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6
匆匆又是三年，兄长娶了新妇，我有了嫂子，母亲有了含饴弄孙的乐趣，但也时不时会暗示我一番。
现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柳家有个老姑娘，都二十一了，还未定亲。
清明时节好踏青，我那天穿上春衫兴致勃勃去往城外的青城山上游玩，与我一同前去的还有大嫂。
青城山上有个青城寺，据说那里的签特别灵验，兄长接了朝廷任务南下，大嫂想给他求个平安签。
青城山风景优美，人杰地灵，庙里的香火也非常旺盛。
大嫂在前面求签，我无聊地盯着寺里的古树，古树的树干粗大，起码要两个成年男子才抱得住。
我在心里默默猜测着大树的年纪，这模样起码有五百岁还不止吧。
“不准和我抢顾郎！”一个女声从旁边传来。
“你这个疯婆娘，顾郎是我的。”女郎目红耳赤地护住手中的木牌。
眼看两人要打过来，为免被殃及池鱼，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远离战场。
来青城寺求签的人都认为寺里的古树有灵，故古树上挂满了姻缘牌，两个女郎抢的便是这种寺庙出售的姻缘牌。
对于这个顾郎，我略有耳闻，据说是顾丞相家最小的儿子，从小被养在乡下，一年前才被接回京。
据说这位顾郎才高八斗，貌若潘安，一进京，便引起了京城许多女子的爱慕和追求，是今年科举考试的热门人选，不少人暗戳戳地想着榜下捉婿。
两位女郎里，力气更大一些的女郎推倒另一位，护住了手中木牌。
“保佑我和顾郎结成美满姻缘。”女郎说完，用力往上一抛，木牌牢牢挂于树枝。
女郎见状惊喜地欢呼一声，“太好了，树灵肯定是听到我的愿望了，我要回家告诉父亲，让他准备榜下捉婿。”
另一个败落的女郎恨恨捶地，“树灵，你偏心！”
似乎是后知后觉在寺里这般打闹不成体统，两个女郎捡起掉落的帷帽重新戴上，匆匆离开。
两个女郎走了后，我默默抬头，仰望这一树的姻缘牌，心中涌现出些许羡慕，这样的感情我永远都不会有了吧。
突然一颗石子从我眼前飞过，先前那位女郎挂上去的姻缘牌掉落，我仿佛看了一颗破碎的女郎心。
“你这人怎么这…”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庞，我震惊得愣在原地。
男子冷冷瞥了我一眼，“多管闲事。”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玉轩，你这些年跑去哪里了？”
男人缓缓转身，面上出现一丝惊疑，“你认识我？”
哪怕眼前的男人去了少年郎的柔美，五官变得立体坚硬，可他就是我领回府的玉轩啊。
“我听父亲说你坠崖身亡，连尸骨都找不到，原来你没事，肯定是父亲的手下没好好找你，可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是在怪我吗？”我看着眼前的人，又哭又笑。
“你是谁？”男子的目光变得幽深，“你的话如何证明？”
“你是我带回府的，谁不知道，你…”看着玉轩陌生的眼神，我心中涌现出不妙，“你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男人无情的声音打碎了我久别重逢的喜悦。
明明是四月的柔风，却吹得我心底寒凉，“那你还记得什么？”
“医师说我少了三年记忆。”
我一时间恍惚了，怎么正好是三年，从玉轩到柳府，再到坠崖，差不多也是三年时间，不用问我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
我放开他的手，仓皇往寺外跑。
“等等。”玉轩追了上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头看他，问：“重要吗？”
“我一直在寻找消失的记忆。”玉轩认真道。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又涌现出无限希望，如果他的记忆回来了，他就能变成那个我所熟悉的玉轩了吧。
“我叫柳笙笙，你失去记忆的那三年，一直在我家。”
“我为什么不回家？”他又有了其他疑惑。
“你曾对我说，你母亲是教坊司的舞女，父亲另有妻室，他们都不喜欢你。”
“原来我连这个也跟你说你了。”他的眼神变得深沉，“我能…去你府上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我惊喜道，“我父亲很看重你，若是知道你没事的消息，他一定很高兴。”
