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漪赶来告知察尔罗哭闹不止，是以敦穆请求让我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安抚察尔罗的办法。
察尔罗虽为我亲子，但自他出生起，忽弥德耶就不许我过多亲近他。这个孩子天生体弱痴傻，忽弥德耶很是不喜，言明要亲自管教此子，怎奈察尔罗三岁了还是说不全话，就连路也走不稳，活脱脱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后来忽弥德耶逐渐放弃了他，加之他身上淌着中原的血，日后不为王亦是情理之中。只是作为王子，他的资质实在庸懦，是忽弥德耶众子之中最不起眼的。
此次入京原本是不用带上察尔罗，只是忽弥德耶临时改了主意，多带一个三岁孩童算不上什么麻烦，却可以多一个筹码，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些时日，我依然不常与察尔罗接触。
我见到察尔罗时，他正跌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一脸上，哭嚎声嘹亮非常，敦穆急得满头是汗，对察尔罗说了一溜串的北狄话，但察尔罗根本没有搭理他。
我走上前，对察尔罗招了招手：“察尔罗，过来。”
察尔罗听到我的声音，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我，咿咿呀呀说着稚趣童语，反正我是听不出来他说的是汉话还是北狄话，不过看敦穆无甚反应想来应当是独属于孩子自己的语言吧。
芫漪按我的吩咐特意带来一碟子糕饼，我从中拿了一块走到察尔罗面前：“想不想吃？”
察尔罗兴奋得拍着手，叫着“阿奈，阿奈”。
“阿奈”就是北狄人对母亲的称呼。
我惊诧不已，此前察尔罗从未这样叫过我，也可以说从未有人教过他该怎么称呼我，甚至我感觉他都不知道我是谁，毕竟我甚少与他亲近。
察尔罗在我怔愣之际，已然拿过我手中的糕饼吃起来，粉屑洒得到处都是，但他吃得很开心，小嘴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完全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敦穆见察尔罗不再哭闹，神色缓和许多，对我道：“王后，陛下传来旨意，让我等今晚就入宫。”
我不假思索便脱口道：“这么急？”
芫漪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我才发觉刚才的话着实失礼，在中原说话到底和北狄不同，好在敦穆觉察不出，身边也无其他外人，不然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必定得惹出些麻烦。
敦穆继续道：“两国商讨建盟的事不能再拖了，察尔罗王子又什么都不懂，要是哭闹起来，会不会对今晚的事造成影响？”
我抽来帕子替察尔罗擦干净脸，而后轻声道：“察尔罗乖，跟芫漪姐姐玩一会儿，阿奈忙完就陪你。”
说完，也不管察尔罗听没听懂，我就让芫漪抱走了他。
幸好他之后一直很乖顺，倒是没有再哭闹。
待四下无人，敦穆显然松懈些许。
我道：“敦穆大人也瞧见了，芫漪可以安抚察尔罗，若不放心，不如让芫漪一并跟了去。”
北狄的王子公主皆是喝马奶长大的，不比中原有奶娘精心照养，他们自出生起就被有意培养，美其名曰磨炼心性，一来勿忘祖宗驰骋草原之风，二来顽强意志更有助于他们在竞争残酷的环境下生存。
伺候察尔罗的都是男仆，且皆为北狄人，自然待他不会过于心细。
许是联想到了中原人养育孩子的方式，敦穆静默良久，终道：“那就照王后说的办吧。”
芫漪不同于我身份受限，不过是一个婢女，跟在察尔罗身边并不惹眼，也不会有人会觉得一个婢女可以左右主人的决策。
一切进展顺利，但我不敢放下警惕之心。
当晚，我又去瞧了眼忽弥德耶。
他还是老样子。
然而今晚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毫无征兆地睁大了眼看我。
整张嘴嗫嚅了半晌，只发出了一些含糊的气音。
我说：“大王，敦穆带着察尔罗去同盛帝商议建盟之事了。”
忽弥德耶神色一阵恍惚，好似听不懂我说的话。
我端来刚熬好的药要喂他，他迅疾偏了头以手相挡，碗中的药晃了晃，洒了些在他身上。
见他如此抵抗，我只好道：“盛帝从民间找了大夫，这是照民间大夫的方子熬的药，大王不想试试吗？”
