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协议】chapter7

    18

    当我的答案在慢慢靠向陈砚的时候,心中隐隐然让我一直怯步的东西又开始鬼使神差地作祟了起来。

    我站在陈砚诊室的门外,被迫却又忍不住想要了解另外一个事实。

    诊室里,那个女医生——应该说我是她的情敌,正在跟陈砚表白。

    尴尬又让我觉得很糟糕的一幕,在我一步之遥将要踏入的地方发生了。

    我想挪步,因为听墙根的确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情,更害怕听到不如意的答案时,被发现还要落荒而逃的模样。但是我,又迫切想要知道接下来陈砚的态度。

    我靠着墙,缓了缓难以言表的心情。

    “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赶着你,我希望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个人发展上,我都能成为能与你相匹配的人。你难道一点都没感觉到我在努力吗,没感觉到我一直在等你吗?”

    “很抱歉,我们只是同事,仅此而已。”

    “那个女孩……她在事业上根本帮不了你,我们才是最好的搭档。如果不是因为她,你还能去更好的大医院,还能……”

    “够了,我自己的选择,和她没有关系。我想我应该已经把我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去接墨墨了。”

    陈砚忽然间提及我的名字,让还在上一个关于他说的选择的问题上纠缠不清的我脊背洇出冰凉的薄汗。

    以最安静,最快捷的方式,我很不光彩地逃离了那个诊室的门外。

    心在漏拍中跳动着,当自己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稍微恢复正常时,我发现我已经站在了门诊大楼门外的落地窗旁。

    像是经历了一场偷窃的冒险。

    手机忽然响起,是陈砚的来电。

    “下班了吗?我下班了,准备过去接你。”他的语气平和,还带着点期待的愉快,丝毫没有受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的影响。

    我有些不坦然,支吾道:“那个……我在,在你们医院门诊大楼门外。”

    “你怎么过来了,刚到吗?”

    我心虚了,但还是没想好要坦诚,只是撒了谎:“嗯,刚到,想早点过来见到你。”

    电话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你今天感觉挺特别。”

    我没什么心情,但还是笑着回他:“是不是特别甜?”

    “嗯……”

    19

    一路上,直到回到家,我都没跟他提及我有机会出国出差的事,还有此前我已经知晓那个女医生表白的事。

    仿佛一切都在打乱我的计划,让我从一个犹豫中,走向另一种犹豫,我的不自信使我身心俱疲。

    陈砚从身后拥着我入睡。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有吗?”

    能感觉到陈砚的轮廓在我的背上磨蹭了几下,他深深地闻着我的味道,说:“你呼吸起伏不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陈砚,你工作上还顺心吗?”

    陈砚呼吸没什么大的变化,旋即回道:“没什么,一切都还行。”

    “我听说,你们从主治医生到主任医生会是个很大的坎……”

    “怎么忽然说这个,”他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像聊日常话题那样继续说,“按主任医生的条件去满足就好,应该没问题。”

    “或许,你身边有个能在工作上支持到你的人,会更好……”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期然地抽疼了一下,就像自己将心爱之物决然拱手相让的不忍。

    陈砚哼哧浅笑了起来:“姐姐,我的小傻瓜,你不相信我自己能靠自己走到那一步?”

    “不,我当然相信你,但如果有人更支持你,不是……”

    陈砚打住了我还未说完整的话,或许他已经听出来我的言外之意,隐隐的有些不安,反问道:“墨墨,你要打退堂鼓?”

    我为他的心智和情商打了一惊,用迅速又坚定的话语想要遮掩我被他戳中的小心思,否认说:“不是!我哪儿敢!”

    陈砚似乎有些后怕,紧了紧环抱着我的双臂,在我耳根轻轻地说了一句:“姐姐,你要是敢,你要知道今晚的后果……”

    他忽然将我的身子翻转过来,就势禁锢了我的双手于头顶之上。

    透过房间内朦胧的微光,我看到他上扬弧度的嘴角。

    看到他好看的痞笑,心里不禁难受起来,仿佛我已经能预见到不久之后他或许会对着我再也笑不出来的样子。

    我在朦胧的光里对他说:“那我倒要看看后果是什么!”

