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等会的行动我穿得很简单。坐在三谷家,麻木地拿起筷子吃饭,有种灵肉分离之感。

    三谷担忧地问:“身体不舒服吗?”

    我在心里痛斥自己没法打起精神回应他的自己,可事实就是我感到无止境的疲惫,很想睡一觉。

    这时候我开始希望其他「时间测量者」在猫箱里出现,但想想还是算了。置身这种命运漩涡里的家伙大都不正常,非常危险,我自己也是同样。

    “没什么,”我和他说,“只是决定从中二毕业了。”

    三谷隆的表情很精彩,我不禁苦笑起来:“怎么这副表情?”

    “太突然了。真的没事?”

    露娜也跟着问:“真的没事吗?”

    “什么事都没有——”

    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要和他说我不会再来了。我沉下心,既然不想把三谷隆卷进来,那我现在就得干脆一点,我不想再看到他受伤了。

    这么一想,我又顿住了,“明天再说”不就是一种逃避吗?

    于是我说:“最近我可能会搬走。”

    一说出来就没法收回了,我冷酷地想。可是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又可耻地怂了。

    三谷隆眉头皱起,一脸担忧地问:“究竟怎么了?”

    露娜不敢相信:“为什么啊?难道是对哥哥不满意了吗?!”

    三谷对露娜的言论很无语,然而我没能第一时间收好复杂的表情。这就导致了三谷隆看向我,在短暂的惊讶后眼角垂了下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我莫名一阵心虚,小声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三谷隆也不回答,只是看着我,我不敢和他对视,只能移开视线。

    但三谷果然不会为难我,良久后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可耻地感到放松。

    露娜目瞪口呆,这时玛娜适当地挤出两滴眼泪,还很夸张地捂着胸口倒下了。我条件反射性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小动物。

    玛娜泪光闪闪:“由理奈姐,这一别不知道要几年后才会相见了,讨厌哥哥就算了,千万不要忘记玛娜和露娜啊。”

    面对她的即兴表演,我无奈地说:“我没有讨厌三谷。”

    “那玛娜和露娜呢?”

    “喜欢。”

    玛娜马上活了,在我脸上啵了一口。我痛苦地想我刚刚根本不该说那话,直接准备好搬家和他们先斩后奏就行了,这样我还怎么逼自己啊。

    在三人紧张的目光下,我又尴尬地扒了几口饭:“我先去遛狗了,拜拜。”

    “我陪你吧。”

    三谷站起身,面色如常像是根本没看见露娜给他比的手势。我们俩沉默地出了门,临走前我瞥见两只小动物在很积极地收拾桌子。

    一下楼就小库热情地扑在三谷身上,而三谷宠辱不惊,很镇定地拍了两下小库,然后很自然地开始遛狗。

    失去工作的我只能双手插兜以掩尴尬,我们相顾无言,走了很久很久。

    他冷不伶仃地问:“什么时候搬?”

    我支支吾吾地回:“也不一定会搬走。”

    三谷隆淡淡地说了句“是吗”,我看不出来他的情绪,表情太平淡了,莫名有些害怕。

    “怎么会想搬走?”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理由好像都不能和他说。在我斟酌的时候,三谷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抱歉,我问得太多了。”

    接着又是一段难熬的沉默。等回到楼下的时候,三谷说他东卍还有事就直接走了,把牵引绳还给了我。

    “如果要走的话可以和我提前说一声,”他的表情很悲伤,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不要突然离开。”

    但是我无法给他任何保证。只能假装豪爽地向他挥手,说尽量。

    在楼上看着三谷隆骑上他的摩托离开,我的内心莫名其妙出来一团火,烧得我坐立不安。我一咬牙,先不管这事了,毕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稀咲铁太,让我来会会这时候你。

