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回到家就发现名片丢了。

    她简直要被自己蠢死,一张名片都保存不好。

    她努力回忆最后一次在哪里看到过名片。

    最后只能寄希望于是落在叶从容的咖啡店,而不是掉在网约车或者大街上。这样真就彻底找不回来了。

    她给叶从容发消息。

    幸好,叶从容回的很快。

    从容小酌今日买一送一:【看到了,是不是一家心理医院的?刚才弟弟在咖啡馆,我就让他帮忙带给你了。】

    正当舒澄还在思考弟弟是谁。

    段叙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DX:【在酒店吗?】

    DX:【从容姐让我帮你送点东西。】

    宜大开学了,这学期不是要写论文、毕业答辩。

    他是不是很忙?

    舒澄想也不差这一天,便回:【要不你先拍给我也行,至于实物等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你那里取吧。】

    DX:【顺路。】

    呃。

    那这样岂不是更不顺路。

    舒澄打字:【我从酒店搬出去了,现在住在伽江北。】

    DX:【那也顺路。】

    似乎是怕舒澄再拒绝,他又发来一句:【东西太小了,放我这怕丢了。定位发来。】

    舒澄也不想让那张心理医生的名片在段叙那里太久。

    除了韩育、邓曲和德国研究所的同事,她身边的人全都不知道她有心理问题。

    她还没做好准备让自己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尤其是段叙,如果他知道,会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她把小区定位发给段叙,同时备注楼号和楼层,说了句麻烦了。

    一波三折的名片总算解决,门口传来嘭地一声响,应该是快递到了。

    她趴在猫眼看快递员离开后,才打开门将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快递箱拖进屋。

    地上还有一个包裹,她也一并拿了进来。

    两个快递,一个落地灯一个窗帘。

    新房子卧室的窗帘很薄,完全不遮光,对于舒澄这种有点阳光和声音就很难入睡的人来说,简直灾难,所以才在房间睡了一晚,她就立刻在淘-宝下单了一个遮光窗帘。

    她搬了一个凳子到卧室,先把旧窗帘拆卸下来。

    这间房子装修完一直搁置着,房东没住,窗帘上实打实积攒了一年的灰尘,舒澄一靠近鼻尖就忍不住发痒。

    她个子高挑,此时也要垫脚去够窗帘的画轴,一个一个拆掉。

    还没拆三四个,她的胳膊就酸的不行,一甩手放松的功夫,窗帘上的灰尘被她煽起,一点没糟蹋,全跑她鼻子里了。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脚底一个不稳,从椅子上摔下来。

    胳膊肘戳到地板,疼的不行。

    她坐在地上揉了半天,低头一看胳膊红了一大片,骨头也疼,她尝试伸展了一下手臂,除了摔倒后的钝痛,没有其他刺痛,应该没伤到骨头。

    有了这次折腾,她不敢再拆窗帘了。

    仰头看着才拆了不到一半的半边窗帘,玻璃窗子大剌剌露在外面,通过缺角还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得,明早又得被太阳照醒。

    舒澄叹了一口气,想着要不去网上买一个高一点的凳子吧。

    她把新买的窗帘扔进洗衣机里,选择洗烘一体模式,大概两个小时就能洗好。

    路过床上的手机,锁屏界面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

    DX:【教授找,大概四十分钟以后出发。】

    舒澄回:【好的不急,你先忙。】

    舒澄:【晚上开车注意安全哈。】

    DX:【好】

    放下手机,舒澄把目光放在另一个没拆开的快递箱——落地灯。

    这东西应该拆开擦擦就好了吧。

    说干就干,她利落划开快递箱,看到里面落地窗的全貌。

    怎么都是零件?

    快递箱大敞四开,舒澄看着里面长长一根杆子还有各种粗螺丝长螺丝,一阵头疼。

    拆都拆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舒澄找出组装图纸,按照上面的步骤跟着组装。

    好在挺简单的,她用商家赠送的螺丝刀按照图纸一一对应拧好,其中有两个螺丝口径一样,就是长度不同,导致她好几次看错记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拧好才发现用错螺丝,只能吭哧吭哧拧下去,再换正确的零件。

    这么一折腾,她忘了时间。

    等她满头大汗把躺在地上‘手术’完成的落地灯成就感满满的立在地板上时,顿时傻眼。

    怎么站不稳?

