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处传来几声大笑，随后便是断断续续的推杯换盏声。
饭菜的香味远远飘过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一股脑全钻进了苏锦鲤鼻子里，苏锦鲤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忙活了大半日还没吃上一顿饭，此刻静下来才发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跳下床在屋子里摸索了一圈，最后发现只有桌子上的几碟花生红枣和一壶酒可供果腹。
苏锦鲤吸了口空气中的饭香味儿，而后捏开一颗花生扔进了嘴里。
就着饭香吃完了半碟花生，嘴里又干又腻，目光一转，落到了旁边那壶已被江早早喝过几口的酒上。
原本是晚上用作交杯酒的，不过今日显然已没了它的用途。
苏锦鲤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此刻试探性地倒了一杯饮下，只觉得喉咙胃里都像着了火一样，又辣又呛。
好不容易等那股难受劲儿过去，咂咂嘴，好像还挺香？
屋里酒香弥漫，屋外也是酒气冲天。
一眨眼已是月上中天，寨内灯火通明，四处可见三三两两躺倒的醉汉。
江早早打着酒嗝一步三晃地从地上的人身上迈过，看那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不胜酒力趴倒在地，然而一路踉跄竟也坚持走到了自己房门前。
“娘子，我回来了”晃晃悠悠地推门而入，本以为等着自己的依旧是一把冷刃，不想见到的却是一副美女酣睡图。
只见屋内正中的桌子上，花生壳和枣核零零碎碎铺了半个桌面，另外半个却被枕着手酣睡的苏锦鲤占了。
江早早一愣，狐疑的表情在看到地上滚落的酒壶时消失不见，随后忍不住扬唇一笑。
这位女侠，看起来酒量不太好啊。
江早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那步伐轻盈稳健，不见方才醉醺醺的模样。
“女侠，女侠……”低声在耳边唤了几句，熟睡的人毫无回应。
江早早无声一笑，又蹑手蹑脚地退回门边，打开门想出去。
门刚打开就听见几声喧嚷，寨子里负责巡逻的人员正在清理各处的醉汉。
江早早收回迈出去的脚，抬头看了眼天色又关上了门。
月明风轻，不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辰。
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见熟睡之人均匀的呼吸声。江早早倚在门边看了半晌，最后索性托腮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趣地欣赏起面前这副姣好的睡容。
白天还像个龇牙逞凶的小老虎，此刻安静下来倒像个乖巧的小奶猫。
许是长时间枕着一只手不舒服，苏锦鲤转头换了个胳膊枕。
江早早盯着她的目光一顿，视线被其额角一小块红色吸引，本以为是伤疤之类的，凑过去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块胎记。
应该是先前一直被胭脂遮着，方才胭脂被衣袖刮擦掉了才显露出来。
江早早伸出食指顺着那胎记的轮廓细细描摹。
啊，是朵花。
夜风顺着敞开的窗吹进来，一对喜烛明明灭灭，苏锦鲤在这光线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人坐在自己身前看自己看得认真。
“你看我做什么？”苏锦鲤问了一句，抬头时与江早早停在半空的手指轻轻撞了一下。
指腹冰凉，恰好落在那一处淡红上。
江早早俯身凑过去，弯起眼睛笑得温柔：“姑娘额角有一朵梅花，好看”
“梅花？”苏锦鲤似乎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额角，皱眉喃喃道：“梅花？”
“是啊，梅花”江早早肯定地点点头。
有一瞬间，江早早看到苏锦鲤笑了一下，那笑如暗夜繁星，美得人挪不开眼。
可惜，也只有一瞬。
下一瞬间，便又是熟悉的刀架脖子。
“宴席散了？”苏锦鲤板起脸问道。
江早早暗自苦笑一声，这姑娘怎么总跟他的脖子过不去。
“还没散，但寨主和其他几个当家都已经回房歇息了，看方向今日应该是去的十九夫人的屋子”
“谢了”苏锦鲤收刀入鞘，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便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中。
“哎，好歹是一日夫妻，走得这么干净利落，忒无情！”江早早对着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对了”消失的人又重新出现在窗外，向里探进半个身子吓了江早早一跳。
“女侠还有事？”
“你怎么办？跑吗？”窗台上的烛光在苏锦鲤漆黑的瞳孔里跳动，眼中未消的醉意还残留着几分不同白日的温柔。
江早早看着她，突然有些失神。
苏锦鲤微微歪着头，几缕发丝垂散在鬓边被风吹得轻轻飘起来，若有若无地拂过尚带几分酡红的脸颊。
看得人心痒，想伸出手去给她撩到耳后。
“嗯”江早早在袖子里捏了捏手，轻轻点头，“等巡逻队换班的空隙我再跑”