    没等他的回应,我先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再钻进他的怀里,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我咬着他肩膀,偷偷泛着他看不见的泪光。

    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笑道:“姐姐,你……”

    就在那一秒,我下了决定。

    陈砚的出差,刚好给了我一周的时间打理自己的即将出国半年的事宜。

    陈砚出差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对我的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开会做出如何的反应,我只知道他会看到我写给他的那封留言信。

    陈砚:

    我出国了,公司派去学习半年。我知道我事先没和你商量,然后走得如此突然,于情于理都是我的不应该。只是,我还是想向你坦白我的顾虑,我的担忧。那天,其实我去找你,不巧听到了那个女医生对你的表白。我内心平衡过利弊,深思熟虑后还是觉得我在你的身边,其实帮不了什么,你或许需要的是一个更强有力的助力,而我现在没什么信心。写这封信,不是要我们立刻结束什么关系,而是我想告诉你我的顾虑,想给你和我一点时间和空间,再次考虑我们这段关系是否是最合适的。半年后见。

    文墨

    20

    半年,两个季节。

    我的日常在各种展会和会议中度过。见了一些世面,认识了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看到了这个世界许多之前没看过的光怪陆离的现象;和社会不同的人物打交道,让我慢慢地在职场上也变得游刃有余。

    有些细微的变化,我还是能明显觉察到的:我不再懒于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耕耘,我开始有了职场上的目标,某种程度上对于人际交往的自信从容。

    回国前一晚,我在朋友圈里做了半年的小结。

    我只希望陈砚他知道,我要回来了。

    因为自从那天给他留了一封信后,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偶尔我简单的问候和关心,他都只是极其客气的“嗯”,“好”,“谢谢”。

    我知道,他理应生气或是因此从此再也不相信我,我觉得我都能理解。

    毕竟,我已经两次这样不声不吭地从他的身边离开。

    或许,也就是这次国外呆了的半年,让我更清楚陈砚在我的心里的位置。

    飞机起飞前,我在朋友圈里,仅他可见地发了一句话:你还在等我吗?

    这次回去,我从未像从前有过的任何一次做出重大决定那样的笃定,我要把陈砚追回来,包括那个一直停留在七年前的他。

    那天去冰岛开会,在雷克雅未克的机场遇见了陈砚之前的一个同学小Z。

    因为急着要离开,只是简单和小Z聊了一会儿。他还能一眼认得我,让我有些意外。原本想着,像我这样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还能在人群中一眼把我认出,实在是让我有些讶然的。

    以为只是互相寒暄几句,大家便彼此告别。

    我没想过他的话,让我觉得我像个负罪之人般的存在。

    “文墨,我当年毕业没多久,就退出了队内。”

    “是吗,自从我最后一次去你们学校见陈砚,我几乎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了。”

    “那你还见到过陈砚吗?”

    “嗯……”我不知道从何解释我和陈砚再次遇见的事,只能简单地回应一个拉长了语音的字。

    小Z看出了我脸上的赧色,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挂在他的唇边,为了接下来还有些话题,我便问道:“你和他经常见吗?”

    小Z笑了笑:“研究生毕业后就很少了。”

    “噢,这样……”

    或许是他见我对提起陈砚似乎并不是很关切,于他这个曾经作为陈砚的好兄弟的人心有不悦,之前他一直隐匿在嘴边的冲动便再也拦不住了一样。

    小Z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抱不平道:“你知道当年你离开,陈砚他有多难过吗,你知道他在你离开之后,一直想尽了各种办法地去找你吗,你知道他为了你,为了在原地等你,为了有一天你回到那个城市,他还能有机会找到你,他放弃了去可以有更好发展的大医院吗?你知道,我们每年的聚会,拿他没有女朋友开玩笑的时候,他最后喝醉的时候含糊其辞地念着的都是你的名字吗?直到上次聚会,他都这样。难道这些,你一点都不知道?你的云淡风轻,我真的替他难受。”

    陈砚他这七年来一直在找我?

    再一次见面,陈砚用协议把我留在身边,难道不是只是为了不甘吗?

    他一直在等我?

    而我,竟然从未相信过他曾经甚至是一直以来对我的感情,竟然会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当时他不来我的毕业典礼呢。

    “这期间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和你说明。我想问一下,当年我毕业典礼的时候,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吗?”

    “那天他还跟我们炫耀,说要参加他女朋友的毕业典礼,可是好巧不巧,我们就接到了临时出任务的通知,这一出去就是一个月。山里信号也不好,没办法联系上外界。等他回来的时候,他没办法再联系上你。”

    一种被鞭笞的疼痛感袭遍全身,让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七年多,对我来说,只是回忆。

    对陈砚来说,是什么呢?

