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弥徒
晋江文学城
2024/7/7
幸运的人，求生；不幸的人，求死。求生的人，命运将他一脚踹下悬崖；求死的人，命运在狭缝中抛出一捆绳。
——随笔
1
“虎、虎……虎哥。”
女孩站在门口，结结巴巴的喊他，蘑菇般的个头只及男子的腰，沾满尘土的婴肥脸蛋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大而炯亮。
……又是她。
面容青涩但已有成年人体格的男子只匆匆扫了一眼林花，低头，往围腰的工具栏里熟练的掏出一把平刀，给熟睡在躺椅上的客人剪头发。
伴随剪子落下的声音，“咔嚓咔嚓”，落下的发絮围着青年男的脚边堆成一座座小山。
见他没理自己，林花抱着手上的一包薯片，怯生生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又喊一遍：“虎、虎哥。”
喊了几声，周寅总算不耐烦的抬起头看向她，正要凶她滚一边去，目光立刻被她身后乌泱泱地人群给夺去。
为首的是山里最淘气的孩子何壮，身后是他那一帮子弟兄，臂上画的，头上染的，三教九流哪个帮派的都有。昙山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一个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十六七岁的男孩，热血方刚的年纪，一有新鲜事打个招呼全上了。
敌人来势汹汹。
十七岁的周寅没打算管一个毫无干系的人的事。
继续操活手里硬茬茬的头发。
林花看他一身凸起来像老鼠一样的腱子肉，局促的往后黑压压的人群看了一眼，喉咙不觉吞咽了一下，腿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壮胆走上前，拉周寅裤子：“虎、虎哥，借个地、地地儿，上厕所。”
周寅气冲冲：“滚！”
一声“哈”，在场的人全笑了，包括睡在躺椅上惊醒来的人。
笑声充斥一整个狭仄的理发店，周寅手上的刀把持不住，一个错力，差点把客人的头发剪毁。
听着笑声，周寅气得嘴角都在抖，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蓦地冲那群人大吼一声，“我他吗喊的是你们滚！”
如雄狮般的震吼和燃燃怒意，配上男人狰狞恐怖的面容，狭仄的理发店一瞬间噤声。
低压的天花板，陈旧失修的吊扇摇摇欲坠。牵动扇叶的影子在这些木讷的脸上晃了晃。
“滴答，滴答——”
有水流声。
哪而漏水了？
周寅在拥挤蹩脚的小店里环视一周，最后落定在林花那大的夸张的低□□上。
米色的裤子深湿了一片，还有水从棉缝里滴落下来。
林花一脸怔忡的表情看着他，明显是被他吓到了。
周寅眼皮一突突，手里的刀都快拿不稳了。
他差点一瞬间起了杀心——这个臭女娃，居然敢在他的地盘上尿裤子！
周寅气汹汹，用刀直指着她，刀光压着她的鼻梁。
“你——也给我滚出去！”
何壮拳脚功夫了得，是昙山这片地方的小大王，能让何壮忌惮的人少之又少，周寅就是其中一个。
周寅人如其名，块头大，胳膊粗，像老虎一样的身材，站在那里就已是威风凛凛的范，只是辍学早，偏安一隅，要不然肯定能在这打出一片“江山”。
何壮声音轻了点，好孩子似地向周寅解释道：“寅哥，不是我们想来您这惹事。是这女娃买东西给烂钱，不认账，拿了东西就要跑。”
身后一个寸头男抬起胳膊忿忿喊：“她就是想偷东西，和她爸一样，想要空手套白狼。”
“没错！江湖规矩，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训一顿才是！要不然留在昙山长大了也是祸害！”
何壮笑不漏齿，“寅哥，您只要把她丢出来，我们立刻逮着她就走，不碍着您做生意。”
谁知道这个皮娃能跑的这么快，从店里出来，像兔子一样蹬几脚溜烟没影了。
周寅一听，眼珠子立刻一转，挪定在林花身上。
林花撞上他直逼人心的目光，立刻害怕的低下头，踱着小碎步，凑到他脚边坐下，一把抱住了他密毛的小腿。
林花抖着声解释，“我没给烂钱，它只是坏了一个角。”
何壮听了更气，拿出她的“罪状”，只见，一张揉软了的五角钱人民币，有一个大拇指长度的裂缝，从边角裂到人脸。说不上烂，也说不上好，就看收钱人接不接受。
