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镇夜市的主旋律是从一段长长的清水湖畔开始的。
沿途的摊贩在这里搭起灶台燃起烟火，飘香味和着风扑面而来。
王淑敏有一头软而顺滑的长发，偶尔蹭到他脖子上，微微的凉意伴随淡淡的幽香，周寅勾着唇，哄着今夜不大开心的小女友。
“我爸今天发火，无缘无故骂我，你约会还迟到，我发现你们今天都是赶着趟来气我的。”少女的娇嗔着，脸蛋红红的像个苹果。
周寅问缘由，王淑敏说：“谁知道他外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是嘴里一直在唠唠叨叨一个人，姓林的，据说欠了我们家几万块钱没还呢。”
几万块钱可不小，能拿去干什么？
“赌啊，你们爷们都爱的玩意。”
周寅浅浅笑了笑，买了条手链给她赔不是。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而周寅也要赶时间回去照顾奶奶。所以两个人腻腻歪歪一会就各自散了。
打着手灯回来，周寅心里莫名牵着一处地方。
在店铺和家之间的交叉路，他犹豫了一下。手上的一束白光随意晃在地上，照的某块地方通亮。飞蛾寻着光振翅飞来，在他踌躇的间隙，明亮的光束下已攒了数只生灵。
最后，周寅抿了抿僵硬的嘴角，脚尖拐了个方面，沿路向前走去。
泥巴路面凹凸不平，随便一走，便留下清晰的鞋底印。时而有野羊经过，带着沉重的羊骚味，混着泥土，大树，和屎馊味，周寅就在这样的地方，生长了十七年。
昙山是块宝地，千年流传下来的古村落尚可晰见，连绵的大山是一座座天然的围城。青壮年出城打工，留在这的人，多半是老人和小孩。在这出生，在这终了。不同的年轮，却在顺着一样的轨迹生长。
周寅不是没想出去，只是他唯一的亲人恋旧，舍不得离开这。大城市嘛，什么都好，偏偏放不下古稀之人的情怀。父亲给他留下的唯一财产就是那间小理发店，传承他父亲的手艺，周寅暂且以此为生。
林花迷迷糊糊之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移动。冰凉的触感，磨着她皮肤，从手穿到腰腹，再往下，缠住腿。林花闭着眼，感官被放大数千倍。
地在震动，有人朝她走来，一束强光明晃晃打在她脸上。林花下意识地撇过头，躲过强光。
与此同时，缠在她腿上的东西骤然缩紧，挤压得她骨头都快断裂。
林花吃痛得一睁开眼，就看到夜色下一抹黑色的身影倾下身，嘴边叨叨着不知抓住什么东西，用力一扯，甩到旁边。扑哧落地的声音，杂草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腿上的挤压感消失。林花尚未清醒的眼里露出迷茫。
周寅蹲下来，看向她的眼底划过一分精锐，沉声时的音色，就像老虎粗犷的低吼声：“皮娃，蛇在你脸上下蛋了知不知道？”
……蛇……蛇……嗯？有蛇！？
林花猛地坐起来，瞪大眼，立刻慌乱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瞅见蛇在她手臂和腿间留下的黏液，林花迅即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跑了出来。
她咬着牙，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周寅也露出嫌恶之色，不过很明显是针对她：“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家去。”
林花眼眶瞬间冒出了泪，“我没家。”
周寅的牙咬得咯咯响，“所以，你就赖上我了？”
虽然她确实这么打算，但徐子扬告诉她不能直接说。
“……没。”
“爸妈呢？”
“……”
两人默默对视。
周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昙山从留守儿童到成为弃养的孤儿太多了。
但——
“我不可能收留你。”
周寅不自认为是个善人，家里还有个奶奶，他没功夫照顾小朋友。
林花垂下眼，沾满泥渍的手抓住他的裤腿。
两人隔着淡淡的夜雾，无声拉锯着。
手指捏住的那一小块衣服面料，已是林花全部的生存希冀。
从事发当天到现在，她依着徐子扬的帮助活到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村里最讨厌她的人，徐子扬的姑姑已有所察觉。
周寅看了看四周，荒山野岭，野兽横行，要真把她留外面——
“一晚。”
“……”
“只能一晚。”
林花眼前一亮，扯着他裤腿借力站起来。
周寅斜视她，嫌弃的一脚把她蹬开：“记住，明早天亮，你就得离开。”
林花被甩在地上，还不忘摇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
.
