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楚云和谢东南的争吵不断,像是无止境的漩涡,他在漩涡的中心,看着扑面的浪潮离自己越来越近。

    “谢东南,你出息了,找一个比自己年级小那么多的”,楚云声嘶力竭,将客厅的东西砸得稀碎。

    她发泄的途径就是歇斯底里和疯狂地砸东西,只有看着满地的破碎狼藉,她才能感觉到她是活着的,并不是麻木的。

    “你发什么疯,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家照顾好赫之,让他安心高考,考一个好的大学”,谢东南忍无可忍,“我说了多少遍了,那都是应酬”。

    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整个瘫坐在沙发上,身上酒气熏天。无所谓妻子的指责,他只觉烦人。

    楚云冷笑“应酬?”,讥讽开口,“那这是什么?”。

    她拿出一张报告单甩在谢东南身上,“那这是什么?你看看这是什么?人家都带着你的孩子找上门了!”。

    楚云气得手在发抖,她至今没忘记自己看见这张检查报告单以及那姑娘纯稚的脸庞时的心情,震惊,复杂,难以置信,更多是的气愤和懊悔。

    谢东南拿起报告单,摇摇晃晃看去,看清上面写的内容时随手一丢,“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放心,孩子我只有赫之一个”。

    外面的,他都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他的。

    他接了个电话,满脸堆笑,奉承道“这就来,这就来,付总可得赏脸啊”,说罢出门而去,留下一地狼藉。

    “啊啊——”楚云将架上的摆件一扫而空,溅落的玻璃划伤她的腿和手,似是感觉不到,完全地歇斯底里,眼眸疯狂。

    房内的谢赫之戴着耳机,在日记本上反反复复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写满一页又翻一页,如此反复。

    朦胧的暗恋如两条相交的线,从各自孤野到机缘偶遇,再到念念不忘,是写满了一页又一页的名字。

    微暗枯黄的灯光,沙沙作响的纸张,少年破碎的双翼,眸中映出的名字……他独自一人站在滂沱大雨中,等风起。

    一个小时过去,谢赫之熟练地摘下耳机,取出毯子,打开房门。

    楚云哭累了倒在沙发睡了过去,酒红色的丝绸睡衣衬得她越发苍白,长长的波浪卷发因为长时间未打理,显得发质干枯。

    其实,谢赫之有的时候无法接受他的母亲是割裂的。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是那样的人。

    更多的时候,他是痛恨。

    他轻轻地把毯子盖在楚云身上,取来医药箱,轻轻擦拭着楚云小腿上血痕。

    这样的伤痕,还有很多。

    寂静迷离的夜,少年一声不发,慢慢整理着狼藉……

    “啊啊啊-----”,顾小飞疯狂抓头,为什么历史题也这么抓马。

    好不容易排除两个错误选项,剩余两个,他选择的总是错误的那个,选择题几乎全军覆没。

    翻开答案一看,答案上写着:ABD不符合题意,所以选择C。

    顾小飞当场石化,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四处找寻谢赫之的身影,没看到,倒是看到了闷头做数学题的姜糖糖,起身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姜女侠,求赐教,这题为什么选C?”。

    真的快要逼疯他了,永远都是不符题意。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比附的概念是什么,你选择的A是结果不是目的,融入是客观的,是结果;传播是主观的,是目的,这道题更加倾向于主观目的”。

    “为什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连起来就不懂了”。

    顾小飞真诚发问,他纯澈的眼神让姜糖糖止住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

    “为什么参考答案只给出不符合题意这个解释呢?”,顾小飞看看参考答案又看看试卷,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知道了!因为出题者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所以说不符合题意”。

    “哎哟!”。

    刚刚说出话的顾小飞后脑勺挨了历史老师一打,“顾小飞,你怎么不说是因为题太简单了,所以出题者懒得解释呢”。

    历史老师是名副其实的灭绝师太,手指抖一抖,立刻地动山摇。

    顾小飞拿起试卷捂着后脑勺飞快地回到了座位上,“灭绝师太修炼了凌波微步,居然悄无声息的”,力气还挺大,不愧是能单手抬水上楼梯的灭绝师太。

    姜糖糖却若有所思,为什么呢?为什么给出的答案是不符合题意呢,选项本身没有错,它只是和题目不在一个轨道。

    不在同一轨道的两个人,有没有相交的可能呢?

    历史老师把黑板擦砸在讲桌上的那一刻,乱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还在走位串聊的同学立马回到了原位。

    “都高三了,学习还没自觉性,我必须要和你们班主任好好说说”,一贯的话术,历史老师不厌其烦重复。

    “关于这次的历史模考成绩,相信各位同学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估量,你们自己想想,因为粗心丢的分有多少?”。

    拿到成绩单的那刻,她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反反复复比对试卷题目难度和陷阱设置,她还是没能找到这次分数低迷的原因。

    顾小飞:这不是人做的题,这是诡辩题!

