。”

    安百川看着他这个聪明又心思极重的孙子,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知道自己这个将他带在身边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他暗自摇头,嘲笑自己果然是老了。不然也不会变的像现在这样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于是他继续解释:“就像是水杯只能装固定的水一样,每个‘物’所能承载的能量都是固定的。”

    “灵的能量在到达极限后,是无法自行消散的,你想想水杯里的水如果装满了,如果还继续往里加水,是不是就会溢出来?这种能量如果溢出来,对周围的一切是有毁灭性伤害的。”

    “这个时候天道为了能量的平衡,而出手干预。”

    “所有的“物”,最终的归宿都是回归自然,只是这个过程有些长,有些短罢了。”

    安宁不解: “怎么干预?”

    安百川看着他:“通过一些自然惯用的方式。”

    安宁瞪大了眼睛:“…雷?”

    “不止是雷。狂风,暴雨,闪电,地震,台风,海啸…的能量会施加在灵的身上…”

    “一旦灵的本体受损,不仅不会再吸收能量,它自身的能量还会从创伤后的伤口中慢慢释放出去,直至彻底消失。”

    安宁:“可爷爷…既然是这样,那么即便是同样的‘物’,它们身上本身的能量,还有吸收能量的极限都不相同的话,那么不同物种之间差异就更大了…对么?”

    安百川点头赞同。

    安宁来了兴致:“比如…动物比植物容易成为灵,植物有比山水容易一些,但一旦成为灵,山水的极限一定是大过树木花草的,树木又大于动物…”

    安百川:“世事并不会这般绝对的。但大多数时候的确符合你刚刚提到的那些规律。”

    安宁眼睛一亮:“那它们会变成人么?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的妖?拥有很强大的能力那种?”

    安百川却突然沉默了。

    “爷爷?”

    安宁不解地看着安百川,不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一下变得那么难看。

    “爷爷…”

    安百川像是突然被安宁的声音唤醒:“嗯。这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他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天道在进行干预以后,非但没能使灵的本体受损,反而让灵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生机,从而引起了质变…在灵的基础上又多了一样东西——炁。”

    “而炁只有在人体内才会存在。”

    安宁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因为多了这个炁,其他的物种才能化人?”

    安百川点头:“没错。”

    “那这个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安百川: “人的魂魄是天生的灵,人也是除自然以外,唯一可以不用通过自然转换而能直接从其他“物”身上汲取能量的生物。”

    “所以人类可以站在除自然外,其他万物的最顶端。魂魄里蕴含能量是你无法想象的,那是足以媲美天道最原始的能量。”

    “我们称那种能量就为炁。”

    安宁提出疑问:“爷爷…那些妖啊灵啊精啊的,它们千辛万苦才能得到了咱们天生就有的东西,为啥还比咱们厉害?”

    “您不是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炁么?既然炁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感觉不到?”

    安百川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兴奋像是想要一下子吸收所有知识的安宁,他原本没打算一下子说这么多的,但对上他孙子的眼睛,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继续:

    “就是因为我们的炁是先天的。”

    安宁:“啊?”

    “我们的身体既是魂魄的载体,也是禁锢并压制魂魄的容器。”

    “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身体在保护魂魄的同时,也束缚住了里面蕴藏的炁。”

    “你看,我们的身体是一个基本封闭的状态。”

    “头为炁之首。只有头部留下了七窍,魂魄里的炁能通过七窍进行运转。”

    安宁欲言又止:“呃…”

    安百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屁股上那个是常年一直开着的么?!没用的时候不是关着的么!”

    安宁挠头,也对哦。

    安百川忍住扶额的冲动,心想难怪家里那个小的那么不靠谱,敢情这根在大的身上呢!

    但既然说了,他就不会半途而废,于是继续:“这也是有些人眼睛特别亮,鼻子特别灵敏,或者是味觉、听觉。”

    “他们七窍的炁,会多常人一点点。”

    “但这点力量也就只能维持我们身体的最基本的运转。”

    “并不足以长时间维持我们的生活,所以不够的那些,我们需要摄入从其他的“物”上摄取。”

    “但那些精怪就不同了,它们的灵炁来之不易,又是后天修炼而成的,不被身体束缚,自然能灵活运用。”

    安宁眼睛亮晶晶的:“爷爷…那照这么说,人是不是也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或者途径吸收天道的能量,激发身体里的炁?”

    安百川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这小孙子举一反三的能力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安百川点了点头。

    安宁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几乎要跳出胸膛: “所以…您根本就不是变戏法的?!那些是…炁?”

    “也就是说…然然看见那些东西是…真的?那些东西是…”

    安百川:“鬼。”

    “鬼?”安宁脸上的兴奋荡然无存,茫然地看着爷爷:“因为身体消失了,束缚它的东西没有了,所以就靠着魂魄里炁出来兴风作浪?”