看这样子，何壮明显是不接受的。
周寅叹了口气，他本好好的做着生意，没想到突然做起了判官。
他那一只没拿理发刀的手接过这“罪状”，瞅了几眼，说：“这钱还能用。”拿透明胶黏一黏的事儿。
何壮不爽起来，叉着腰，“烂成这样，去镇上买东西人家根本是不要的。”
“那你——”周寅对着林花说，“回家换一张去。”
林花大大的眼睛水灵灵一片，她压着鼻音，说：“没钱了。”
说着，她无意识的蹭了蹭鼻子。
腿上忽然传来湿湿稠稠的凉意。
周寅难得好脾气忍着没把她一脚踢出去的冲动，“没钱那你也别他吗抱着我的腿，还把——鼻涕抹我腿上！”
噗呲——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但碍于对象是周寅，出了一声便赶紧拿手捂住。
林花一愣，脸瞬间沸腾起来，抱着他腿的手却更用力。
客人胡三叔观望了好半天，终于坐起来，对着何壮无奈的说：“来来来，别难为这小姑娘了，我替她赔你一块钱，够了没？”
他一边说，边从裤袋里掏出绿纸币。
何壮接过钱，恶狠狠的瞪了林花一眼，转身招呼兄弟散了。
嘴却仍然没留情面，“没钱还敢买东西，祸害终究是生出了祸害。”
眼睛眨呀眨，几滴晶莹顺着轮廓滑下。脸上落了两道泪痕。
周寅是没有那么多柔骨肠情的，他看了眼林花，脚一蹬，把她像个小鸡仔一样甩开了。
“走开点，别碍事。”
林花被甩到一边，怀里的薯片仍紧紧抱住。
胡三叔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镜子里倒映的她。
“阿妹，身体好点了没？”
林花用手背胡乱擦了几下脸，把那些湿润褥干，“好点了。”
胡三叔是这山里有名的医生，因热心肠，人缘也是最好的那一个，林花前阵子生病，晕倒在家门口，后面是胡三叔路过救了自己。
“咔嚓咔嚓。”
修了两刀，周寅仔细琢磨了一下发型，鬓角干净，弧度完整，胡三叔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周寅把围在他脖子上的紫毛巾摘下，再用粗棉擦了几下碎发屑，“好了。”
“好嘞！”
“五块钱。”
“行。”
“……”
胡三叔看了一眼林花，朝她微笑了一下。林花也傻傻的露出虎牙尖。
人消失在拐角，门前一地天光慢慢变暗。日头快要躲山背里去了。
晚上和王淑敏还有约会，周寅得抓紧时间把东西收一下，洗澡换衣服。
忙活了一会，一转头，这个碍事的人居然还坐在地上。
再看一眼地上那一团已经干了的水迹，周寅拿了一把毛巾，打湿丢给她，“去，自己拉的尿自己擦干净！”
林花一听，夹杂着细密伤口的小手立刻抓住毛巾，像为了讨好他似的，使劲在地上擦来擦去，直到水泥地都有了一抹淡淡的光泽。
“虎、虎哥。擦、擦好了。”
林花捧着毛巾，献宝贝似地站在他面前。
周寅看了眼西沉的太阳，走回店里关窗锁柜，低沉的嗓音发出声：“嗯……弄好了就走吧。”
“虎、虎哥，”林花抓着宽大的衣角，紧张的拧出衣褶子，“我可不可以，在您家住一晚。”
周寅头疼起来，手扶额角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他想不明白了。
他和这小姑娘非亲非故的，这阵子为什么就缠上了他。而且，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收留她，凭什么相信他。
周寅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黑耗子似地一张脸，干巴巴的面孔，头发乱得像街边的乞丐，衣服大得快要拖地，实在配得上“真丑”两个字。
看他沉默的凝视自己，林花摆出了自以为甜美的笑容。
顿时，周寅的脸像吃了酸似地拧巴起来。
“别他吗笑。”
林花嘴角立刻收回去，怯生生缩着肩膀，“……哦。”
周寅动了下嘴巴，像在嚼空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花。”
“几岁了？”
“十、十一。”
小姑娘年龄小，声音还很稚嫩，说话时糅杂着微微的奶音。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喉咙沙沙的。
“我和你什么关系。”
林花歪头看着他，认真的说：“没有关系。”
