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玉轩高中,被皇帝亲自点为探花的消息传入府中,我挥鞭的手顿住了,下一秒鞭子的尾巴打在我的手背,立即浮现一条红痕。

    “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采菊连忙跑过来,用膏药给我涂抹伤处。

    “无事。”我拂开她的手,捡起地上的鞭子匆匆离府。

    此时街上正在游街,我混在人群中,看着玉轩身着御赐红衣,骑着高大的骏马从我身边经过。

    阳光下,他的全身都在发光,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情不自禁跟着他走。

    游街持续了半天,天渐渐黑了下来,越来越多的百姓离开,看着越来越近的顾府,我告诉自己,该离开了,不能闹出笑话。

    突然天空炸出粉尘,我意识到不对,当即退后,用衣袖捂住鼻腔。

    正处粉尘中央的玉轩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从马上跌落。

    周围的百姓一个个被迷晕,我也连忙假装晕倒。

    一座华美的轿子突然出现,轿中下来一位华服美人,她摇着精美团扇,走到玉轩面前,“给我抬走。”

    几个小厮从她身后出来,抬起玉轩放于轿中,看着轿子越来越远,我脑海中闪过一个词,榜下捉婿。

    不能让她就这么带走玉轩!

    我偷偷尾随在后面,准备一抓准时机就出手。

    华服美人对自己一击就中的办法很是得意,吃着轿中备好的水果,观察这位探花郎。

    突然轿子一阵晃荡,她不耐烦探出脑袋,被我用鞭子卷住手臂,从轿子里扯出来。

    我走进仔细打量,发现有点眼熟,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她,她是我在青城寺里见过的两个女郎中的其中一个。

    我怕这里的动静会引来其他人,不顾女郎的哀嚎,打开轿门,抱起玉轩。

    就在我离开的途中,我的脖子被人握住,垂眸一看,玉轩不知何时醒过来,正冷冰冰看着我。

    “柳姐姐要带我去哪里?”好听的声音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一阵激灵,却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少爷!”前面是顾家下人。

    我缓缓放开玉轩,看着如今比我高了一个头的玉轩说:“我不想再做你的柳姐姐,我想要你娶我。”

    玉轩瞳孔震动,往后倒退一步。

    我的嘴角含有一丝笑意,继续说,“你是我榜下捉来的夫婿,三日后,我的花轿会停在顾府,我等你娶我进门。”

    我没顾丢下言语的威力有多大,径自离开,留下一众凌乱的顾家下人和沉默的玉轩。

    回到柳府,我的手脚彻底软了,刚才的一番话,耗尽了我所有勇气。

    想要嫁入顾府,眼下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说服母亲。

    母亲听了我的大胆发言,人都傻了,“小笙,你做事怎么这么冲动,你疯了吗?你这样逼婚是不会幸福的。”

    “盲婚哑嫁同样不会幸福,玉轩是我选的人,幸不幸福,我自己说了算。”

    母亲最终拗不过我,如果她能拗过我,三年前我就嫁人了。

    她揉着被我气疼的太阳穴,被丫鬟搀扶着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停说着女儿就是孽障的话。

    三日后,我穿上母亲早为我缝好的大红嫁衣,坐上新娘轿,吹锣打鼓去了顾府。

    采菊帮我一路撒糖,我在陌生人的祝福声中来到顾府。

    顾府大门紧闭,看不出一丝喜庆,过来看热闹的路人开始议论纷纷。

    喜轿中,我死死抓住缝制精美的喜服,心中忐忑不安。

    如果玉轩不迎娶我,我将变成全城的笑话,此举既是逼他,也是逼我自己,我告诉自己,我没有退路了。

    就在议论声越来越大时,顾府的门终于开了,我又听到轿外陌生人的祝贺声,这一刻的喜悦达到顶点。

    新郎官的臂膀雄厚有力,背着我一步一步进了顾府。

    母亲嫌我丢脸没来,我在顾家祖宗面前拜了天地,拜了他的亲人,双方互拜。

    我暗自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待玉轩非常好,比以前还要好。

    “送新人入洞房!”媒人的嗓音里充满了欢喜雀跃。

    我牢牢牵住新郎官的手,随他去往未来属于我们俩的天地。

    “恭喜大郎,新妇,永结同好,早生贵子!”就在我即将踏入新房时,我的耳朵捕捉到了这声道贺。

    大郎?我步伐微滞,不是三郎吗?

    一霎那间,我的手脚瞬间冰凉,周围仿佛静止了。

    新郎官似乎疑惑我为什么不走了,扯了扯我的手。

    我稳住心神,同他一起进了新房。

    在我的设想里,今日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玉轩娶我,我如愿以偿,一种是不娶我,我变成全城笑柄,我从未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

    顾玉轩够狠,第三种选择彻底杜绝了我和他纠缠的可能,我永远只能是他的柳姐姐了。

    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他今日保全了我的颜面?我苦笑地想着。

    喜帕被揭开,出现在我眼前的一位和顾玉轩有着三分像的新郎。

    “不是顾三郎,你失望吗?”新郎问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泪水盈满我的眼眶,“谢谢你。”我这么回答他。

    新郎没想到我的回答是这样,又注意到我的眼泪,有些手足无措,“我…我知道你想嫁的人是我三弟,我不会碰你的,你放心,我心里只有我死去的亡妻。”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娶我吗?”我问。

    “母亲说你是三弟的恩人,你今日回去,会终日活在他人的嘲笑中,三弟也会被人指责,而我本打算终身不娶…”