    顾小飞对着同桌的历史课代表小声嘀咕,“上下五千年,而我一百年都不到,让我大脑中的细胞每记一天发生的大事,我估计我的CPU会废掉”。

    同桌:……

    历史课代表一向寡言,戴着黑框眼镜,有一种被知识浸染过的明显痕迹。

    顾小飞撇撇嘴,好吧,他就知道他的同桌是根木头,转头瞥眼看见他同桌试卷上那高到令人咋舌的历史分数,没忍住一句“我×”出口。

    历史老师眼神锁定,粉笔精准投掷,粉笔完美入框。

    谢赫之摇头,因为顾小飞,他们班的粉笔损耗量约高出其他班的五分之三。

    在历史老师的威压下,全班憋着尽量不笑出声,姜糖糖草稿纸上记录着这是最近一个星期顾小飞被丢的粉笔的第三十八次。

    他这次自觉起立,面容肃穆,好似哀悼……也有可能在哀悼他自己的葬礼,毕竟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平静的。

    他只需要祈祷,祈祷暴风雨不要那么猛烈!摧残他这朵祖国的花朵!

    历史老师扶了扶眼镜框,微眯着脸,挺直身板,走下讲台。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毁灭走过来了!

    如果世界上必须有一种死亡,那么一定是诙谐中透露出血泪,领头的英雄朝前走去,壮士在后大声嘲笑。

    没错,大声嘲笑。

    顾小飞内心悲戚如是想到。

    “顾小飞……”。

    顾小飞心中默念,呼喊他的死神来了——

    “啪!”的一声,全班陷入黑暗。

    沉寂两秒后,紧接着全班狂欢,停电了!

    其中尤属顾小飞最为开心,死亡线上徘徊的感觉不好受,他发誓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当然,转头他又忘了。

    历史老师加大了音量,“安静,安静!停电而已,安静!”。

    同学们压低了声音,却难掩高兴的语气。

    走廊里很喧闹,是喜悦,是兴奋,是无尽的回忆,大家希望停电的时间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又怕停电的时间太长,耽误了做作业。

    但此刻,兴奋大于担心,而不是大于或者等于。

    窗外小雨淅沥,窗内人声鼎沸。

    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历史老师只能暂搁育人大业。

    打开教室中的备用手电,黑暗的教室中一束升起的光柱,明亮闪眼。

    整栋教学楼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少年们,雀跃,欢喜,得以暂时的解脱,老师的默许,教室外因串班而零碎动荡的脚步,都将这隐秘的欢愉放大。

    大家合唱着《少年》,顾小飞领头打着拍子,声响震天!

    谢赫之佯装从容地看向某个方向,黑暗中的视线模糊不明,可他知道,某个人在那里,所以他不会迷失黑夜中的方向。

    也唯有这种时刻,他才能明目张胆,毫不掩饰。

    姜糖糖将高度紧绷的弦慢慢松懈,学习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前期的投入或许和后期的产出不一定成正比。

    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尽力做好的事情。

    为什么要学习呢?因为,她只有不断地努力,上进,才可以弥补和天才的差距,才可以不必担心会受别人的影响,会让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

    也会让她在明亮的人面前,有与之相较的份量。

    “同学们,嗨起来!嗨起来!”。

    顾小飞完全进入状态,站在原地疯狂大喊,仿佛这是他的主场。

    “来,同桌,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嗨”,他开始上手扒拉他的同桌,他的同桌脸臭无比,奈何力气没有顾小飞这个体育生大,只好从贼。

    顾小飞甚至跑上讲台请求历史老师给他们大家照相,历史老师大为震惊“能照出什么?一群黑猴子吗?”。

    是她老了,没有办法理解现在学生的思维了吗?

    “记录啊!”,顾小飞在嘈杂的歌声中大声回到。

    “记录?”。

    历史老师不懂,这又不是错题,为什么要记录。

    “当然要记录啊,因为我们不是永远都那么风华正茂”。

    顾小飞高兴地说着。

    向来不感性且钢铁的历史老师第一次觉得顾小飞这个男生并不是表面看着的那样没心没肺,可为什么他的语文还是考不及格。

    每次老余头唉声叹息地经过她的工位,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顾小飞一定有解构语言的天赋。

    最终,历史老师还是举起手机为他们拍了一张光影暗错,斑驳交织的合照。

    小小的一张合照被谢赫之贴进了日记本,烫金色深沉蓝的日记本,零零碎碎记录了许多。

    还有,她的许多照片。

    今天提笔写到:

    她喜欢向日葵,喜欢一切带有薄荷味的东西。她既像向日葵,又像薄荷。

    像向日葵的明媚,内敛而外显,炽热盛大而又余晖闪光。

    像薄荷一样的绿,充满生机,像是一场薄荷色不留痕迹的微风,清凉的温和持续良久。

    恰逢泰戈尔诗里的绚烂,他想靠近光,然后成为光,将光连成一束连绵不绝的生命。

    他想,让荒野披上青装,让那个孤独的孩子寻到他的糖果。

    书桌上层层交叠堆着一些课本和参考用书,书桌后的嵌墙式书架满满当当的都是书,唯独中心不是。

    那里静静放置着一个巴掌大的许愿瓶,里面装着一些七彩的糖果,属于他一个人的糖果。

    因为喜欢,所以小心翼翼,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多说,因为害怕她发现自己不是那么完美的人,所以他只能蓄谋接近……

    喜欢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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