周寅勾了一下唇角，并不是笑，反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凶狠了，目光森冷的仿佛能一口吃掉她。
“哼，看来脑子没傻。”
林花捂着饿的有些难受的肚子，可怜的说：“虎哥，我家里没人了。”
周寅的耐心在随着日光的消退慢慢减少，“别瞎叫，谁是你虎哥。你家里没人关我屁事。”
林花抓住他的手，跪在他鞋边，乞求说道：“虎哥，你帮帮我吧，等我爸爸明天回来了，我让他给您钱好不好。”
“诶诶诶——，你干什么你！”周寅可受不了她这跪，立马把她整个人提起来，嶙峋的骨头裹着干瘪的皮肤，体重轻的像团棉花，“别他吗耍赖皮，我没那么好心收留你，要是整个昙山都像你这样往我家里塞，那我还他吗怎么活。”
周寅说话的口水沫子溅她一脸，从他哼哧哼哧的呼吸里，可以听出男人现在的怒气已达临界值。
他想着现在的诈骗团伙手端可真高明，先放出一个鱼饵，越勾人心越好。等鱼儿上钩了，就将他吃干抹净，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见他铁青的脸色和毫无松动的态度，林花急得快哭了，白裂的唇瓣打着颤，隐忍着一阵一阵的哭腔。
几番拉扯，天色昏沉下来，半弦月挂在山头。
林花做着最后挣扎，“虎哥，就一晚，就一晚我就走。”
周寅无情拒绝：“一晚也不行！”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大概是王淑敏来催他了。
“虎、虎哥——”
“滚！”
怒火中烧的他一下子把她甩开，没控制好力道。林花腰背骨砸到地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女孩疼得站不起，只能躺在地上，流着木讷的眼泪。耳边蛐蛐擦着耳廓跳过去，藏进杂草地里。
余光里，宽阔的背影拉下理发店的卷帘门，蹲下来锁上扣，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花躺在泥地里，呆呆地想——
他怎么和那个人说得……
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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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虎、虎……虎哥。”
女孩站在门口，结结巴巴的喊他，蘑菇般的个头只及男子的腰，沾满尘土的婴肥脸蛋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大而炯亮。
……又是她。
面容青涩但已有成年人体格的男子只匆匆扫了一眼林花，低头，往围腰的工具栏里熟练的掏出一把平刀，给熟睡在躺椅上的客人剪头发。
伴随剪子落下的声音，“咔嚓咔嚓”，落下的发絮围着青年男的脚边堆成一座座小山。
见他没理自己，林花抱着手上的一包薯片，怯生生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又喊一遍：“虎、虎哥。”
喊了几声，周寅总算不耐烦的抬起头看向她，正要凶她滚一边去，目光立刻被她身后乌泱泱地人群给夺去。
为首的是山里最淘气的孩子何壮，身后是他那一帮子弟兄，臂上画的，头上染的，三教九流哪个帮派的都有。昙山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一个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十六七岁的男孩，热血方刚的年纪，一有新鲜事打个招呼全上了。
敌人来势汹汹。
十七岁的周寅没打算管一个毫无干系的人的事。
继续操活手里硬茬茬的头发。
林花看他一身凸起来像老鼠一样的腱子肉，局促的往后黑压压的人群看了一眼，喉咙不觉吞咽了一下，腿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壮胆走上前，拉周寅裤子：“虎、虎哥，借个地、地地儿，上厕所。”
周寅气冲冲：“滚！”
一声“哈”，在场的人全笑了，包括睡在躺椅上惊醒来的人。
笑声充斥一整个狭仄的理发店，周寅手上的刀把持不住，一个错力，差点把客人的头发剪毁。