“哦，这个给你”苏锦鲤从怀中取出那柄短刀扔给江早早。
江早早接过刀仔细看了眼，毫无特点，大约就是兵器店里十文两把的普通款式。
“送给我防身的？”江早早问。
“嗯”苏锦鲤点点头，而后撑住窗沿向后一退，又没了人影。
“唔”江早早举起刀左右翻看半天，半晌轻笑道，“好像也没有那么无情。”
夜色渐深，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动几片浮云遮住了一轮圆月。
外头声响也小了，只剩下几个巡逻的喽啰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地在寨内来回穿梭。
夜风微凉，苏锦鲤喝了一壶酒又睡了一觉，此时被风这么一吹，酒劲儿不消反上头，脚下有点儿不稳，然而胸中却似有一口豪气冲天而起，要把整座寨子都砍翻。
可惜还没等她把寨子砍翻，寨子就先把她转晕了。
放眼四顾，只觉得天是一样的天，地是一样的地，眼前这棵参天的大树她已经见过四遍了。
苏锦鲤扶住那棵树，脑子有些迷糊，胃里也像是有一根棍儿在搅着，想吐。
“呕！”
嗯？苏锦鲤从树干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只见一个驼背老汉一手搀着华鑫，一手给他拍背：“寨主，十九夫人刚上山寨没几天，烈性子还没磨平呢，等再过几个月就好了。要不要老奴把十夫人叫过来？”
“别叫了”华鑫狠狠一擦嘴，“你去给我端碗醒酒汤过来！”
那老汉哎了一声，连忙跑去厨房找醒酒汤。
苏锦鲤一看，乐得差点儿笑出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眼前待宰处？
那股除暴安良的豪情壮志再次涌上心头，苏锦鲤一把拔出背后的大刀，大步一跨，直接蹦到了华鑫面前。
“呔，老贼，今日姑奶奶就要杀了你为民除——嗝——”
一个浓浓的酒嗝打出来，将苏锦鲤的为民除害的飒爽英姿破坏了个干净。
华鑫先是一愣，随后眯起眼睛桀桀笑起来：“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儿，敢在老子的地盘拿刀指着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夜风拂面，将额前的发丝吹得翩翩而起，苏锦鲤一扬下巴，刀尖指着华鑫：“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苏名锦鲤，是今夜取你狗命之人。”
华鑫忽然大笑起来，轻蔑道：“区区小鱼儿也想取老子的命，不如我给你造个水池，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吧”
苏锦鲤轻哼一声，抬起刀直接朝人砍了过去。
“姑奶奶先送你去做鱼饵！”
一刀送过去，华鑫险险避开，抽出腰间暗藏的软剑迎上，狞笑道：“送上门的美人儿，本寨主收下了！”
“我收你个乌龟王八头！”
酒劲儿上头，冲得苏锦鲤将原本的招式忘了个干净，此刻双手握着刀只是一下又一下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砸过去，一双手臂看着纤细，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砸得华鑫连连后退。
华鑫原本还留着几分余力，想捉住对方做自己第二十房小妾，但几招过下来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个善茬，软剑灵巧但根本接不住苏锦鲤的大刀，只能一躲再躲。
“他娘的”华鑫到底老了，打了半响体力已渐衰弱，再加上今日被宾客们灌了十几坛子烈酒，到了后面硬是靠着一股狠劲儿才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一个后退喘气的间隙，已被苏锦鲤一刀砍在肩上。
苏锦鲤嘴角一勾，提刀再次挥过去：“老贼，慢走不送！”
华鑫看着肩上的伤口忽然冷笑起来，脚下不动，在苏锦鲤欺身过来时忽然抬起右手：“想让我死，你还太嫩了点！”
一柄漆黑的小袖箭从华鑫袖□□出，苏锦鲤眼神一凛，二人此刻距离太近，她根本躲不及。
叮。
横空飞来一个小石块与箭尖撞在一起，却没挡住那飞射的力道，被箭尖推着，向后碎在了苏锦鲤急忙提挡的刀面上。
苏锦鲤心有余悸地低头，袖箭无力地跌落在她的鞋面，淬毒的箭尖泛着阴冷的光泽。
还好那小石块挡了一下，否则她根本来不及收刀挡箭。
苏锦鲤刚想看看那出手相助的人是谁，抬头就见华鑫捂着受伤的肩膀，脚下踉踉跄跄地向前跑，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人。
“来人救……”
墨刀割破迎面而来的风无声穿透了华鑫的胸口，鲜血顺着刀尖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沉静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华鑫转过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苏锦鲤。
苏锦鲤面无表情地抽出刀，而后从怀里取出一枚金簪，冷冷问道：“记得这是什么吗？”