林花跟在周寅后面，目光像长在了他背上似的，看得周寅全身哪都不舒坦。
转过身，因身高差距，林花一不留神，差点撞在了他某个尴尬的地方。
周寅怒气值瞬间拉满，眉梢燃起火来。
“你有病是不是？！”
“虎、虎哥……？”
对上他狰狞的目光，林花不知所措的眨了两下眼睛，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全是单纯和懵懂，缩着肩膀小心翼翼的站在那，乖巧的像个假娃娃。
周寅蛮牛似地脾气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眼睛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命令式的口吻：“好好看路，不准看我。”
“……哦。”
林花怯怯的缩了几下脖子。
然后继续跟着他走在后面。
目光不再如一开始直白，而是偷偷瞟着，时不时抬眼，打量他一件单薄的背心下，臂膀上坚实厚重的肌肉。
经多年的风吹雨打，周寅的皮肤是古铜色的，每一条流畅的肌肉曲线，都是他当年在田地里耕种的成果。后面，把地卖了，皮肤的颜色也就比当时浅了一点，但和林花比起来，他还是很黑。
林花脑中想象着许多画面，天马行空的什么都有。以至于周寅说了一声“到了，”她没听见。
周寅停下脚步，刚要转身，就被人撞了一下。
这回，林花的脑门撞在了他屁股上。
林花捂着头，嗷的叫了声，紧接着，周寅的大手掌就盖了下来。
凶神恶煞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你是不是瞎！？”
林花脑袋被他压得难受，脖子险些承不住力，连忙道歉：“对、对不起虎哥。”
周寅唾了口气，看着她跟个黑耗子似的脸，也懒得追究了。
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跨过门槛，一隅四方的家呈在眼前。地上摆放的东西很多，大都杂乱无序，唯有一角摆放的医用器具是整洁干净的。墙面上挂着钟和手托净瓶的观音像。一张矮小的茶几旁，几张板凳随意摆放。桌上有一个空碗。家里仅有的一间卧室，给周寅的奶奶睡着。
老人家习惯早休息，一进家门，周寅的脚步就轻了下来，走进那间卧室，林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在墙面上晃动了几下的影子。几声不大清楚低声交谈后，周寅走了出来，淡淡瞟了一眼林花，随即走到茶几边，把残余着药液的空碗给收进厨房。
灶台起火，石锅里舀上小米和肉，盖上盖，给周奶熬煮粥水喝。临入睡前吃东西，这已经是老人家多年的习惯。
空气中飘散着稻谷和草药的芬香。
林花听着厨房里叮铃哐啷的响声，眼神不免在这间屋子里四处游移。
耳边传来床板吱呀一叫的声音，林花看着那虚掩的卧室门被慢慢打开，周奶一头银白色的短发，从披黑的房间里走出来。拄着拐杖，两腿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两人四目相撞，在周奶微阖迷胧的眼缝里，林花看见了她眼底的那一丝震愕。
周奶脚步显得有些焦灼的朝她靠近，尽管还是很慢，但林花还是能直白的感受到她那股真真的急切。
“……丫……丫、丫头……”
林花下意识伸手扶住和她个头一样高的周奶，嘴里顺着喊出了“奶奶”二字。
“丫头。”
周奶抓着她的手，眼皮耷沉下的一双黑瞳里，竟然闪过了一抹晶莹。
林花微显茫然，但还是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老人的手劲意外的大，林花被她掐的手碗都有些疼，但心底更觉难受的，是周奶看向她的目光。太过沉重，太过压抑，林花难以承受这样的深沉。
“丫、丫头。”
她一直重复的念着这两个字。
林花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周奶，不知她是怎么了，为何面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反应。
周寅从厨房出来，一看到周奶牵着林花一起坐在沙发上。瞬间一个箭步来到了林花旁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粗鲁的将她从周奶的身边拽开。
“你在干什么！？”
周寅怒气冲冲的呵斥她，随即转过头，察看周奶的情况。
“阿奶，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他蹲下身子，帮周奶裹紧身上深瑰色的厚袄子。