    她四处摆弄半天也没发现哪里装错了,心里一阵无力,又想骂人,无处发泄,叹口气把灯泡和灯罩拧下来,放在旁边的沙发里,然后任由这个歪斜的落地灯立在地板上。

    正当她打算问一下卖家什么原因时,门被敲响了。

    她这才看向客厅的时钟,发现距离她给段叙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她走到门旁,透过猫眼看到段叙站在门外,将门打开。

    段叙额前的碎发似乎被雨淋湿,仔细看他肩膀上、袖子也有水珠滚落的痕迹。

    舒澄侧身让他进屋,“外面下雨了?”

    段叙点点头,“小雨。”

    舒澄让他进来,她给他找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身上的水渍,一关门,也不知道是触发了哪一条神奇的物理现象,歪立在客厅的落地灯应声而倒。

    叮叮哐哐——

    还滚了一圈。

    面面相觑。

    舒澄尴尬一笑,“刚到的落地灯,不知道为什么装好底座站不稳,我还没来得及修,你先进来,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段叙挑眉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还有墙边那一摞纸箱泡沫箱搭起的‘通天塔’,没说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鞋子,“有拖鞋吗?”

    ……

    还真没有。

    舒澄灵光一现,到鞋柜找出一双自己前几天才买的珍珠人字拖换上,然后把自己的拖鞋递给段叙,“你先穿我的。”

    段叙看着放在自己鞋子面前的那双粉色兔耳朵毛茸茸的居家拖鞋。

    一默。

    舒澄也反应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要不你直接穿鞋进来吧。”

    面积不大的客厅里,地板是奶白的颜色。

    在灯下光洁如新。

    段叙脱掉自己的鞋,穿上舒澄递过来的兔子棉拖。

    第一次穿图案这么幼稚的拖鞋,他浑身不适。而且,一点都不合脚。

    舒澄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还是直接进来吧,没关系。”

    一波三折,段叙还是直接没穿拖鞋进了客厅。

    舒澄去卧室拿一次性浴巾给他擦头发。

    等出来,她看到段叙正半蹲在那个被自己组装的一塌糊涂的落地窗前,似乎是在观察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圆领卫衣,和一条深色长裤。袜子是很干净的白色。

    黑色外套可能是担心上面的水珠会染湿沙发,被他放在玻璃茶几上。

    段叙听到声音,翻看灯的底座,问:“图纸在哪?”

    舒澄忙双手奉上。

    那张被她因为重复组装发狂揉成一团的图纸。

    段叙拿到皱皱巴巴的图纸,一顿,嘴唇轻轻扯了一下。根据图纸排查问题,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这里螺丝下面要加一个垫片,你忘记加了,所以拧好后高度会有偏差。”

    “螺丝刀。”他摊开薄而瘦的掌心。

    舒澄立马从通天塔里翻出来给他。

    段叙很轻松的把舒澄拧错的螺丝拆卸下来,然后将垫片放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这么一调整后,落地灯果然不歪了。

    段叙发现灯上的螺丝拧得很松,应该是女孩本身力气比较小,所以他修理好后顺手将其他部位的螺丝都又拧了一遍。

    然后安上灯泡和灯罩。

    还没等他开口,舒澄就把插排推了过来。

    笑的难得谄媚。

    段叙扬起嘴角,蹲在地上将插销插-进插排。

    没亮。

    舒澄:“不会是残次品吧。”

    段叙没应,他记得刚才拧螺丝时有一处隐藏按钮,很像落地灯的开关,他伸手摸索了一阵,成功找到位置,按下。

    暖黄色的光登时亮起。

    月白的灯罩将光过度的更柔,范围也更大。一片暖金色的光洒在段叙肩侧,他冲舒澄扬眉,“没坏,好的。”