    是空等,是煎熬,还是被我自私的耽误?

    21

    下了飞机,和预想的那样,陈砚没有联系我,也没有来机场接我。虽然有些失望,但我知道换做是我,也必定会生气。

    回到时隔半年没住过的公寓,放下行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家里少了些东西。

    没有了陈砚的味道。

    鞋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来,我跑进了卧室,很快地打开了衣柜留给陈砚的那一空格的空间。

    他的制式常服和作训服已经不在了。

    那个留给他放衣服的位置,已经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制服那种难以消弭的味道,都已散尽。

    可想而知,他已经很久没在这里住过了。

    还是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不甘,变成了我的不甘。

    我用简单粗暴的质问语气发消息问他。

    “在哪儿?”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值夜班。”

    等我再次收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凌晨2点了。

    我有些赌气,莫名其妙地跑去洗了个澡,出来化个妆,穿了套舒适的夏款瑜伽服就出去打车了。

    “我到你医院大门了。”

    陈砚从回复的消息能看出他的惊讶。

    “怎么这么晚跑过来了。”他的语气好像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我想过来找我弄丢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就不打算出来见我一下?”

    那边好像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回我的话。

    “我在值班。”

    在我想的许多个理由后,他还是找到了许多的借口说没办法出来。

    我知道他在躲着我。

    我悻悻然地回去了。

    22

    第二天,我以他不可能想象得到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退无可退。

    我穿了一袭黑色晚礼服式的长裙,饰以珍珠,少不了赫本式的风情。在陈砚加完夜班去吃早餐的时候,从他的身后挽住他的胳膊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先是目瞪口呆了半晌,反应过来是我后,脸上似乎又有一种被惊艳的一抹隐忍的笑意,但很快,被他理性的冷淡掩盖了过去。

    陈砚故作毫无波澜,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过来找你一起吃早饭呢。”我挤出一个有弧度的弯唇。

    “这是职工食堂。”

    “又没说不让带家属。”

    陈砚又是原地一愣:“家……不是,我说墨……我说文墨,你到底想干嘛?”

    看见他语不成句,我心里反倒有些得意的霁悦。

    有了信心,我拉着他的手便走进了食堂。

    我光明正大地和他一起出现在许多他的同事面前,认识的人的面前,想要用这样大胆而招摇的方式公开我们原本的关系。

    虽然没经他的同意,但当我悄悄地留意陈砚的神色时,他似乎并没有反感我这么做,只不过他并未太主动。

    一直都是我在说。

    他带我去了办公室的更衣室。

    “你在外边等着,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我嘴巴上答应,身体却诚实地跟着他进了更衣室。

    “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他顺势就想把我推出去。

    我不肯,摇了摇头后便像树袋熊那样挂到了他的身上。

    陈砚故作不配合,想要把我拉下来:“墨……文墨,快下来!这是更衣室,万一被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我的脑袋搭在他的肩上,顺着他的脖颈,我的鼻尖触碰到了他轮廓清晰的脸颊。我大胆地用鼻尖蹭了蹭,深深地闻着那种制服透出来的淡淡的味道。

    陈砚僵住了,在我的呼吸之间,隔着一件白大褂,都能感觉得到他忽然间渗出来的一丝冰凉的薄汗。

    他使劲把我放下来,故作微恼:“你来找我到底想干嘛?”

    “你在生我的气?”

    他别过脸去,倔强道:“没有!”

    “那你还搬出我的公寓?”

    陈砚看了我一眼,还是不予理会。

    我故作霸道,命令式的口吻说:“搬回去,就今天。”

    陈砚好像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凭什么?”

    我原本就是亏欠的一方,好像在惹怒他的这件事上,我应该低姿态才是。但不知怎的,我那一刻只有一种淹没智商的冲动,就想自私霸道一回。

    我慢慢地靠近他,几乎欺身于他,手指钩起他的下巴,烟视媚行地露出笑意:“凭什么?凭我让你等了七年。”

    陈砚脸上的错愕满满盖过了一切其他的情绪。

    我以为他知道我知道了一切,会觉得些许的欣慰。

    可是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或许为了不让他生气,我径直想要吻向他。

    就差一点点,他把脸别了过去。

    “别这样。”

    他还是第一次拒绝我的示好,心里有些难过。

    “那你搬回来?”

    “我考虑考虑。”

    “多久?”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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