大嫂从庙里出来，注意到我身边的男子，惊讶道：“这不是顾家三郎吗？小笙，你们怎么认识的？”
“顾家三郎？”我缓缓抬头，“玉轩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顾郎？”
我想起我确实对那位顾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得知玉轩去世的消息后，我变得不爱出门了，所以错过了每一次与他相见的机会。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就算他找回记忆，我们也回不到以前了，就好像一颗原本蒙尘的珍珠，有一天终于散发出谁也无法遮挡的耀眼光芒，再也变不回独属于我的珍珠了。
可珍珠本就该大绽光芒，这不是事实吗？
我带玉轩回到府上，每个人都对死而复生的玉轩感到惊诧，母亲闻讯赶来。
她打量着玉轩良久，“欢迎回府。”
母亲接纳了玉轩，我却高兴不起来，席间，我想像往日那样给他夹菜，他的目光定定看着我，“柳姐姐，我自己会夹。”
是的，柳姐姐，母亲和玉轩说，他来府上后，和我一直亲如姐弟。
我以前一直想听他喊一句姐姐，一直未曾如愿，谁料他失忆后，我这一心愿成真了，可我怎么高兴不起来。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饭后，我带着玉轩在府中逛了一圈，带他去了以前住的房间，看着他以前的字迹，他对自己曾在柳家住过一事再无疑惑。
隔天，顾府的当家夫人带着一堆礼品上门了。
玉轩恢复了姓氏，如今叫顾玉轩，他母亲一家在两年前终于平反，外公一家官复原职，他父亲休了原先的夫人，扶正了他的母亲。
今日来的便是他的亲生母亲，顾方氏。
母亲热情接待了这位丞相夫人，但他们带来的礼品死活不肯收，于是两家渐渐多了来往。
我跑去丞相府，想找玉轩玩，可他现在变得和我之前的兄长一样，摸着书待在书房，一天都不出门。
玉轩待我也非常客气，总是柳姐姐的叫着，我心中多了不满，我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玉轩啊，我不是你的柳姐姐，我是你的笙笙。
可看着玉轩陌生的表情，这句话我一直不敢吐露。
匆匆又是三年，兄长娶了新妇，我有了嫂子，母亲有了含饴弄孙的乐趣，但也时不时会暗示我一番。
现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柳家有个老姑娘，都二十一了，还未定亲。
清明时节好踏青，我那天穿上春衫兴致勃勃去往城外的青城山上游玩，与我一同前去的还有大嫂。
青城山上有个青城寺，据说那里的签特别灵验，兄长接了朝廷任务南下，大嫂想给他求个平安签。
青城山风景优美，人杰地灵，庙里的香火也非常旺盛。
大嫂在前面求签，我无聊地盯着寺里的古树，古树的树干粗大，起码要两个成年男子才抱得住。
我在心里默默猜测着大树的年纪，这模样起码有五百岁还不止吧。
“不准和我抢顾郎！”一个女声从旁边传来。
“你这个疯婆娘，顾郎是我的。”女郎目红耳赤地护住手中的木牌。
眼看两人要打过来，为免被殃及池鱼，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远离战场。
来青城寺求签的人都认为寺里的古树有灵，故古树上挂满了姻缘牌，两个女郎抢的便是这种寺庙出售的姻缘牌。
对于这个顾郎，我略有耳闻，据说是顾丞相家最小的儿子，从小被养在乡下，一年前才被接回京。
据说这位顾郎才高八斗，貌若潘安，一进京，便引起了京城许多女子的爱慕和追求，是今年科举考试的热门人选，不少人暗戳戳地想着榜下捉婿。
两位女郎里，力气更大一些的女郎推倒另一位，护住了手中木牌。
“保佑我和顾郎结成美满姻缘。”女郎说完，用力往上一抛，木牌牢牢挂于树枝。
女郎见状惊喜地欢呼一声，“太好了，树灵肯定是听到我的愿望了，我要回家告诉父亲，让他准备榜下捉婿。”
另一个败落的女郎恨恨捶地，“树灵，你偏心！”
似乎是后知后觉在寺里这般打闹不成体统，两个女郎捡起掉落的帷帽重新戴上，匆匆离开。
两个女郎走了后，我默默抬头，仰望这一树的姻缘牌，心中涌现出些许羡慕，这样的感情我永远都不会有了吧。
突然一颗石子从我眼前飞过，先前那位女郎挂上去的姻缘牌掉落，我仿佛看了一颗破碎的女郎心。
“你这人怎么这…”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庞，我震惊得愣在原地。