    男人眉骨深刻,眼眸清冽,鼻梁承载着落地灯的光晕,将轮廓刻画得越发分明。

    他下嘴唇的唇肉很饱满,殷红的颜色,弧度流畅,只轻轻扬起一个很小的角度,就足以蛊惑人心。

    舒澄咽了一下口水。

    赶紧扭头把一次性浴巾从包装袋里拆出来,给通天塔又加了一层,递给他,“你擦擦头发吧,别感冒。”

    段叙接过,覆在头顶随手乱擦。

    擦得特别随意。

    看着他的动作,舒澄忽地想起以前宜大论坛曾有人发过帖子,想问段叙在哪个理发店剪头发,竟然从没没有过尴尬期。

    评论区高赞第一条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可能,跟理发店没关系,是人家脸好看?

    舒澄看着段叙随意地将发丝上的水擦干,然后伸手将乱发理顺,全程用不了一分钟。

    一点不邋遢。

    也不像叶从容说的有些男生湿发造型跟被高压锅焖过一样丑。

    反而有一种随意的凌乱美。

    ——滴滴。

    一声机器报鸣声打断舒澄的思绪。

    她想起自己还洗了窗帘。

    她眼珠一眼,看了看段叙,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吗?她忙到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热切地递给段叙,“喝点水。”

    她自己不知。

    她心里有小心思时,一双杏眸亮亮的,包含光彩,眨眼间比平时的潋滟多了几分狡黠,像一只揣着坏心思的兔子。

    段叙把一次性浴巾放下,接过那杯水温正好的杯子,“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啦。”舒澄讨好地笑,自己今晚的好觉全靠他了,“我刚洗了窗帘,有点高,自己挂不上。”

    段叙:“卧室在哪。”

    舒澄立马为他开路。

    洗衣机烘干的窗帘全然没了一点刚买到手的味道,全都是洗衣液的馨香和暖烘烘的味道,她抱着洗好的窗帘站在段叙身后,看着窗口倒着的椅子一阵心虚。

    怎么一直忘了扶起来。

    段叙把椅子扶正,扭头问:“摔哪了?”

    舒澄一愣,刚才组装落地窗太专心,她都忘了胳膊被磕过,现在被段叙这么一问,摔倒的地方又娇气地隐隐作痛。

    她道,“没摔坏,就是磕到胳膊了。”

    段叙打量女孩的两条白皙的手臂,果然看到右手肘关节处红了一片。

    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家里有冰袋吗?看着挺严重的,不冰敷一下明天可能会肿。”

    “冰箱里有。”

    “东西给我。”段叙把窗帘拿走,口吻不容反驳,“你去拿冰袋冰敷一下。”

    明明自己比他大三岁。

    可舒澄却觉得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

    她奥了一声,听话地到冰箱冷冻层拿了一个冰袋,一手拖着冰袋覆着患处,回到卧室看段叙拆窗帘。

    他很高,肩宽腰细,比例甚佳。

    舒澄踩着有点矮的凳子,到他脚下反而有点高,他很轻松的将窗帘挂钩一个个拆下,动作间忍不住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被灰呛的。

    舒澄偷偷笑。

    眼看段叙要拆完一片,她到客厅找了没用的快递箱,把他拆下来的窗帘放进箱子里。这是房东的旧物,又沾了那么多吹尘,舒澄不太想用自己的脏衣娄装。

    拆完一片,段叙开始挂洗好的窗帘。

    粉色蕾丝做工繁复的窗帘一抖开,舒澄又在他脸上看到了他刚刚看见自己拖鞋的那个表情。

    熟悉的清香十分浓郁。

    原来之前闻到的香味,是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段叙安好窗帘,长时间仰头让他的大脑供血有点不足,从椅子上下来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舒澄吓到,赶忙上千去扶。