    爷爷有些欣慰:“一部分的确是这样。人有三魂七魄,又分阳寿和阴寿,阳寿尽,则胎光(天魂)回馈于天道,爽灵(地魂)和幽精(人魂)则归于地府…”

    “地府?!”安宁张大的嘴巴足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安老头被他吓了一跳:“这个以后再解释,这个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安宁还想接着问,安老头看了他一眼:“再问,鬼也以后再讲。”

    安老头继续:“另外两魂蕴含的能量需要时间来消耗,这个过程就是过阴寿。”

    “阴寿尽,则魂消。”

    安宁抿了抿唇,不再吭声。

    “但人还有七魄。主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

    “按说身死情消,人死了,这些情绪就都会消失,也就是七魄会随着身体的死亡而消散,但有一部分人,死前可能是经历巨大的痛苦,或者悲伤或者愤怒或者恐惧,就导致七魄当中的某一种或者某几种强行融进人魂。”

    “剩下的两魂,有了魄带来的情绪执念,便成了鬼。”

    安宁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魂没有情绪的,所以它们会遵循本能去地府过阴寿。只有魄不消散,才能和魂融合变成鬼。”

    安老头欣慰点头: “不错。”

    “那它们不应该要去找情绪的源头么!找然然干嘛啊?”

    爷爷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跟她的血脉,炁,命格,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你可以这么理解:阿然在他们眼里是个可以增强力量的香饽饽…”

    不是吧…?!

    这可真是妥妥的唐僧□□制啊!!!

    “那…”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安老头抬手阻止:“爷爷知道你想问什么。”

    “这些以后会全部讲给你听。”

    “这些目前都不重要,明年就是安然的三三之数,那会是她的一道槛儿…爷爷问你,你愿意和爷爷一起保护阿然么?”

    安宁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不符合那个年龄孩子的郑重。

    他看着安老头的眼睛,记忆里却浮现了一张模糊苍白却笑的十分温柔的女人的脸。

    她高挺的肚子上布满了黑色的青筋,蛇一般凸起盘踞在她的皮肤上,青筋里似乎还有东西在动。

    他那时是害怕的。

    女人温柔地牵着他的手,低声对他说着什么,然后,他好像突然不那么怕了。

    女人又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温暖的肌肤的触感,让那股恐惧散去了不少。

    突然,她的肚子动了一下。

    安宁猛地缩回了手,像个受惊的兔子。

    女人的肚子上像是印出了一个小小的手印。

    他惊奇的指着他的肚子。

    “阿宁,你别怕,那是你的妹妹…”

    这一回,他主动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小手所在位置。

    他看着女人笑。

    女人看着他笑的温柔:“小宁,答应妈妈,要保护好你的妹妹。”

    女人的脸和安百川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安宁像当初答应妈妈那样,用力的点头:“我会永远保护妹妹的!”

    安百川欣慰地点头。

    “这样就够了。杏花街的灵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即便爷爷不动它,它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消散,一旦灵消散,那条街便会逐渐衰败,成为一条死街,最后仍旧是被新街取代。”

    “但杏花街的灵和阿然的气场相合。有它在…也许…”

    “但如果让它彻底消散,阿然接下来的路,怕是就走的更加不顺了。”

    “与其这样,不如…就让它置之死地而后生。”

    ……

    安宁心中五味杂陈。

    自打知道杏花街的拆迁是为了妹妹,他就恨不得明天就拆了,但爷爷却总说时间还没到。

    看着眼桌上连着说了好几个小时还不肯散场的四个老小,心里也跟着生出了几分不舍。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21点了。

    想起医务室那个女医生说的:女孩子这个时候免疫力和体能都有所降低,一定要好好休息的话。

    他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扫兴,直接表示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俩明天还得上学,下次再聊云云。

    另外三个老小子晃悠悠把兄妹二人送到门口。

    等两人回到铺子,已经是晚上9:15。

    兄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各自去睡觉了。

    小时候两人都是睡一间房,等安然上了小学,安老头才将另一个空置的房间收拾出来。

    安然躺在床上。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让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今天真是太累了,明天他哥要是能迟点叫她就好了…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

    …………

    沙沙…

    沙沙…

    沙沙…

    那是纸张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他哥进来了么?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

    “哥?”

    没有人回应。

    她家老房子年头长,隔音一向不好。

    可能是她哥起夜了吧…

    “沙沙…”

    “沙沙…”

    安然睁开眼。

    黑漆漆的房间里没什么都看不到。

    “哥?”

    这回她的声音大了一点。

    但回应的她还是只有:沙沙…

    “沙沙…”

    “沙沙…”

    在…楼下?

    她刚准备下楼去看看,就听“嘎吱”一声轻响。

    安然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声音了,她太熟悉了…

    沙沙声一步一步拖上了木质的楼梯。

    “嘎吱…”

    “嘎吱…”

    每上一个台阶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呼吸上,轧的她耳膜生疼。

    嘎吱声戛然而止。

    安然知道。

    那东西,上来了…

    黑暗如有实质。

    任凭安然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无尽的黑。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就像它刚刚从未出现过。

    但她心里清楚,那声音不是错觉。

    眼睛似乎是适应了一点黑暗,目光所及不再是污墨一般的黑,而是条条杠杠分出了深浅。

    她侧头看向应该是窗户的位置,那边墙上有电灯的开关。

    堆叠的窗帘垂挂下来,混杂的黑色折成了不同形状。

    安然爬下床,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有些粗糙,像是踩在了粗粝的木桩上。

    她触电般猛地缩回了脚。

    怎么…回事?