他闻言顿时气恼，隐隐有跳起来一把掐死我的冲动。
就像过去那样，气极了就会如此。
可是他现在奈何不了我，一般大夫瞧不出，但我知道他时日不多了，也就还剩几天可以喘气的，而今不过是强撑着吊一口气罢了。
他瘦了不少，虽然个头看起来并不孱弱，但身体底子早就败坏了。
这也是那颗秘药的厉害之处，宫廷贵人常使用的腌臜手段自然不会为外人所知。御医不会瞧不出底细，但他们没有透露半点风声，显然是有人授意过，显然不止我一人想要忽弥德耶的命。
忽弥德耶的眼睛似淬毒的箭一般恨不得戳死我，他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这么大胆，毫不留情地要了结他，他更想不通的是他会栽在我手上。此时此刻，他定然对我恨之入骨。当然他也会心存幻想，想着自己前半生屡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这一回他也会得上苍庇护。等他痊愈后，一定要杀了我泄愤。
他的眼神让我很不痛快，若不是为大局考虑，我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我强忍住那股狂躁的气息，转而佯装轻松地对他道：“大王，别想那么多了，既然药凉了，那就下回再喝吧。”
大抵是经历了一番事，忽弥德耶好像觉得我话中有话，因而眼神中除了愤怒外还有一丝茫然。他向来不喜欢听模棱两可的话，因为模棱两可远比直言相告更让人心惊胆战，尤其是对于他这个异族人来说。
我不禁被逗笑，原来他也有畏惧我的时候啊。
我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轻声相告：“意思是，大王一时半会儿不会死。”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双眼瞪得更大，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卡住而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好心，不想让他一无所知，索性再多告诉他一件事：“自数月前日日喂大王吃的药已经起效了，如今是说不了话、手脚乏力、浑噩嗜睡，那接下来是什么呢？大王猜猜看？”
察尔罗虽为我亲子，但自他出生起，忽弥德耶就不许我过多亲近他。这个孩子天生体弱痴傻，忽弥德耶很是不喜，言明要亲自管教此子，怎奈察尔罗三岁了还是说不全话，就连路也走不稳，活脱脱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后来忽弥德耶逐渐放弃了他，加之他身上淌着中原的血，日后不为王亦是情理之中。只是作为王子，他的资质实在庸懦，是忽弥德耶众子之中最不起眼的。
此次入京原本是不用带上察尔罗，只是忽弥德耶临时改了主意，多带一个三岁孩童算不上什么麻烦，却可以多一个筹码，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些时日，我依然不常与察尔罗接触。
我见到察尔罗时，他正跌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一脸上，哭嚎声嘹亮非常，敦穆急得满头是汗，对察尔罗说了一溜串的北狄话，但察尔罗根本没有搭理他。
我走上前，对察尔罗招了招手：“察尔罗，过来。”
察尔罗听到我的声音，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我，咿咿呀呀说着稚趣童语，反正我是听不出来他说的是汉话还是北狄话，不过看敦穆无甚反应想来应当是独属于孩子自己的语言吧。
芫漪按我的吩咐特意带来一碟子糕饼，我从中拿了一块走到察尔罗面前：“想不想吃？”
察尔罗兴奋得拍着手，叫着“阿奈，阿奈”。
“阿奈”就是北狄人对母亲的称呼。
我惊诧不已，此前察尔罗从未这样叫过我，也可以说从未有人教过他该怎么称呼我，甚至我感觉他都不知道我是谁，毕竟我甚少与他亲近。
察尔罗在我怔愣之际，已然拿过我手中的糕饼吃起来，粉屑洒得到处都是，但他吃得很开心，小嘴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完全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敦穆见察尔罗不再哭闹，神色缓和许多，对我道：“王后，陛下传来旨意，让我等今晚就入宫。”