    她身后就是梳妆台,棱角锋利的桌沿眼看下一秒就要嗑到她的后腰,一只瘦长的手在此时抱住她的腰。

    一声闷哼。

    撞击让两个人的身体贴-到一起。

    她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坚硬和温热,肩膀僵硬,双手从他臂膀两侧触电式弹开,不敢乱动。

    洗衣液的香味被少女身上的体香融合成更摄人的香气。

    段叙的手背被锋利的桌沿结结实实硌到,可他无暇顾及从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身体所感到的第一优先级,是他怀里那柔-软的身体。

    还有独属女孩的绵软。

    他呼吸一滞,痛感后知后觉传来,一声倒吸从他唇间溢出。

    舒澄顾不得害羞,忙问:“是不是硌到手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隐忍的闷哼。

    旖旎暧昧的氛围被担忧取代。

    两个人分开距离,舒澄看到了他手背上那一道好似被刀割一样的痕迹。

    冷白的肌肤上多出一道暗紫色的红痕,痕迹明显凹陷,是被硬物狠狠硌到才会产生的伤痕,因碰撞时有躲避的动作,反而让他的手背被拉扯,紫红色的印记中已经冒出一点血珠。

    看起来挺严重的。

    舒澄无比自责,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段叙的手就不会受伤。

    她拉着他到客厅,找出医药箱里的消毒药水,用棉签蘸着,说:“都出血了,消毒的时候会有点疼。”

    段叙好似对受伤毫不在意,反而盯着那瓶碘伏和医药箱里剩下的防水创口贴道,“这不会是上次剩的吧。”

    舒澄都快自责死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看来不疼。

    她用棉签涂抹段叙手背的伤口,疼痛作用下,肌肉自行抽动了一下,舒澄凑近轻轻吹了吹,“是你上次送的,这么快自己就用到了。”

    姑娘吐气如兰。

    气息温热,将段叙耳廓染上热意。

    他看到她脸上的内疚,笑道:“是我自己没站稳,差点连累你,你内疚什么。”

    “那也是因为你帮我挂窗帘。”消毒完,舒澄在医疗箱里找出一个最大号的防水创口贴,仔细地贴好,“今晚先不要碰水了,创口贴记得及时换,现在天气越来越热,闷着不利于伤口长好。”

    段叙低眉,“好。”

    今晚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舒澄整理好医疗箱,余光看到一旁的落地灯,是她在网上精挑细选还让叶从容这个审美王者帮忙一起参谋买下的。

    哪怕房间不开灯,落地灯的灯光也不会很亮。

    这个灯的名字叫,比月光温柔。

    胳膊处的痛感仿佛在提醒她,只是住两三个月而已,很快就要回美国了,她买这些真的有意义吗。

    她的生活,不在这。

    回到美国,又要回到之前那种每天只有工作、没有社交、周围全部都是说着英文的老外,饭菜吃了四年还没习惯的地方。

    注意到舒澄的失落,段叙:“怎么了?”

    “啊,没什么。”舒澄感觉自己有点矫情,隐去那些感慨,简单道,“就是觉得过两个月自己就回美国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到时候搬家会很麻烦吧。”

    段叙安静下来。

    客厅里寂静片刻,他开口:“一定要回美国吗?”

    舒澄一愣。

    她从没考虑过不回美国的事情,她毕业之前就在德国进修,毕业后没多久被德国研究所开除就跟着邓曲到了美国。

    好像她以后也会一直呆在美国。

    如果不去美国,她还能去哪呢。最起码跟着邓曲,她的工资很丰富,足以支撑她优渥的生活。

    如果回到国内,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她还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吗?

    “你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必跟着他继续干。”段叙道。

    舒澄垂下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当初她走投无路以为要变成德国街头一片垃圾时,是邓曲不计较她的‘病’、她的经历,让她入职智想。

    所以哪怕她不喜欢邓曲利用她来谈生意,不认可邓曲的某些过于阴险的做法。

    她都没有那么容易能从智想脱身。

    “细节我是不知道。”

    段叙凑近,清冽的眼眸弧度漂亮又勾人,他嗓音与夜色一般低沉。

    “我只问,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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