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看,越看越生气!”赵老三转过身,心里别扭着,“若不是对面偷了咱们牌匾,如今咱们的生意,可比对面好上许多!”

    “不看也可以,”陆遥歌却笑,“老三,我今日带了枣泥果子,香得很呢,你吃不吃?”

    赵老三站在柜台旁叹气,“不吃。”

    “那你走几步,帮忙把果子拿给我,”陆遥歌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似乎心情很好,“就在账本旁的竹筒里。”

    赵老三转过身,大概气还未消,脸色并不太好,他本想埋怨陆遥歌几句,但见陆遥歌模样乖巧地坐在门边,脸上还挂着笑,埋怨的话终是咽了下去,心里只把她当作还是贪吃年纪的小姑娘。

    赵老三把竹筒递给陆遥歌,陆遥歌又说想要喝茶。

    “天冷了,掌柜的,你不能总喝凉茶。”

    反正店里也不忙,赵老三又烧了壶热水,搬了个小桌子,置在陆遥歌面前,又把热茶端了上去。

    陆遥歌捧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笑着同赵老三讲:“老三,我该给你涨工钱了。”

    赵老三却摆摆手,叹了口气,“铺子里能把这个月撑过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刚讲完话,陆遥歌一杯热茶还没喝完,便听对面传来一阵喧哗。

    “这……究竟是为何啊?”

    对面布铺的掌柜跑了出来,哀求道:“您,求您再看看吧,铺子里还有很多精品布料,要不您再选选?”

    李梦楠走在他前面,脸上面无表情,“没有王爷府想要的,今日便不买了。”

    “怎,怎么会呢,”那掌柜一脸无奈,“您每次来,每家都挑选几样,今日却唯独不买本店,这,于理说不过去啊……”

    “究竟是为何,刚刚在铺子里,也已明确跟你说明,”李梦楠转过身,“王爷府不跟没诚意的人做生意!”

    街边几家店的伙计,全都跑出来看热闹,赵老三也去了,回来时,脸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现世报!绝对是现世报!”赵老三心情畅快了许多,“让他偷牌匾!让他不让人做生意!如今连王爷府,都不买他铺里的东西了!”

    陆遥歌手里拿了块枣子糕,仰头看赵老三,依旧安心吃自己的点心。

    “今日对面这一闹,整条街都知道了!”赵老三兴奋地在店里踱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您就瞧吧,不用半日,便能传到整个长安城!”

    陆遥歌站起身,取了个新杯子,给赵老三递了杯热茶,“那对面,还能做生意吗?”

    “别说生意了,连名声都毁了,”赵老三接过热茶,喝了一大口,“那女管家刚一走,坊间便传开了,皆说对面铺子卖黑心布料,得罪了王爷府。”

    王爷民间声望极高。连王爷府都嫌弃的布铺,以后生意可别想做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日里,对面布店门可罗雀。陆遥歌的店里,倒是多了几位顾客,但因为没有牌匾,大多只看不买。

    到了第三日,李梦楠又来了,说是上次没采购完所有布料,又挨家挨户地一一采买,到了对面铺子时,听说掌柜和伙计差点要给她下跪,李梦楠却只象征性地扫了一眼,便空着手从布铺走了出去。

    若不买也就算了,偏偏又去店里转了一圈,就像要特地羞辱人似的。

    长安城彻底传开了,都说那家店的掌柜,得罪了王爷,这回彻底没人敢光顾了。

    赵老三先是开心,后是沮丧。开心是因为对面店家得了报应,沮丧是因为即便对面没了生意,自家店的生意也并没变好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李梦楠又来了。

    这次的阵仗,比前两次还要大,拉了两辆马车,雇了三个马车夫,把过冬的皮料都买齐了。

    等到对面那家布铺时,李梦楠独自一人进去了,“掌柜的,想好了没?”

    锦云庄的孙掌柜坐在胡床上,双手扶额,脸上懈怠,没了先前的热情,“我们是诚信店家,没偷牌匾。”

    “我已来了三次,没想到掌柜的嘴,竟比你这店铺的生计还硬,”李梦楠轻嗤,“想必商贾之人,在意脸面,我便也给你个体面。只要你暗自将牌匾送回,王府日后,还会光顾你生意。”

    掌柜沉默不语,半晌,又喃喃道:“没有偷牌匾……”

    “可笑!”李梦楠挑眉,“做生意便做了,何苦要掐断别人的路?”

    说罢,未等店中伙计相送,李梦楠独自走出了布铺。

    待李梦楠出了铺子,锦云庄的里屋里,走出来个拄拐杖的青年,病恹恹的,垮着个脸,“三叔,你怎真让她走了?”

    “不让她走咋办?”孙掌柜睨了他一眼,“难道我还承认了不成?”