华鑫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凝聚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金簪。
“你在山上作威作福几十年，抢过糟蹋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还记得那个被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来的妻吗？”
华鑫张大嘴说不出话。
“那个只因你捡了她一根破簪子便杀父杀兄，将自家山寨拱手送给你，最后又因年老色衰被你打断腿扔下山崖的蠢女人，她在山下苟延残喘十几年，就想问你一句，这根簪子，真的是你偶然捡到的吗？”
华鑫忽然笑起来，喉里涌出鲜血，又呛得他止不住地咳起来。
“是我从……丫鬟手里……买的”
苏锦鲤目光骤然冷下来，将金簪扔在华鑫脚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死了，临死前跟我说，她后悔了。”
华鑫缓缓跪倒在地，身后火把次第亮起，寨里二当家衣衫不整地领着一众喽啰赶过来。各种声音交杂，但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她后悔了。
苏锦鲤清冷的声音还在他耳边盘旋，他伸手捡起地上的金簪，又笑了起来。
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故事，不过是一个野心滔天的山贼喽啰为了取代昏聩无能的老寨主所施展的一场阴谋。
什么竹林偶遇金簪定情，什么海誓山盟不生二心，都是他精心编织的一场美梦，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沉醉其中。
他本就不是个深情的人。
他爱女人，但也只爱她们年轻柔软的身体，真心这种东西，他没有。
所以喜新厌旧，那不也是人之常情嘛。
他日日笙歌，坐拥美女无数，什么妻什么情，待她老到让人厌倦，他也差不多忘干净了。
“大哥！”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华鑫侧身倒下，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寨里四处招摇的红绸忽然被吹落一片，轻飘飘落在了他脸上。
眼前一片鲜红。
意识漫无边际地涣散开，他忽然想起，这样的红，他以前也曾见过一次。
他一生抢过无数女人，却只成过一次亲。
那夜洞房花烛，满目满眼都是喜庆的红。鲜红的盖头被缓缓揭起，金簪绾起一头秀发，他看着那双明亮亮的只装着他一个人的眼睛，对她说了唯一一次真心话。
“嫁给我，你也许会后悔的。”
饭菜的香味远远飘过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一股脑全钻进了苏锦鲤鼻子里，苏锦鲤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忙活了大半日还没吃上一顿饭，此刻静下来才发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跳下床在屋子里摸索了一圈，最后发现只有桌子上的几碟花生红枣和一壶酒可供果腹。
苏锦鲤吸了口空气中的饭香味儿，而后捏开一颗花生扔进了嘴里。
就着饭香吃完了半碟花生，嘴里又干又腻，目光一转，落到了旁边那壶已被江早早喝过几口的酒上。
原本是晚上用作交杯酒的，不过今日显然已没了它的用途。
苏锦鲤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此刻试探性地倒了一杯饮下，只觉得喉咙胃里都像着了火一样，又辣又呛。
好不容易等那股难受劲儿过去，咂咂嘴，好像还挺香？
屋里酒香弥漫，屋外也是酒气冲天。
一眨眼已是月上中天，寨内灯火通明，四处可见三三两两躺倒的醉汉。
江早早打着酒嗝一步三晃地从地上的人身上迈过，看那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不胜酒力趴倒在地，然而一路踉跄竟也坚持走到了自己房门前。
“娘子，我回来了”晃晃悠悠地推门而入，本以为等着自己的依旧是一把冷刃，不想见到的却是一副美女酣睡图。
只见屋内正中的桌子上，花生壳和枣核零零碎碎铺了半个桌面，另外半个却被枕着手酣睡的苏锦鲤占了。
江早早一愣，狐疑的表情在看到地上滚落的酒壶时消失不见，随后忍不住扬唇一笑。
这位女侠，看起来酒量不太好啊。
江早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那步伐轻盈稳健，不见方才醉醺醺的模样。
“女侠，女侠……”低声在耳边唤了几句，熟睡的人毫无回应。
江早早无声一笑，又蹑手蹑脚地退回门边，打开门想出去。
门刚打开就听见几声喧嚷，寨子里负责巡逻的人员正在清理各处的醉汉。
江早早收回迈出去的脚，抬头看了眼天色又关上了门。
月明风轻，不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辰。
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见熟睡之人均匀的呼吸声。江早早倚在门边看了半晌，最后索性托腮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趣地欣赏起面前这副姣好的睡容。