听着笑声，周寅气得嘴角都在抖，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蓦地冲那群人大吼一声，“我他吗喊的是你们滚！”
如雄狮般的震吼和燃燃怒意，配上男人狰狞恐怖的面容，狭仄的理发店一瞬间噤声。
低压的天花板，陈旧失修的吊扇摇摇欲坠。牵动扇叶的影子在这些木讷的脸上晃了晃。
“滴答，滴答——”
有水流声。
哪而漏水了？
周寅在拥挤蹩脚的小店里环视一周，最后落定在林花那大的夸张的低□□上。
米色的裤子深湿了一片，还有水从棉缝里滴落下来。
林花一脸怔忡的表情看着他，明显是被他吓到了。
周寅眼皮一突突，手里的刀都快拿不稳了。
他差点一瞬间起了杀心——这个臭女娃，居然敢在他的地盘上尿裤子！
周寅气汹汹，用刀直指着她，刀光压着她的鼻梁。
“你——也给我滚出去！”
何壮拳脚功夫了得，是昙山这片地方的小大王，能让何壮忌惮的人少之又少，周寅就是其中一个。
周寅人如其名，块头大，胳膊粗，像老虎一样的身材，站在那里就已是威风凛凛的范，只是辍学早，偏安一隅，要不然肯定能在这打出一片“江山”。
何壮声音轻了点，好孩子似地向周寅解释道：“寅哥，不是我们想来您这惹事。是这女娃买东西给烂钱，不认账，拿了东西就要跑。”
身后一个寸头男抬起胳膊忿忿喊：“她就是想偷东西，和她爸一样，想要空手套白狼。”
“没错！江湖规矩，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训一顿才是！要不然留在昙山长大了也是祸害！”
何壮笑不漏齿，“寅哥，您只要把她丢出来，我们立刻逮着她就走，不碍着您做生意。”
谁知道这个皮娃能跑的这么快，从店里出来，像兔子一样蹬几脚溜烟没影了。
周寅一听，眼珠子立刻一转，挪定在林花身上。
林花撞上他直逼人心的目光，立刻害怕的低下头，踱着小碎步，凑到他脚边坐下，一把抱住了他密毛的小腿。
林花抖着声解释，“我没给烂钱，它只是坏了一个角。”
何壮听了更气，拿出她的“罪状”，只见，一张揉软了的五角钱人民币，有一个大拇指长度的裂缝，从边角裂到人脸。说不上烂，也说不上好，就看收钱人接不接受。
看这样子，何壮明显是不接受的。
周寅叹了口气，他本好好的做着生意，没想到突然做起了判官。
他那一只没拿理发刀的手接过这“罪状”，瞅了几眼，说：“这钱还能用。”拿透明胶黏一黏的事儿。
何壮不爽起来，叉着腰，“烂成这样，去镇上买东西人家根本是不要的。”
“那你——”周寅对着林花说，“回家换一张去。”
林花大大的眼睛水灵灵一片，她压着鼻音，说：“没钱了。”
说着，她无意识的蹭了蹭鼻子。
腿上忽然传来湿湿稠稠的凉意。
周寅难得好脾气忍着没把她一脚踢出去的冲动，“没钱那你也别他吗抱着我的腿，还把——鼻涕抹我腿上！”
噗呲——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但碍于对象是周寅，出了一声便赶紧拿手捂住。
林花一愣，脸瞬间沸腾起来，抱着他腿的手却更用力。
客人胡三叔观望了好半天，终于坐起来，对着何壮无奈的说：“来来来，别难为这小姑娘了，我替她赔你一块钱，够了没？”
他一边说，边从裤袋里掏出绿纸币。
何壮接过钱，恶狠狠的瞪了林花一眼，转身招呼兄弟散了。
嘴却仍然没留情面，“没钱还敢买东西，祸害终究是生出了祸害。”
眼睛眨呀眨，几滴晶莹顺着轮廓滑下。脸上落了两道泪痕。
周寅是没有那么多柔骨肠情的，他看了眼林花，脚一蹬，把她像个小鸡仔一样甩开了。
“走开点，别碍事。”
林花被甩到一边，怀里的薯片仍紧紧抱住。
胡三叔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镜子里倒映的她。
“阿妹，身体好点了没？”
林花用手背胡乱擦了几下脸，把那些湿润褥干，“好点了。”
胡三叔是这山里有名的医生，因热心肠，人缘也是最好的那一个，林花前阵子生病，晕倒在家门口，后面是胡三叔路过救了自己。
“咔嚓咔嚓。”
修了两刀，周寅仔细琢磨了一下发型，鬓角干净，弧度完整，胡三叔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周寅把围在他脖子上的紫毛巾摘下，再用粗棉擦了几下碎发屑，“好了。”
“好嘞！”
“五块钱。”
“行。”
“……”
