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趁着上课铃还没打,争分夺秒地刷论坛实时监控舆论动向。

    正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姜岁突然感觉脊背一凉,抬头便正对上梁斯珩的目光,忍不住一阵牙疼。

    真是这俩人打架让她这个小鬼遭殃,连累她这个可怜的单身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幸好大魔头还算讲点信用,没因为温萝今天没来上课就迁怒到她头上。

    只是她忐忑不安地坐到下课铃响,拖着室友当挡箭牌溜出教室的计划还是惨遭破产。

    “姜岁留一下。”

    以前是她看温萝的热闹,如今这热闹落在自己头上,姜岁才知道这其中磨人的滋味。

    尤其还有室友和其他朋友挤眉弄眼地看她,一脸的意味深长。

    姜岁忍不住地在内心哀嚎。

    这下好了,本来论坛就风言风语编什么小故事的都有了,现在又要增添新的谈资了。

    梁斯珩显然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长指轻点了点桌面,目光扫向面前垂着脑袋装死的女生,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回事?”

    “啊?什么怎么回事,没事啊,都挺好啊……”姜岁试图装傻,在梁斯珩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渐渐消了音,自暴自弃地摊牌,“萝萝身体不舒服,所以今天就没来了,没了。”

    “身体不舒服?”梁斯珩一怔,回想了一下两人前一天的来往。

    中午他们互相发了信息,后来还打过一个电话,并没有什么异常,那是之后的事?晚上睡觉着凉了?

    姜岁见梁斯珩陷入思索,暗暗叹了口气,试探着出声:“那……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梁斯珩分了点神给她,刚摆手同意她离开,却见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像是成功瞒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阵异样涌上心头,包括之前的结巴和心虚也一并浮现,梁斯珩突然出声拦住姜岁。

    “等会儿,回来。”

    姜岁呼吸一滞,半晌咬着牙转头,心里不断地腹诽,这老男人是成精了吧,温萝那个没社会经验的小白兔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瞒我什么了?说说,”梁斯珩似笑非笑,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眼底倒映着姜岁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编瞎话的模样,不紧不慢地提醒道,“慢慢想,想好怎么编了再说。”

    轻描淡写一句话把姜岁酝酿了满肚子的故事堵了回去,血压蹭蹭地往上升,死猪不怕开水烫道:“萝萝没同意,您就是给我布置一座山的作业我也不可能说的,您好奇就直接去问她嘛,别来难为我啊。”

    一番话也将梁斯珩心底的猜测证实。

    他正了神色,右手下意识摸向手机,认真问道:“所以她怎么了?只是单纯心情不好,还是出别的事了?”

    姜岁哑言。

    别说知道了她也不会说,关键她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啊。

    “唉我也真不知道,左右能影响到她让她精神不正常的,也就以前那点糟心事了呗。哎呀老师您是别指望我能撬开她的嘴了,不如指望一下您自己?”

    姜岁说到最后嬉皮笑脸地跟梁斯珩开过玩笑,拎着书包就要跑。

    临走前,她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您没事的时候,看看论坛?咱低调做人,应该出不了什么错。”

    梁斯珩蹙眉,低头点开手机。

    一上午已经看过几次的温萝的消息栏依旧风平浪静,梁斯珩敛了敛眸,点进学校论坛。

    其他板块一如既往,直到他进了水区。

    【pbc温梁,想不到吧,即使人没同框照样也有新糖嗑(hot)】

    【收藏向!码一下最近水区出道的两位明星所有糖和同人楼(hot)】

    【[闲聊氵]扪心自问,田真的能跟温争这个校花位置吗?(hot)】「编辑,田粉别挖坟了,挖出来的土把楼主埋了楼主也要说温萝的校花当之无愧」

    梁斯珩一页页往下翻着,连着几页几乎都跟他和温萝有关,热闹非凡,唇角渐渐绷紧目光一片寒凉。

    他不自觉就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只是被班上的人注视便让她浑身不自在,更何况是这个论坛,数以万计的人。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影响了心情?

