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城隍庙庙,人声鼎沸。

    柳扶光一踏入此庙,便觉得毛骨悚然,再往里走,她的眉头越发紧,正奇怪正殿比偏殿小之际,一股寒意从脚下生了根。

    她立马反扣住闻弦的手,不打算继续往里走,凝声道:“闻姑娘,我想我们得离开这里。”

    闻弦不疑有他,点点头跟上柳扶光。

    “来了,就别想走了。”

    话落,天旋地转,柳扶光将闻弦稳稳护在身后,被卷入了地下世界。

    原本天朗气清的天气全被黑云取代,城隍庙变成蛇庙。

    “扶光,怎么办?”闻弦躲在柳扶光背后小声地问。

    柳扶光安抚她的情绪,“没事。”嘴抿成一条线,眸色狠厉,提剑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今日怎么来了两位白嫩嫩的小姑娘呐。”一条巨大的黑蛇吐着信子朝她们缓缓而来,蛇身油溜溜,蛇头上不成型的犄角略显突兀,蛇眼阴冷毒辣。

    “啧啧啧,你们人类姑娘,脸皮可真干净白白嫩嫩的。”蛇妖围着她们俩转来转去的,那毒眼里充满审视的意味,“可惜了,这小姑娘眼瞎。”话里话外全是把她们当成志在必得的猎物。

    闻弦心里不由得一急,嘴快骂了回去,“老妖婆,臭妖婆。”

    蛇母眯起眼睛,冷笑,“哟哟,这姑娘够艳丽。”话一转,压声威胁道:“再说下去,小心,我要撕烂你的嘴。”

    闻弦似乎没有受到过委屈,脾气一上来,正要回怼什么,却被一旁的柳扶光出手按住。

    它甫一出现,柳扶光发现体内妖气翻涌,这蛇丹能助她解开体内上古妖力的封印?

    柳扶光先按下心中疑惑,收剑,不咸不淡地说:“蛇妖,这里离清河镇不远,最近发生的事是不是有你的手笔?”偷偷地示意背后的闻弦跟着她慢慢转移位置。

    “哎哎打住,小姑娘你不仅眼盲,而且脑袋也是个傻的,最近山上定盯得可紧了,我哪敢动啊。”

    趁蛇妖解释注意力不在她们身上,柳扶光甩出藏于袖中的三枚金羽,而后撒腿直奔后面的蛇庙。蛇庙里,绿光幽幽,阴森恐怖,蛇腥味充斥鼻腔。

    “扶光,好多蛇蛋。”闻弦捏住鼻子,抖了抖鸡皮疙瘩。

    没理会闻弦,柳扶光确保没有危险后,劈开蛇蛋,提剑刺幼蛇七寸,将它扔在地上。

    “闻姑娘,你暂躲于此,我引开它,拖延时间,你寻找蛇窝出口。”

    闻弦咬牙点头应下,关壳前,她从腰带扯下一铃铛递给柳扶光,“扶光,我知道现在不是给你脱后腿的时候,这是我的互通铃,你拿着,找到出口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柳扶光神色一顿,显然闻弦的行为不在她的意料之内,她只是想找一个让闻弦待在这里的理由。

    见人家坦坦荡荡的,更何况闻弦是写书人的主角,那就暂且信她一次,柳扶光爽快地接过它,“好!我信你。”

    外面,蛇母恼恨自己的大意,被那眼瞎的伤了一只眼睛,断了一节角,它马上召集众蛇,势必要给那眼瞎的一顿教训。

    “听我召令,给我上!”

    柳扶光面不见惧色,浑身戾气暴涨,持剑凌驾于蛇妖上空,身后幻化出一张金色巨符,无数的金羽蓄势待发。

    她的目光凌厉一扫,金羽划破长空,直击蛇,瞬息之间,局势逆转,周围的阴冷气息在血腥味烘托下变得更加刺骨。

    再一鼓作气,柳扶光催发灵力注入长剑中,剑气汹涌,直逼贼王。

    蛇母不甘落下风,爆发妖力,迎击直上。

    两者相撞,能量如浪潮般蔓延开,地动山摇。

    终究,还是柳扶光技高一筹。

    蛇母狼狈地瘫在地上,面色阴沉,“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

    “蛇母,过奖。”

    “你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蛇母,临了之际,还有何话说?”柳扶光静静地看着蛇母,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前世闻弦误吞蛇母丹,在弟子选拔大赛时,她与闻弦对上,一时不察,被蛇毒毁了半边脸。

    正要挥剑剜丹时,剑身一震,剑从柳扶光的手中脱落,整条右手在发颤,眸色扬起一股恨色,厉声问,“谁?”

    片刻后,只见一个瘦小的全黑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体内妖气再次翻涌。

    “留蛇母一命,旁的我不要,若你想与我争上一争,休怪我不客气。”

    对峙片刻后,柳扶光首先收起肃杀之气,侧身让道,“请。”

    “为什么?”

    “你我非人,何必争锋相对?”柳扶光拾起剑,活动发麻的手臂,沉静地说:“你的实力在我之上,我何必自寻死路。”

    似乎黑衣小童没有料到柳扶光是敞快之人,微怔住,犹豫一会后,开口提醒,“最近景离派行动多,翠峦山、曲秀山、龙脊山都被他们烧了,不知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劝你小心行事,别暴露了身份。”说完,便带着蛇母离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躲在蛇蛋里面的闻弦听见动静远去,推壳而出,观察庙里周围情况,小心翼翼地摸索这其中门道。

    阵法将蛇庙与城隍庙颠倒错乱,乾坤相调。

    但这阵眼在何处?