白天还像个龇牙逞凶的小老虎，此刻安静下来倒像个乖巧的小奶猫。
许是长时间枕着一只手不舒服，苏锦鲤转头换了个胳膊枕。
江早早盯着她的目光一顿，视线被其额角一小块红色吸引，本以为是伤疤之类的，凑过去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块胎记。
应该是先前一直被胭脂遮着，方才胭脂被衣袖刮擦掉了才显露出来。
江早早伸出食指顺着那胎记的轮廓细细描摹。
啊，是朵花。
夜风顺着敞开的窗吹进来，一对喜烛明明灭灭，苏锦鲤在这光线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人坐在自己身前看自己看得认真。
“你看我做什么？”苏锦鲤问了一句，抬头时与江早早停在半空的手指轻轻撞了一下。
指腹冰凉，恰好落在那一处淡红上。
江早早俯身凑过去，弯起眼睛笑得温柔：“姑娘额角有一朵梅花，好看”
“梅花？”苏锦鲤似乎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额角，皱眉喃喃道：“梅花？”
“是啊，梅花”江早早肯定地点点头。
有一瞬间，江早早看到苏锦鲤笑了一下，那笑如暗夜繁星，美得人挪不开眼。
可惜，也只有一瞬。
下一瞬间，便又是熟悉的刀架脖子。
“宴席散了？”苏锦鲤板起脸问道。
江早早暗自苦笑一声，这姑娘怎么总跟他的脖子过不去。
“还没散，但寨主和其他几个当家都已经回房歇息了，看方向今日应该是去的十九夫人的屋子”
“谢了”苏锦鲤收刀入鞘，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便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中。
“哎，好歹是一日夫妻，走得这么干净利落，忒无情！”江早早对着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对了”消失的人又重新出现在窗外，向里探进半个身子吓了江早早一跳。
“女侠还有事？”
“你怎么办？跑吗？”窗台上的烛光在苏锦鲤漆黑的瞳孔里跳动，眼中未消的醉意还残留着几分不同白日的温柔。
江早早看着她，突然有些失神。
苏锦鲤微微歪着头，几缕发丝垂散在鬓边被风吹得轻轻飘起来，若有若无地拂过尚带几分酡红的脸颊。
看得人心痒，想伸出手去给她撩到耳后。
“嗯”江早早在袖子里捏了捏手，轻轻点头，“等巡逻队换班的空隙我再跑”
“哦，这个给你”苏锦鲤从怀中取出那柄短刀扔给江早早。
江早早接过刀仔细看了眼，毫无特点，大约就是兵器店里十文两把的普通款式。
“送给我防身的？”江早早问。
“嗯”苏锦鲤点点头，而后撑住窗沿向后一退，又没了人影。
“唔”江早早举起刀左右翻看半天，半晌轻笑道，“好像也没有那么无情。”
夜色渐深，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动几片浮云遮住了一轮圆月。
外头声响也小了，只剩下几个巡逻的喽啰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地在寨内来回穿梭。
夜风微凉，苏锦鲤喝了一壶酒又睡了一觉，此时被风这么一吹，酒劲儿不消反上头，脚下有点儿不稳，然而胸中却似有一口豪气冲天而起，要把整座寨子都砍翻。
可惜还没等她把寨子砍翻，寨子就先把她转晕了。
放眼四顾，只觉得天是一样的天，地是一样的地，眼前这棵参天的大树她已经见过四遍了。
苏锦鲤扶住那棵树，脑子有些迷糊，胃里也像是有一根棍儿在搅着，想吐。
“呕！”
嗯？苏锦鲤从树干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只见一个驼背老汉一手搀着华鑫，一手给他拍背：“寨主，十九夫人刚上山寨没几天，烈性子还没磨平呢，等再过几个月就好了。要不要老奴把十夫人叫过来？”
“别叫了”华鑫狠狠一擦嘴，“你去给我端碗醒酒汤过来！”
那老汉哎了一声，连忙跑去厨房找醒酒汤。
苏锦鲤一看，乐得差点儿笑出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眼前待宰处？
那股除暴安良的豪情壮志再次涌上心头，苏锦鲤一把拔出背后的大刀，大步一跨，直接蹦到了华鑫面前。
“呔，老贼，今日姑奶奶就要杀了你为民除——嗝——”
一个浓浓的酒嗝打出来，将苏锦鲤的为民除害的飒爽英姿破坏了个干净。
华鑫先是一愣，随后眯起眼睛桀桀笑起来：“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儿，敢在老子的地盘拿刀指着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夜风拂面，将额前的发丝吹得翩翩而起，苏锦鲤一扬下巴，刀尖指着华鑫：“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苏名锦鲤，是今夜取你狗命之人。”
华鑫忽然大笑起来，轻蔑道：“区区小鱼儿也想取老子的命，不如我给你造个水池，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吧”
苏锦鲤轻哼一声，抬起刀直接朝人砍了过去。
“姑奶奶先送你去做鱼饵！”