    接下来的话他不必说下去了,我都明白了,没想到顾丞相前夫人生的大郎是这样一位至纯至善之人。

    “谢谢你。”这一次我的声音里多了一种诚恳。

    顾大郎本想打地铺,被我阻止了,新床够大,睡下三个人都没问题,我把枕头放中间,告诉他,以枕头为界,互不侵犯。

    见我真不在意,又能睡回柔软的床上,顾大郎欣然接受了。

    第二天新妇见公婆,我让采菊给我梳了妇人妆,去前院敬茶。

    采菊知道娶我的人是大郎,替我不值,想带我离开,我拒绝了她,“以后顾家大郎就是我夫婿了,你要改口叫姑爷。”

    采菊替我难过,却也只能怏怏答应下来。

    前院一众人中,我终于见到了顾玉轩,我朝他微微一笑,从他身边走过。

    敬茶时,我婆婆顾方氏一直在盯着我,想看出我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我真想告诉她,不用担心我了,昨日没嫁成顾玉轩,我和他的缘分便断了。

    8

    我发现我嫁的人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或许嫁给顾玉轩后,还没有这么幸福,我阴暗地想着。

    三日后的回门宴,顾大郎亲自陪我回了柳家。

    父亲从军营告假回来,兄长还在南方办事,无法赶回,不过来了书信。

    母亲对这门阴差阳错的婚姻并无不满,还把我拉到一边,传述我房中秘事,听得我羞红了脸。

    回顾府的路上,我在马车里和大郎说着小时候的趣事,把他逗的笑个不停,突然马车刹住,我不小心往前仰,大郎连忙用身体挡住。

    我爬起来,拉开车帘问发生了什么。

    车夫告诉我,看到了三郎。

    我拉车帘的手僵住了,大郎揉了揉后背起来,半个身子探出车门,“三弟?”

    顾玉轩幽幽地看着我们,“大哥,大嫂,这是去哪了?”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坐回车中,呵,明知故问。

    顾大郎还在和顾玉轩寒暄,最后没想到他还邀请顾玉轩也上了马车。

    “三郎今日也出门啊。”我阴阳怪气道,我喜轿上门那天,他竟然为了躲我,从后院翻墙走了。

    “嗯,大哥大嫂这是回门吗?是三郎打扰了,大哥,有没有向柳伯父柳伯母带去我的问候。”

    这是知道自己插到新婚夫妻间碍眼了?呵,知道碍眼还还上车做甚,我冰冷地看着他说:“他们不需要你的问候,他们的女婿是大郎。”

    顾玉轩眼底闪过阴翳,声音却很是温柔,“确实是我的错,柳伯父是我师傅,他传授了我一身好武艺,我该亲自上门拜访。”

    母亲隐瞒了最初他的师傅是我的这一事实,顾玉轩一直以为他的师傅从始至终都是父亲。

    下车后,我丢下兄弟俩,快步离开,回到房间后,我看着梳妆台上那一袋顾玉轩用命挣来的钱,有一瞬间希望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好了,那样一来,他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好的回忆。

    我打开钱袋,把里面顾玉轩一块块攒起来的碎银全部赏给府上的下人。

    钱袋空了,我的心也空了,这下我该没有和顾玉轩有关的东西了吧。

    不对,我突然想起那晚在夜市上,我和顾玉轩一人一个的兔子香囊,出嫁时,我特意将其压在陪嫁箱匣中。

    我跑去放嫁妆的仓库,在里面翻找,终于找到了。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被经常触摸而发旧的香囊,我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把它剪成两半,看着洒满一地的香料,我的心终于舒坦多了。

    “你在做什么!”顾玉轩出现在仓库门口,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变成两半的香囊。

    “你把我的香囊剪了?”顾玉轩看我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

    我不知危险将至,愤怒道:“什么你的香囊,这分明是我花钱买的。”

    “你把我的香囊剪了!”

    顾玉轩已经听不进我说话了,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我的呼吸变得很艰难。

    “松…松手啊!”我的脸颊变得通红,渐渐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顾玉轩的脸变成了顾大郎,他担忧地看着我,“你还好吗?三郎不知发了什么疯,差点掐死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任你们接触。”

    顾玉轩出现在仓库不是偶然,顾大郎有意把消息告诉他,他看出我们两人皆有心结,希望我们能够说开,这样才能过好以后的生活,他听到声音不对劲,第一时间冲了进去,把我从顾玉轩手上留下来。

    “我希望不会有下次了。”我盯着顾大郎的眼睛认真说。

    “好,我知道了。”

    顾大郎至纯至善,我受了这么大折磨,他很不好受,一直在努力照顾我,弥补我。

    我脖子上的淤青慢慢消退,顾玉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会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香囊?”顾玉轩拿出当时我在摊位上买来送他的香囊。

    我瞥了眼,淡淡道:“夜市上买的,有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他静静地看着我片刻,转身离开。

    不得不感慨,顾大郎真是个好人,我出嫁后的日子和出嫁前并无二致,不,或许还更好了,我再也不用偷偷出门了,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天天听她们说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也蛮有意思。

    每天出去交际完,去书肆买几本话本,躺在竹椅上悠闲看书,顾怀容下学回来会给我带点心。

    顾怀容是大郎的独子,他亡妻难产去世,只给他留下了这唯一的念想,亡妻的名字里有个容字,故他给孩子取名怀容,意为永远怀念。

    小孩很调皮,渐渐被我收服,成了我第二个徒弟。

    我教他武艺,他给我带吃的,相处得还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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