“我想、想着出来走走。”
老人语速很慢，说话时的目光，仍放在林花的身上，仿佛在看一个熟悉认识的人。
林花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
周寅看了看林花，又看了看周奶，轻轻吐出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
“奶，这外面的孩子，来我们家住一晚。”
“……”
周奶没回应，只是一双暗沉的眼忽地惊亮。
气压升高，锅盖开始敲锣打鼓的跳起舞来。
周寅知道她又犯迷糊了，不再做解释，只道：“粥煮好了，我去给你装。”
周寅起身，脚步绕过林花时，凶恶恶的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警告着她不许轻举妄动。
林花脸颊微微鼓了鼓，似是在心里怄了口气。
她哪敢乱动呢？
只是，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又开始连连唤她：“……丫头，过来……”
林花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瘦弱地肩膀，小小声地嘟嘟囔囔道，“虎哥不让我过去。”
周奶那收缩的口周微张着，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过来，听我的，乖……”
林花往旁边瞅了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没敢往沙发上坐，而是凑到了周奶的脚边。
周奶欣慰的笑了笑，布满皱纹和斑痕的脸尽是慈爱，“……好，好，好孩子。”
老人枯瘪的手放在她的头上，微微的颤抖，温热的触感，带着老人身上独有的沉香味，林花像只猫一样，乖顺的趴在她的腿上，眼皮开开阖阖。
年岁已大，温柔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说话的间隙都要留点儿时间休息。
“丫头呀，你怎么才回来，妈等你那么多年……好想你啊。”
林花眼眶转瞬一红。
沿途的摊贩在这里搭起灶台燃起烟火，飘香味和着风扑面而来。
王淑敏有一头软而顺滑的长发，偶尔蹭到他脖子上，微微的凉意伴随淡淡的幽香，周寅勾着唇，哄着今夜不大开心的小女友。
“我爸今天发火，无缘无故骂我，你约会还迟到，我发现你们今天都是赶着趟来气我的。”少女的娇嗔着，脸蛋红红的像个苹果。
周寅问缘由，王淑敏说：“谁知道他外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是嘴里一直在唠唠叨叨一个人，姓林的，据说欠了我们家几万块钱没还呢。”
几万块钱可不小，能拿去干什么？
“赌啊，你们爷们都爱的玩意。”
周寅浅浅笑了笑，买了条手链给她赔不是。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而周寅也要赶时间回去照顾奶奶。所以两个人腻腻歪歪一会就各自散了。
打着手灯回来，周寅心里莫名牵着一处地方。
在店铺和家之间的交叉路，他犹豫了一下。手上的一束白光随意晃在地上，照的某块地方通亮。飞蛾寻着光振翅飞来，在他踌躇的间隙，明亮的光束下已攒了数只生灵。
最后，周寅抿了抿僵硬的嘴角，脚尖拐了个方面，沿路向前走去。
泥巴路面凹凸不平，随便一走，便留下清晰的鞋底印。时而有野羊经过，带着沉重的羊骚味，混着泥土，大树，和屎馊味，周寅就在这样的地方，生长了十七年。
昙山是块宝地，千年流传下来的古村落尚可晰见，连绵的大山是一座座天然的围城。青壮年出城打工，留在这的人，多半是老人和小孩。在这出生，在这终了。不同的年轮，却在顺着一样的轨迹生长。
周寅不是没想出去，只是他唯一的亲人恋旧，舍不得离开这。大城市嘛，什么都好，偏偏放不下古稀之人的情怀。父亲给他留下的唯一财产就是那间小理发店，传承他父亲的手艺，周寅暂且以此为生。
林花迷迷糊糊之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移动。冰凉的触感，磨着她皮肤，从手穿到腰腹，再往下，缠住腿。林花闭着眼，感官被放大数千倍。
地在震动，有人朝她走来，一束强光明晃晃打在她脸上。林花下意识地撇过头，躲过强光。
与此同时，缠在她腿上的东西骤然缩紧，挤压得她骨头都快断裂。
林花吃痛得一睁开眼，就看到夜色下一抹黑色的身影倾下身，嘴边叨叨着不知抓住什么东西，用力一扯，甩到旁边。扑哧落地的声音，杂草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腿上的挤压感消失。林花尚未清醒的眼里露出迷茫。