    我没有神通广大到能随便定位其他人的地步,稀咲铁太可能是家境优越或者自己在这方面的意识比较强,上次也好这次也好我都找不到太多信息。

    想要找到他现在在哪得花点时间,网络世界的调查进行中,现实世界里我的双脚也不能停。

    我是不知道他在哪,但是我知道最早的时候他是爱美爱主的重要成员。

    让我惊诧的是爱美爱主在这个时间还没有建立。长内信高此人虽已经有些名气,但不过是个总打架惹事的独狼混混。

    收到情报说长内信高经常出现在松涛人行道附近,我就立刻动身了。路上遇见了穿着私立中学制服的女初中生们,这所中学就在我们学校附近,还有女生来组团看过三谷隆,因此我有些印象。

    大概是私立的要求比较严格,他们的寒假要晚两天才放。

    运气极好,天色还没暗下来我就找到了本人。我站在高处,俯瞰着长内信高。

    我们之间隔着较长的阶梯,我模糊看见长内对面有个男学生,穿的就是那个私立中学的校服。长内壮硕的身体把他堵得严严实实,我依稀窥见男学生佝偻的背。

    眉头不禁拧了起来,这长内信高不愧是稀咲铁太的前总长,在这里恐吓勒索初中生真是没品又人渣。

    现在打不到稀咲,我就打你出出气。这么想着一脚踩上了扶手。

    我踩着扶手滑下去,发出的声音很刺耳,长内信高和那个男学生都看过来。我滑到长内的位置跳起来,在空中出脚往他脑袋上踢。

    长内踉跄了两步,满脸愤怒,但在他反应之前我又支着扶手,身体侧着飞起来,鞋跟往他鼻梁上砸。长内信高撞在身后的墙壁上,熄火了。

    打完人心情愉快了不少。我双手插兜,对着长内啐了口唾沫,才想起来还有个人。

    我问男学生:“你没事吧?”

    正准备继续关怀,却发现他长得好眼熟。

    长长的刘海遮住眉毛,黑色的头发看起来有点油,会反光的大眼镜遮住了半张脸,是那种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被人说好阴沉有点可怕的男学生。

    和印象里那个深色皮肤满腹坏水的不良完全不像,却和补习班里那个神童对上号了。

    太不起眼了。如果不是这时候正好满脑子都是他,我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我不敢相信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他,语气里满是震惊:“稀咲铁太?”

    他的嘴唇动了两下,我们眼里同样满是错愕。

    那这情况也不是什么勒索,是我打断他和长内的历史性会面了。

    但稀咲铁太居然就在我附近上学……我暗骂一声命运女神恶趣味,定神。

    轮回中,一切来自东京都市圈外的死因都会被强行取消(如被宇宙中掉下来的人工卫星砸死),但东京都市圈内会变成不承认平行线存在的变形球体。

    在这个球体内,我无法“和任何死因从一开始就毫不相关”。楼下的早餐店是注意已久的,砸死我的花盆是在遛狗途中见过的,井盖被偷前我也在新闻上见过。

    当然,由于某个原因死掉的话我就不用与其他线相交了,因为我这根线已经彻底断掉了。

    我勉强冷静下来,我们的日常物理距离上很近这种事这也不算很意外。我瞬间调整好心态。

    大Boss送上门真是件美事。勉强按耐想直接掏出匕首把他割个七零八落的冲动,勾住稀咲铁太的肩膀。他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连呼吸都消失了一瞬。

    我感到愉快,故意和他套近乎:“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我们一起去玩吧。”

    稀咲的嘴唇动了,看起来有话想说。我笑眯眯地等他,胳膊肘向后一提,正中身后又爬起来的长内的腹部。

    他这次是真倒下去了。稀咲的嘴唇抿得死死的,依旧不打算说话。

    顿时内心杀意更浓,但是得尽量不考虑杀人的解决方法,那样会无法挽回。于是我想自己得和他玩玩,把他捉弄到血肉横飞再考虑放过他。

    我弹了一下他的眼镜,稀咲铁太整个人瞬间绷直了,本人的美好道德大概也一起被弹飞了。我问他:“回答呢?”