    突然,地板摇晃。

    闻弦惊叹,扶光修为竟如此深厚。

    惊叹扶光修为的同时,脑袋突然间炸开,闻弦拧成死结的秀眉慢慢地解开。

    以地面为轴,旋转对调;点动呈线,线动成面,轴面中央则为眼点。

    闻弦回想城隍庙的布局,一般正庙为中。

    寻到一殿高而大,闻弦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一、二、三……”闻弦数着步子估算殿的正中。

    蛇的嗅觉比狗强百倍,立马嗅到了有外人的气味,准备群起而攻之。

    闻弦被蛇群吓破了胆,跌坐在地,满脸惊恐。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强光出现,随之而来是位少年,以一人之力将蛇群击退。

    闻弦瞧见那少年的腰牌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来者是景离派弟子。

    那位师兄身姿笔挺,面容清俊,周身散发着清冷疏离的气息,仿佛云巅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让人难以接近。

    “祝淮清,景离派弟子。”祝淮清介绍自己说明来意,“闻姑娘,闻世伯唤我来寻你。”

    闻弦听后,眼睛亮了起来,“祝淮清?!”

    这次来是为了参加景离派弟子选拔,一路上听到的都是他的名号,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蛇庙崩塌,地面颠倒,回归原处,暮霭艳艳,蛇群慌慌散去。

    “你是人是妖?”宋云帆壮胆大喊,但拿剑的手颤颤巍巍地已将他害怕的心思暴露无遗。

    柳扶光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转身言笑晏晏,“侠士,在下眼疾不便,眼带不知落哪?可否帮在下寻一下?”

    见此人觉得熟悉,宋云帆表面上帮她找,实际上在一旁偷偷地观察她,她的身影与记忆中杀害吴长老的师妹渐渐重叠。

    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初见之时应是在拜师那天,而今却在此相见,一向爱干净的她,现今她居然浑身上下染上了血,腥味浓臭。

    这世初遇的时间和地点都发生了改变,要不?趁师妹有眼疾,现在把她杀了,以绝后患?在犹犹豫豫之下,宋云帆下定了决心拔剑悄悄地靠近柳扶光,眼神坚定。

    “嗯?”

    “没事。”宋云帆顿感周围空气冷了几分,寒气入体,手一抖,“哐啷”剑掉地上。

    “小修士,你的剑。”柳扶光弯腰捡起剑,将剑抵在宋云帆脖子上,轻声细语,“剑要稳才行。”

    对上柳扶光冷眸,宋云帆止不住发颤,联想到上一世大战那日她的控诉,犹如在他耳边恶语,字字剜入耳中,“既然这世道人心如此不公不正,那我便毁了它,重塑这世间万物。”

    重活一世的是他,不知幸还是不幸。

    风一动,柳扶光侧身一躲,一枚石头掉落在地。

    “姑娘,我家师弟胆子小,莫要吓着我家师弟。”

    宋云帆接过柳扶光扔来的剑,赶紧跑到祝淮清后头。

    闻弦一来就看见柳扶光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两位少年对峙,背影沉寂又落寞,轻声喊了一声,“扶光。”

    “闻姑娘,看天暗了。”

    她不由得鼻子一酸,放轻脚步走近,“嗯,天暗了。”转过头,其实她想问问扶光怎么了,但她也知晓扶光不会轻易告诉她的,“扶光,我家中排行第三,你叫我闻三吧。”

    “对了,扶光,这位是祝淮清,景离派大师兄,你有听过他的名字吗?”闻弦做中间人,热情地介绍,“祝公子,这是柳扶光,我跟你说,扶光很厉害的。”

    祝淮清笑意盈盈,但笑不达眼底,“柳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

    柳扶光举拳行礼,“不敢当,不敢当,祝兄才是惊才绝绝,我只不过是乡野村夫。”

    两人暗里交锋,都在试探对方实力。

    “好了,好了,别互让谦虚了。”闻弦见两人气氛微妙主动站出来打圆场,揽上扶光肩膀,“走,吃饭。”

    皓月当空,灯火辉煌,微风吹拂,树影婆娑。

    柳扶光双手枕于头,静躺于瓦房之上,任风带走酒气。

    宋云帆伫立在廊上,拽紧匕首,望向她,回想起她在酒席上一言不发地猛灌酒,他就有些发怵。

    “小修士,来了就出现别躲在后面不见人,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耳边传来声响,一会高调一会低调,柳扶光脑海里不禁浮现了宋云帆此时此刻的模样,肯定是又是笨手笨脚的。

    他与她养过的兔子很像,表面柔和,急了会撩起牙齿假装要咬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

    “眼不见,风见,嘘,听,风来了。”

    夜风拂面,来到柳扶光旁边的宋云帆一时忘了他来此的目的,顺着话闭眼感受,他好像品到了一份独属于她的温柔宁静。

    “小修士,你今日为何出现在城隍庙处?”

    宋云帆不假思索地回:“今晨师父命我持牌下山,同大师兄寻闻姑娘。”仿佛他们两人之间非常熟络。

    “小修士,你防人之心都未有。”柳扶光借风轻踏至客栈长廊,侧过头,眉宇间带着点狡黠,“在下都不愿相信,你竟会杀人。”调侃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哐当”刀掉落在地。

    被说中想法的宋云帆脸涨至通红,没意料到她居然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气急败坏地喊:“我叫宋云帆。”

    “我知道的,小修士。”

    夏风送入耳,轻飘飘的,脸更红了,他不知是天热的,还是心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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