    “可,”青年声音弱了几分,“您不答应帮我要回铺子吗?”

    “我怎有你这般败财亲戚?都怪你!”孙掌柜愤然起身,怒斥对方,“那胡姬岂是你招惹得起的?赔了铺子也就算了,现在连我的生意也毁了!”

    “三叔,您就帮帮我吧!”青年继续央求,“无论多少报酬,我都依您!”

    陆遥歌坐在自己的小铺子里,看着李梦楠走出来,没过多久,一拄拐的青年男子,也急慌慌赶出来,想要叫住李梦楠,身后还跟着个气冲冲的孙掌柜。

    在门口扫落叶的赵老三停下来,回头看陆遥歌,“掌柜的,那是我以前的东家。”

    陆遥歌点点头。等了多日,对面终于按捺不住了。

    “姑娘,请留步!”拄拐男子走在后头,叫住李梦楠。

    李梦楠回头,蹙眉看向对方,“你又是何人?”

    那男子左右看了眼,步履蹒跚走上前,暗戳戳往李梦楠怀中塞了袋沉甸甸的东西。

    “你这是作甚?”

    “姑娘为王府办事,辛苦了,这是我孝敬您的。”

    李梦楠打开袋子,定眼一看,发现里面是亮腾腾的金子,顿时火冒三丈,将那袋金子甩在了对方身上,“敢贿赂王府管家!你好大的胆子!”

    许是被金子砸得有些疼,男子“哎呦”了一声,慌忙去捡散落一地的小金饼。

    李梦楠二话不说,便要上马离开,却被孙掌柜拦在马车前,“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李梦楠瞪了孙掌柜一眼,“我不走,难道还等你给我放饭不成?”

    孙掌柜不依不饶,“你枉顾私情,得给我们个说法!”

    “说法?好一张贼喊捉贼的嘴!”李梦楠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对方威胁,“孙掌柜,你别以为我是女子,便任由你拿捏,先前是顾及着你的体面,你若连脸皮都不要了,也别怪我不客气。”

    “走!”李梦楠说罢,抓住孙掌柜手腕,横眉看向对方,“跟我去王爷面前讨说法去!”

    孙掌柜却被李梦楠的气势吓住了,“你……你究竟是受何人所托?”

    “放肆!”李梦楠瞪起眼睛,呵斥他,“你若心有不平,便跟我随王爷那里,我们好好评上一评!若不敢,就别妨碍我办公务!”

    锦云庄的伙计见掌柜被欺负,全部齐刷刷跑了出来,将李梦楠一行人包围在中间,双方僵持不下。

    “锦云庄竟然养了那么多伙计……”陆遥歌数了数,发现竟然有十个人,默默为李梦楠捏了把汗。

    “掌柜的,”赵老三走到陆遥歌身前,小声问她,“要不要我去帮帮她?”

    “你一人去怎行?要去也应我们一起去!”陆遥歌站起身,想了想,“老三,你身上带个防身的物件,待会如果有冲突,我就装被打伤晕倒,你赶紧跑去报官!”

    “这……”赵老三担忧看向陆遥歌,“他们若真打了你,可怎办?”

    “放心吧,不能,这来往都是客商,我若真被打倒,这长安的悠悠众口,定饶不了他们。”

    赵老三点头,随手抓了个扫把,便出门等陆遥歌。

    陆遥歌在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也没啥厉害的“武器”,便把掏炉灰的小铁铲握在手上,和站在店门口的赵老三会和。

    “老三,”陆遥歌抬起头,小声同伙计讲,“一会我们先去讲道理,他们若动手,我就装晕,你赶紧跑去报官。”

    “放心吧掌柜,我……”

    赵老三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人从远处快步跑来。

    “王爷即将驾临,汝怎敢在此聚众闹事,还不快快避让!”那男子窄袖短衣,腰间配有王爷府徽章,显然是王爷亲近的随从。

    可那对面的孙掌柜,显然气昏了头,并不相信对方的话,“王爷?谁信?你骗鬼呢!”

    “你,”随从一愣,“好大的胆子!王爷岂是你敢随意诋毁的!”

    “王爷他日理万机,怎会来我们这种地方?”孙掌柜觉得荒谬,甩开李梦楠的手,“李管家,论唬人,还是你高明啊!”

    李梦楠回头,问随从:“王爷,当真在附近?”

    “千真万确,”随从焦急道,“李管家,我岂会拿这事糊弄你。”

    孙掌柜却以为二人在做戏,对李梦楠嘲讽道:“你不过是王府豢养的一条狗!王爷岂会为条狗来这里!荒唐至极!”

    “你……”李梦楠冷眼看向对方,“孙掌柜,你当真不可理喻!”

    “总之,”孙掌柜已然破罐子破摔,“你们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我是绝不会放你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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