周寅蹲下来，看向她的眼底划过一分精锐，沉声时的音色，就像老虎粗犷的低吼声：“皮娃，蛇在你脸上下蛋了知不知道？”
……蛇……蛇……嗯？有蛇！？
林花猛地坐起来，瞪大眼，立刻慌乱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瞅见蛇在她手臂和腿间留下的黏液，林花迅即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跑了出来。
她咬着牙，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周寅也露出嫌恶之色，不过很明显是针对她：“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家去。”
林花眼眶瞬间冒出了泪，“我没家。”
周寅的牙咬得咯咯响，“所以，你就赖上我了？”
虽然她确实这么打算，但徐子扬告诉她不能直接说。
“……没。”
“爸妈呢？”
“……”
两人默默对视。
周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昙山从留守儿童到成为弃养的孤儿太多了。
但——
“我不可能收留你。”
周寅不自认为是个善人，家里还有个奶奶，他没功夫照顾小朋友。
林花垂下眼，沾满泥渍的手抓住他的裤腿。
两人隔着淡淡的夜雾，无声拉锯着。
手指捏住的那一小块衣服面料，已是林花全部的生存希冀。
从事发当天到现在，她依着徐子扬的帮助活到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村里最讨厌她的人，徐子扬的姑姑已有所察觉。
周寅看了看四周，荒山野岭，野兽横行，要真把她留外面——
“一晚。”
“……”
“只能一晚。”
林花眼前一亮，扯着他裤腿借力站起来。
周寅斜视她，嫌弃的一脚把她蹬开：“记住，明早天亮，你就得离开。”
林花被甩在地上，还不忘摇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
.
林花跟在周寅后面，目光像长在了他背上似的，看得周寅全身哪都不舒坦。
转过身，因身高差距，林花一不留神，差点撞在了他某个尴尬的地方。
周寅怒气值瞬间拉满，眉梢燃起火来。
“你有病是不是？！”
“虎、虎哥……？”
对上他狰狞的目光，林花不知所措的眨了两下眼睛，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全是单纯和懵懂，缩着肩膀小心翼翼的站在那，乖巧的像个假娃娃。
周寅蛮牛似地脾气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眼睛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命令式的口吻：“好好看路，不准看我。”
“……哦。”
林花怯怯的缩了几下脖子。
然后继续跟着他走在后面。
目光不再如一开始直白，而是偷偷瞟着，时不时抬眼，打量他一件单薄的背心下，臂膀上坚实厚重的肌肉。
经多年的风吹雨打，周寅的皮肤是古铜色的，每一条流畅的肌肉曲线，都是他当年在田地里耕种的成果。后面，把地卖了，皮肤的颜色也就比当时浅了一点，但和林花比起来，他还是很黑。
林花脑中想象着许多画面，天马行空的什么都有。以至于周寅说了一声“到了，”她没听见。
周寅停下脚步，刚要转身，就被人撞了一下。
这回，林花的脑门撞在了他屁股上。
林花捂着头，嗷的叫了声，紧接着，周寅的大手掌就盖了下来。
凶神恶煞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你是不是瞎！？”
林花脑袋被他压得难受，脖子险些承不住力，连忙道歉：“对、对不起虎哥。”
周寅唾了口气，看着她跟个黑耗子似的脸，也懒得追究了。
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跨过门槛，一隅四方的家呈在眼前。地上摆放的东西很多，大都杂乱无序，唯有一角摆放的医用器具是整洁干净的。墙面上挂着钟和手托净瓶的观音像。一张矮小的茶几旁，几张板凳随意摆放。桌上有一个空碗。家里仅有的一间卧室，给周寅的奶奶睡着。