胡三叔看了一眼林花，朝她微笑了一下。林花也傻傻的露出虎牙尖。
人消失在拐角，门前一地天光慢慢变暗。日头快要躲山背里去了。
晚上和王淑敏还有约会，周寅得抓紧时间把东西收一下，洗澡换衣服。
忙活了一会，一转头，这个碍事的人居然还坐在地上。
再看一眼地上那一团已经干了的水迹，周寅拿了一把毛巾，打湿丢给她，“去，自己拉的尿自己擦干净！”
林花一听，夹杂着细密伤口的小手立刻抓住毛巾，像为了讨好他似的，使劲在地上擦来擦去，直到水泥地都有了一抹淡淡的光泽。
“虎、虎哥。擦、擦好了。”
林花捧着毛巾，献宝贝似地站在他面前。
周寅看了眼西沉的太阳，走回店里关窗锁柜，低沉的嗓音发出声：“嗯……弄好了就走吧。”
“虎、虎哥，”林花抓着宽大的衣角，紧张的拧出衣褶子，“我可不可以，在您家住一晚。”
周寅头疼起来，手扶额角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他想不明白了。
他和这小姑娘非亲非故的，这阵子为什么就缠上了他。而且，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收留她，凭什么相信他。
周寅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黑耗子似地一张脸，干巴巴的面孔，头发乱得像街边的乞丐，衣服大得快要拖地，实在配得上“真丑”两个字。
看他沉默的凝视自己，林花摆出了自以为甜美的笑容。
顿时，周寅的脸像吃了酸似地拧巴起来。
“别他吗笑。”
林花嘴角立刻收回去，怯生生缩着肩膀，“……哦。”
周寅动了下嘴巴，像在嚼空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花。”
“几岁了？”
“十、十一。”
小姑娘年龄小，声音还很稚嫩，说话时糅杂着微微的奶音。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喉咙沙沙的。
“我和你什么关系。”
林花歪头看着他，认真的说：“没有关系。”
周寅勾了一下唇角，并不是笑，反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凶狠了，目光森冷的仿佛能一口吃掉她。
“哼，看来脑子没傻。”
林花捂着饿的有些难受的肚子，可怜的说：“虎哥，我家里没人了。”
周寅的耐心在随着日光的消退慢慢减少，“别瞎叫，谁是你虎哥。你家里没人关我屁事。”
林花抓住他的手，跪在他鞋边，乞求说道：“虎哥，你帮帮我吧，等我爸爸明天回来了，我让他给您钱好不好。”
“诶诶诶——，你干什么你！”周寅可受不了她这跪，立马把她整个人提起来，嶙峋的骨头裹着干瘪的皮肤，体重轻的像团棉花，“别他吗耍赖皮，我没那么好心收留你，要是整个昙山都像你这样往我家里塞，那我还他吗怎么活。”
周寅说话的口水沫子溅她一脸，从他哼哧哼哧的呼吸里，可以听出男人现在的怒气已达临界值。
他想着现在的诈骗团伙手端可真高明，先放出一个鱼饵，越勾人心越好。等鱼儿上钩了，就将他吃干抹净，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见他铁青的脸色和毫无松动的态度，林花急得快哭了，白裂的唇瓣打着颤，隐忍着一阵一阵的哭腔。
几番拉扯，天色昏沉下来，半弦月挂在山头。
林花做着最后挣扎，“虎哥，就一晚，就一晚我就走。”
周寅无情拒绝：“一晚也不行！”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大概是王淑敏来催他了。
“虎、虎哥——”
“滚！”
怒火中烧的他一下子把她甩开，没控制好力道。林花腰背骨砸到地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女孩疼得站不起，只能躺在地上，流着木讷的眼泪。耳边蛐蛐擦着耳廓跳过去，藏进杂草地里。
余光里，宽阔的背影拉下理发店的卷帘门，蹲下来锁上扣，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花躺在泥地里，呆呆地想——
他怎么和那个人说得……
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