    他顿了两秒,小声说:“我不想去。”

    搞得我好像坏人似的。但在别人看来我确实是个捉弄寡言学生的坏蛋。

    那我干脆坏到底。我指着长内:“那你去陪他吧。”

    稀咲铁太的声音细如蚊呐:“…我要报警了。”

    “哦,好怕好怕,我得求求你别,”我笑意更盛,“那换个可爱说法。和我约会,去不去?”

    他镜片下那双灰色的眼睛瞪大了,大概是没想到我能这么流氓。

    这时有人的打闹声传过来,和稀咲铁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学生们,但是他没有选择求助。

    他试图挣扎:“抱歉,我等会还有补习班。”

    我没有回答他,兀自迈开腿向前走。我用余光看见稀咲铁太拽着斜挎书包的手更紧了,等他那些同校生一个转身完全离开了这里才尝试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又缩回去了。

    我不耐烦地抓住他的胳膊往前扯:“给我快点!”

    被我拽着,稀咲铁太脸上的表情由空白变成了愤怒,他一把甩开了我的手。我一下子没收稳,被台阶绊倒撞在了墙上,磕得我好疼。

    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家伙也好那个家伙也好,明明知道我很强为什么不怕我啊?

    他夹着挎包向前跑去,我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快步追上了他。稀咲铁太居然咂舌:“纠缠不清的女人。”

    我气得直跺脚,要不是你上周目杀了我,我才不会理你呢!

    当下就想转身离开,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来了这么一出,我再也拿不出温和的态度。

    冷笑一声:“对熟人就这个态度嘛,我刚刚还救了你喔。”

    我当然知道我没救他,不妨碍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移开视线,说了句经典的:“我又没让你救我。”

    “你说得对。”

    心平气和地说完,我边瞪他边往回走。稀咲铁太和我较劲,在原地没动。我两步走回去把长内从地上提起来,几巴掌把他从睡梦中扇醒。

    我向稀咲的方向努努嘴:“去,去打他。”

    长内信高被打断的愤怒再次出现在他脸上,我又给了他一巴掌。长内屈辱地看看我,又看看稀咲铁太,咬着牙问:“打那小子就行了是吧?”

    “你自己看着办。”我说。

    长内嘟囔一句“疯女人”,就朝他走去。稀咲察觉到不对撒腿就要跑却被长内揪住头发,他在稀咲腹部大力打了一拳,稀咲当即跪倒在地。

    长内信高朝我喊道:“这样行了吧?”

    我大方地说行,长内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慢悠悠来到稀咲铁太面前睥睨着他。只是被长内之流打了一拳他到现在也没站起来,大腿打颤。

    我就是被这种货色干掉的。心情有些复杂,吐出一口浊气。

    “自己站起来。”

    稀咲铁太依然蹲在地上没调整过来,留给我一个黑色的脑袋,我内心数着拍子。

    我还没大方到可以对尚未杀死我的他不去迁怒,所以我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接触他,搞明白上周目他对我产生杀意的原因,柔性劝导。二是直接把他干掉,这样他有再多复杂的故事与计谋都不必管了。

    还有十秒,再过十秒没抬头我就杀掉他。

    似乎是感受到死神迫近,稀咲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抬起头看我。正好赶上第九秒,明明我还刻意数快了点。这人真走运。

    我品味着他眼神里的感情,我见过很多次。每个被我杀掉的人死前都是这种表情,当然除了某个碍事的烧伤脸。

    可我现在又没杀他,看到这样的眼神让我郁闷至极。最想要忘却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我啧了一声,又问他。

    “你恨我,为什么。很疼吗?”

    稀咲铁太那种眼神在听到我的话的那一刻破掉了,然后再也拼不起来。我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外套,一把掀起他的衬衫。

    花白的肉上一片青色,确认完状况,我把手里捏的衬衫放下来。

    “没办法,我带你去治治。”

    我随口和他说。没想到稀咲就此安静下来,真的走在了我身后,这样我反而有些发毛。尴尬地问:“你不用去补习班吗?”

    “……”

    他只是沉默,我也没兴趣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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