一刀送过去，华鑫险险避开，抽出腰间暗藏的软剑迎上，狞笑道：“送上门的美人儿，本寨主收下了！”
“我收你个乌龟王八头！”
酒劲儿上头，冲得苏锦鲤将原本的招式忘了个干净，此刻双手握着刀只是一下又一下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砸过去，一双手臂看着纤细，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砸得华鑫连连后退。
华鑫原本还留着几分余力，想捉住对方做自己第二十房小妾，但几招过下来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个善茬，软剑灵巧但根本接不住苏锦鲤的大刀，只能一躲再躲。
“他娘的”华鑫到底老了，打了半响体力已渐衰弱，再加上今日被宾客们灌了十几坛子烈酒，到了后面硬是靠着一股狠劲儿才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一个后退喘气的间隙，已被苏锦鲤一刀砍在肩上。
苏锦鲤嘴角一勾，提刀再次挥过去：“老贼，慢走不送！”
华鑫看着肩上的伤口忽然冷笑起来，脚下不动，在苏锦鲤欺身过来时忽然抬起右手：“想让我死，你还太嫩了点！”
一柄漆黑的小袖箭从华鑫袖□□出，苏锦鲤眼神一凛，二人此刻距离太近，她根本躲不及。
叮。
横空飞来一个小石块与箭尖撞在一起，却没挡住那飞射的力道，被箭尖推着，向后碎在了苏锦鲤急忙提挡的刀面上。
苏锦鲤心有余悸地低头，袖箭无力地跌落在她的鞋面，淬毒的箭尖泛着阴冷的光泽。
还好那小石块挡了一下，否则她根本来不及收刀挡箭。
苏锦鲤刚想看看那出手相助的人是谁，抬头就见华鑫捂着受伤的肩膀，脚下踉踉跄跄地向前跑，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人。
“来人救……”
墨刀割破迎面而来的风无声穿透了华鑫的胸口，鲜血顺着刀尖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沉静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华鑫转过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苏锦鲤。
苏锦鲤面无表情地抽出刀，而后从怀里取出一枚金簪，冷冷问道：“记得这是什么吗？”
华鑫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凝聚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金簪。
“你在山上作威作福几十年，抢过糟蹋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还记得那个被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来的妻吗？”
华鑫张大嘴说不出话。
“那个只因你捡了她一根破簪子便杀父杀兄，将自家山寨拱手送给你，最后又因年老色衰被你打断腿扔下山崖的蠢女人，她在山下苟延残喘十几年，就想问你一句，这根簪子，真的是你偶然捡到的吗？”
华鑫忽然笑起来，喉里涌出鲜血，又呛得他止不住地咳起来。
“是我从……丫鬟手里……买的”
苏锦鲤目光骤然冷下来，将金簪扔在华鑫脚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死了，临死前跟我说，她后悔了。”
华鑫缓缓跪倒在地，身后火把次第亮起，寨里二当家衣衫不整地领着一众喽啰赶过来。各种声音交杂，但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她后悔了。
苏锦鲤清冷的声音还在他耳边盘旋，他伸手捡起地上的金簪，又笑了起来。
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故事，不过是一个野心滔天的山贼喽啰为了取代昏聩无能的老寨主所施展的一场阴谋。
什么竹林偶遇金簪定情，什么海誓山盟不生二心，都是他精心编织的一场美梦，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沉醉其中。
他本就不是个深情的人。
他爱女人，但也只爱她们年轻柔软的身体，真心这种东西，他没有。
所以喜新厌旧，那不也是人之常情嘛。
他日日笙歌，坐拥美女无数，什么妻什么情，待她老到让人厌倦，他也差不多忘干净了。
“大哥！”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华鑫侧身倒下，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寨里四处招摇的红绸忽然被吹落一片，轻飘飘落在了他脸上。
眼前一片鲜红。
意识漫无边际地涣散开，他忽然想起，这样的红，他以前也曾见过一次。
他一生抢过无数女人，却只成过一次亲。
那夜洞房花烛，满目满眼都是喜庆的红。鲜红的盖头被缓缓揭起，金簪绾起一头秀发，他看着那双明亮亮的只装着他一个人的眼睛，对她说了唯一一次真心话。
“嫁给我，你也许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