    梁斯珩关了论坛不再继续看,指尖轻慢地点了点,站起身,拿过大衣往教室外走去。

    这样的事不管怎么处理,最好还是先问过当事人的想法。

    他不是不能直接联系管理论坛的朋友把跟他们有关的帖子都屏蔽掉。

    只是舆论宜疏不宜堵,让学生们的言论不自由,只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让现在向好的风向急转直下。

    用更劲爆的八卦去掩盖也不合适,A大论坛上的这群高材生不比人数极多又鱼龙混杂的网民,个个都是人精,哪有那么好糊弄。

    梁斯珩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马路,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松松地握着方向盘,胸腔内的心跳平稳地、冷静地跳着,一下接一下。

    他需要知道温萝现在怎么样,然后才好对症下药。

    ————

    温萝虽然从姜岁那知道了论坛的事,但说实在的,她其实并没有太在乎学生们不痛不痒的议论。

    毕竟再怎么说,他们发的那些东西都是友善的,最多有人出来说几句她怎么怎么孤僻,但也都无伤大雅,戳不到她的伤疤,也影响不了她的生活。

    只是它们终究还是让她想起了过去的事,那些光鲜外表下的腐烂过往。

    实在是。

    令人作呕。

    而她,也没有那么勇敢,能坦然地去面对。

    温萝难得由着性子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一直睡到十点多才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跟姜岁和梁斯珩的通信时间都停留在昨天,屏幕上空空如也,什么消息都没有。

    温萝心底下意识泛起了一阵失落。

    意识到自己心态的不对劲,温萝思绪空茫了一瞬,懊恼地掐了把自己的脸颊。

    但接踵而来的,是她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问题,那就是——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温萝赤着脚站在卫生间里,望着镜子里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的自己,默默地问自己。

    无所知时,心里便无所顾忌,可以坦然相待,可以肆意嬉笑。

    那么如今呢?

    在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

    她又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到了这个地步,什么小说的影响父母的影响都变得那般微不足道,只有她那清楚、狼狈、可怖的感情,被放大再放大,直到将她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温萝垂眸,茫然无措地想。

    要不。

    就这么算了吧。

    逃避的念头一出,温萝倏然被吓了一跳。

    旋即她又很快回过神来,抬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强行忽视心底大片大片翻涌而上的失落酸涩,清如晨露的桃花眼亮得吓人,眼角的细小红痣轻轻晃着,渐渐被蔓延开来的红意遮蔽。

    虽然,虽然,她知道他真的很好。

    最初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也能周全地照顾好她的情绪。

    后来她缠着跟他产生纠葛,他也体谅她包容她,不厌其烦地教她、陪她。

    或许是因为缺爱,也或许是见识太少,她才这样轻易地陷了进去。

    但她不能否认,她很感激自己会遇上他,弥补了她的一些遗憾,让她体会到被关心着、爱护着的感觉。

    但是,但是她也真的好怕,怕他们还算美好的相遇,到最后也摆脱不了命运,变得面目全非。

    温萝不堪其重地弯了弯腰,慢慢滑坐到地上,一面哭一面笑。

    笑自己奇怪,他们才认识了多久,她对他的喜欢就有这么深了吗?

    那也一定是她眼光太好了吧,第一次喜欢,就遇上了这么好的人。

    也挺好的,只要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她能放下,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感情操纵了。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谁也不知道她对他的喜欢。

    哦不对,他知道,他知道她当初撒下的弥天大谎。

    不过所幸,他没有当真,即使现在谎言成真,她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温萝颤抖着,交握住自己的手。

    手心那样的凉,像是小时候无数个自己独处的日夜,像是火光燃尽被弃进冰雪里的余炭,张扬地提醒着。

    她温萝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就是常年行走在荒漠、不愿相信突然出现的绿洲是真实而非海市蜃楼的胆小鬼,就是一直身处黑暗、不敢靠近突然的火光的废物。

    跪坐在地板上的女孩从喉咙里细细地发出一声呜咽,许久,踉跄着爬起来,扶着墙,慢慢地走回卧室,拿起手机。

    她不知道该怎么直接离开、不告而别,或者更应该跟他约时间聊一聊,把自己所有的谎言全面告知,为自己的撒过的谎承担代价,然后体面结束。

    温萝只觉得自己被切割成了两半,一半冷静地思索着如何合理地结束这荒唐的关系,另一半却在呜咽着,苦苦挣扎、动摇。

    其实也不一定就会走上她父母的老路的,梁斯珩肯定就不会像她爸一样。

    他们,说不定继续下去,也会有个完美的结局呢?

    可是他并没有谈感情的心思啊,他对她没有感情的啊。

    互相相爱都能走到那个地步,更何况他们只是她单方面的心动。

    指尖悬在布偶猫的头像上,轻颤着,半天落不下。

    大脑正天人交战着,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温萝怔怔地望着,手指不受控地,缓缓落在了接听键上。

    电话接通,梁斯珩一贯温隽的嗓音在另一端响起。

    “萝萝,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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