老人家习惯早休息，一进家门，周寅的脚步就轻了下来，走进那间卧室，林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在墙面上晃动了几下的影子。几声不大清楚低声交谈后，周寅走了出来，淡淡瞟了一眼林花，随即走到茶几边，把残余着药液的空碗给收进厨房。
灶台起火，石锅里舀上小米和肉，盖上盖，给周奶熬煮粥水喝。临入睡前吃东西，这已经是老人家多年的习惯。
空气中飘散着稻谷和草药的芬香。
林花听着厨房里叮铃哐啷的响声，眼神不免在这间屋子里四处游移。
耳边传来床板吱呀一叫的声音，林花看着那虚掩的卧室门被慢慢打开，周奶一头银白色的短发，从披黑的房间里走出来。拄着拐杖，两腿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两人四目相撞，在周奶微阖迷胧的眼缝里，林花看见了她眼底的那一丝震愕。
周奶脚步显得有些焦灼的朝她靠近，尽管还是很慢，但林花还是能直白的感受到她那股真真的急切。
“……丫……丫、丫头……”
林花下意识伸手扶住和她个头一样高的周奶，嘴里顺着喊出了“奶奶”二字。
“丫头。”
周奶抓着她的手，眼皮耷沉下的一双黑瞳里，竟然闪过了一抹晶莹。
林花微显茫然，但还是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老人的手劲意外的大，林花被她掐的手碗都有些疼，但心底更觉难受的，是周奶看向她的目光。太过沉重，太过压抑，林花难以承受这样的深沉。
“丫、丫头。”
她一直重复的念着这两个字。
林花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周奶，不知她是怎么了，为何面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反应。
周寅从厨房出来，一看到周奶牵着林花一起坐在沙发上。瞬间一个箭步来到了林花旁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粗鲁的将她从周奶的身边拽开。
“你在干什么！？”
周寅怒气冲冲的呵斥她，随即转过头，察看周奶的情况。
“阿奶，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他蹲下身子，帮周奶裹紧身上深瑰色的厚袄子。
“我想、想着出来走走。”
老人语速很慢，说话时的目光，仍放在林花的身上，仿佛在看一个熟悉认识的人。
林花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
周寅看了看林花，又看了看周奶，轻轻吐出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
“奶，这外面的孩子，来我们家住一晚。”
“……”
周奶没回应，只是一双暗沉的眼忽地惊亮。
气压升高，锅盖开始敲锣打鼓的跳起舞来。
周寅知道她又犯迷糊了，不再做解释，只道：“粥煮好了，我去给你装。”
周寅起身，脚步绕过林花时，凶恶恶的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警告着她不许轻举妄动。
林花脸颊微微鼓了鼓，似是在心里怄了口气。
她哪敢乱动呢？
只是，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又开始连连唤她：“……丫头，过来……”
林花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瘦弱地肩膀，小小声地嘟嘟囔囔道，“虎哥不让我过去。”
周奶那收缩的口周微张着，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过来，听我的，乖……”
林花往旁边瞅了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没敢往沙发上坐，而是凑到了周奶的脚边。
周奶欣慰的笑了笑，布满皱纹和斑痕的脸尽是慈爱，“……好，好，好孩子。”
老人枯瘪的手放在她的头上，微微的颤抖，温热的触感，带着老人身上独有的沉香味，林花像只猫一样，乖顺的趴在她的腿上，眼皮开开阖阖。
年岁已大，温柔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说话的间隙都要留点儿时间休息。
“丫头呀，你怎么才回来，妈等你那么多年……好想你啊。”
林花眼眶转瞬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