男子冷冷瞥了我一眼，“多管闲事。”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玉轩，你这些年跑去哪里了？”
男人缓缓转身，面上出现一丝惊疑，“你认识我？”
哪怕眼前的男人去了少年郎的柔美，五官变得立体坚硬，可他就是我领回府的玉轩啊。
“我听父亲说你坠崖身亡，连尸骨都找不到，原来你没事，肯定是父亲的手下没好好找你，可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是在怪我吗？”我看着眼前的人，又哭又笑。
“你是谁？”男子的目光变得幽深，“你的话如何证明？”
“你是我带回府的，谁不知道，你…”看着玉轩陌生的眼神，我心中涌现出不妙，“你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男人无情的声音打碎了我久别重逢的喜悦。
明明是四月的柔风，却吹得我心底寒凉，“那你还记得什么？”
“医师说我少了三年记忆。”
我一时间恍惚了，怎么正好是三年，从玉轩到柳府，再到坠崖，差不多也是三年时间，不用问我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
我放开他的手，仓皇往寺外跑。
“等等。”玉轩追了上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头看他，问：“重要吗？”
“我一直在寻找消失的记忆。”玉轩认真道。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又涌现出无限希望，如果他的记忆回来了，他就能变成那个我所熟悉的玉轩了吧。
“我叫柳笙笙，你失去记忆的那三年，一直在我家。”
“我为什么不回家？”他又有了其他疑惑。
“你曾对我说，你母亲是教坊司的舞女，父亲另有妻室，他们都不喜欢你。”
“原来我连这个也跟你说你了。”他的眼神变得深沉，“我能…去你府上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我惊喜道，“我父亲很看重你，若是知道你没事的消息，他一定很高兴。”
大嫂从庙里出来，注意到我身边的男子，惊讶道：“这不是顾家三郎吗？小笙，你们怎么认识的？”
“顾家三郎？”我缓缓抬头，“玉轩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顾郎？”
我想起我确实对那位顾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得知玉轩去世的消息后，我变得不爱出门了，所以错过了每一次与他相见的机会。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就算他找回记忆，我们也回不到以前了，就好像一颗原本蒙尘的珍珠，有一天终于散发出谁也无法遮挡的耀眼光芒，再也变不回独属于我的珍珠了。
可珍珠本就该大绽光芒，这不是事实吗？
我带玉轩回到府上，每个人都对死而复生的玉轩感到惊诧，母亲闻讯赶来。
她打量着玉轩良久，“欢迎回府。”
母亲接纳了玉轩，我却高兴不起来，席间，我想像往日那样给他夹菜，他的目光定定看着我，“柳姐姐，我自己会夹。”
是的，柳姐姐，母亲和玉轩说，他来府上后，和我一直亲如姐弟。
我以前一直想听他喊一句姐姐，一直未曾如愿，谁料他失忆后，我这一心愿成真了，可我怎么高兴不起来。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饭后，我带着玉轩在府中逛了一圈，带他去了以前住的房间，看着他以前的字迹，他对自己曾在柳家住过一事再无疑惑。
隔天，顾府的当家夫人带着一堆礼品上门了。
玉轩恢复了姓氏，如今叫顾玉轩，他母亲一家在两年前终于平反，外公一家官复原职，他父亲休了原先的夫人，扶正了他的母亲。
今日来的便是他的亲生母亲，顾方氏。
母亲热情接待了这位丞相夫人，但他们带来的礼品死活不肯收，于是两家渐渐多了来往。
我跑去丞相府，想找玉轩玩，可他现在变得和我之前的兄长一样，摸着书待在书房，一天都不出门。
玉轩待我也非常客气，总是柳姐姐的叫着，我心中多了不满，我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玉轩啊，我不是你的柳姐姐，我是你的笙笙。
可看着玉轩陌生的表情，这句话我一直不敢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