我不假思索便脱口道：“这么急？”
芫漪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我才发觉刚才的话着实失礼，在中原说话到底和北狄不同，好在敦穆觉察不出，身边也无其他外人，不然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必定得惹出些麻烦。
敦穆继续道：“两国商讨建盟的事不能再拖了，察尔罗王子又什么都不懂，要是哭闹起来，会不会对今晚的事造成影响？”
我抽来帕子替察尔罗擦干净脸，而后轻声道：“察尔罗乖，跟芫漪姐姐玩一会儿，阿奈忙完就陪你。”
说完，也不管察尔罗听没听懂，我就让芫漪抱走了他。
幸好他之后一直很乖顺，倒是没有再哭闹。
待四下无人，敦穆显然松懈些许。
我道：“敦穆大人也瞧见了，芫漪可以安抚察尔罗，若不放心，不如让芫漪一并跟了去。”
北狄的王子公主皆是喝马奶长大的，不比中原有奶娘精心照养，他们自出生起就被有意培养，美其名曰磨炼心性，一来勿忘祖宗驰骋草原之风，二来顽强意志更有助于他们在竞争残酷的环境下生存。
伺候察尔罗的都是男仆，且皆为北狄人，自然待他不会过于心细。
许是联想到了中原人养育孩子的方式，敦穆静默良久，终道：“那就照王后说的办吧。”
芫漪不同于我身份受限，不过是一个婢女，跟在察尔罗身边并不惹眼，也不会有人会觉得一个婢女可以左右主人的决策。
一切进展顺利，但我不敢放下警惕之心。
当晚，我又去瞧了眼忽弥德耶。
他还是老样子。
然而今晚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毫无征兆地睁大了眼看我。
整张嘴嗫嚅了半晌，只发出了一些含糊的气音。
我说：“大王，敦穆带着察尔罗去同盛帝商议建盟之事了。”
忽弥德耶神色一阵恍惚，好似听不懂我说的话。
我端来刚熬好的药要喂他，他迅疾偏了头以手相挡，碗中的药晃了晃，洒了些在他身上。
见他如此抵抗，我只好道：“盛帝从民间找了大夫，这是照民间大夫的方子熬的药，大王不想试试吗？”
他闻言顿时气恼，隐隐有跳起来一把掐死我的冲动。
就像过去那样，气极了就会如此。
可是他现在奈何不了我，一般大夫瞧不出，但我知道他时日不多了，也就还剩几天可以喘气的，而今不过是强撑着吊一口气罢了。
他瘦了不少，虽然个头看起来并不孱弱，但身体底子早就败坏了。
这也是那颗秘药的厉害之处，宫廷贵人常使用的腌臜手段自然不会为外人所知。御医不会瞧不出底细，但他们没有透露半点风声，显然是有人授意过，显然不止我一人想要忽弥德耶的命。
忽弥德耶的眼睛似淬毒的箭一般恨不得戳死我，他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这么大胆，毫不留情地要了结他，他更想不通的是他会栽在我手上。此时此刻，他定然对我恨之入骨。当然他也会心存幻想，想着自己前半生屡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这一回他也会得上苍庇护。等他痊愈后，一定要杀了我泄愤。
他的眼神让我很不痛快，若不是为大局考虑，我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我强忍住那股狂躁的气息，转而佯装轻松地对他道：“大王，别想那么多了，既然药凉了，那就下回再喝吧。”
大抵是经历了一番事，忽弥德耶好像觉得我话中有话，因而眼神中除了愤怒外还有一丝茫然。他向来不喜欢听模棱两可的话，因为模棱两可远比直言相告更让人心惊胆战，尤其是对于他这个异族人来说。
我不禁被逗笑，原来他也有畏惧我的时候啊。
我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轻声相告：“意思是，大王一时半会儿不会死。”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双眼瞪得更大，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卡住而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好心，不想让他一无所知，索性再多告诉他一件事：“自数月前日日喂大王吃的药已经起效了，如今是说不了话、手脚乏力、浑噩嗜睡，那接下来是什么呢？大王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