    太紧张,感觉错了?

    她咽了口唾沫,左脚脚尖轻点地面,粗糙冰冷的触感顺着她的脚尖爬上了脊背,鸡皮疙瘩猝然起了一身。

    她现在…还在家么?

    安然忍不住蜷缩起了身体。

    原本虚搭在她腰间的被子滑了下来,柔软的触感提醒着她的确这是她熟悉的床。

    害怕。

    她甚至不敢将被子重新盖回身上。

    安然曾听人说,人在恐惧到极限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但她似乎恰好相反。

    越是感到恐惧,她的脑子就越发的不受控制。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如同笼中逃脱的鸟儿,扑闪着翅膀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

    她锁过门了么?

    锁了。

    刚刚那声音是老鼠的可能也挺大的…老鼠不就是那样窸窸窣窣的么?

    所以走楼梯的声音才会那么轻…

    轻的和纸一样…

    对了,老头子这次出门之前做纸人了么?

    说起来,他好像只有在她没在家的时候才做…

    是因为她小时候给哪个纸人点过眼睛么?

    之前还做还梦纸人让画眼睛呢…

    老头子应该没想到她会回来,所以呢,纸人是做了的吧…

    也有可能是纸人动了…

    那沙沙声…她是不是以前听过来着?

    艳绿的衣服,猩红的嘴,雪白的五官,空洞的眼睛,不会弯曲的四肢,走路的时候,摩擦纸片发出的沙沙、沙沙…

    那好像是梦来着…

    老爷子和哥哥都说是梦。

    老爷子不可靠,但哥哥不会骗她。

    也是。

    纸人怎么可能会动。

    这地上不会是爷爷临走前有买的什么奇怪东西吧?

    小时候…他不是也常常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装模作样的说是要来赶走它们么?

    对。

    老爷子说过疑心生暗鬼…人会恐惧是因为未知。

    那就先开灯吧,开灯了就能看到了,看到了才不会怕。

    老班不也说,情绪过于紧张的时候,感觉会比平时更敏感么?

    对。

    还是先开灯吧。

    安然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翻身下床。

    “吱嘎——”

    地板如同不堪重负的老骡子发出尖锐破碎的声响。

    她几步跨到窗边。

    不知道是刚刚的暗示起了作用还是自己跑的太快,先前那种怪异的触感,竟然不见了。

    微凉的窗帘蹭过她手腕的时候带起微微的痒。

    “啪——”

    房间大亮。

    强烈的光线促使她本能地低头,被手掌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向地面。

    老旧的地板深深浅浅,大多数都已经褪色,拼接的地方不算光滑,有些微的鼓胀变形,边缘有还隐约翘了点木刺。

    她伸脚踩了踩,那触感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这就和有人“说眼见为实”还有“眼见不一定为实”一样。

    但其实,实也好,不实也罢,眼睛只是如实地将看到的东西客观地上报给大脑。

    至于那个根据画面产生一系列分析和猜测的大脑会怎么做…

    它根本管不了。

    所以…

    她决定不给脑子添负担,去找她哥。

    开玩笑。

    睡觉是睡不着了。

    只能委屈她哥今晚先打个地铺了。

    安然抱起被子,又勾住枕头,就要往门外走。

    腿还没迈开,她就停下了。

    漆黑的走廊和敞亮的房间泾渭分明的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之所以能看到黑乎乎的门外——

    是因为她房间的门…开了。

    可她明明记得,她的门不仅关了,还上了锁。

    上锁的时候她其实犹豫了一下:跟“在家还上啥锁”和“没办法就是胆儿怂”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但这会儿,门开了。

    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再怎么错综复杂精妙绝伦拥有着树状结构的大脑,也不可能结出一颗违背个人自愿和社会常识的果实。

    就像她此刻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一只老鼠会开门还会撬锁一样。

    她是懒,又不是傻。

    “哥!哥!!哥!!!”

    安然的呼唤一声高过一声。

    但她哥就跟掉进水里的针似的,半点声响都没有。

    沙沙…

    呼叫声戛然而止。

    这回,她听清了。

    不是老鼠逃窜的窸窸窣窣,也不是纸张间的相互摩擦,而是有东西正紧贴着地板朝着房间的方向“游”了过来!

    沙沙…

    安然往后退了一步。

    沙沙…

    黑暗里窜出了一道不一样的光线,明暗的黑折射出怪异的形状,印在安然隐约泛点墨蓝的瞳孔上。

    她屏住呼吸,双眼紧盯着门外的那团黑。

    猝不及防地——

    一颗硕大的脑袋就那样兀自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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