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雅娜透过他臂弯缝隙，瞧见四周已是高高的红赤色宫墙，永善门的牌匾就挂在上头。
负责接待的宫侍规规矩矩站在马车前，都穿着厚实的黑云纹长袍，头顶带着莲花冠，好生庄严！
“奴才见过六殿下，雅儿姑娘，烦请二位贵人移步至公主府上用膳。”
雅娜拉开帘子，三人一同下轿。
“言公公客气了，我家小姐还烦请你多照顾。”说罢，就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
言公公倒也不客气，不着痕迹的收下，“翠柳姑娘哪里的话，既是六殿下相中的女子，那必定有过人之处。”
先是被错人为同盟，后是被误认为相好，短短不过一天，这谣言怎的传的如此快。
雅娜心中狐疑，挑起眉看向易决生。
既入了宫门，那一切客随主便，她倒也不是个爱找事的，跟着这位言内侍便从侧门入了宫。
“咚——”
古钟敲三下，随之宫门缓缓合上，雅娜看了一眼城外的土夯大道，转头回过身来早已步履坚定，心无杂念。
既入了周宫，定要趁此机会丰满羽翼。
宫墙巍峨，宫规森严。
管事嬷嬷们从头到脚，连根发丝都不肯放过，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算完成。
上了年纪的言公公，一路走来对三人笑脸相迎，怕是脸都要笑僵了。
“雅儿姑娘，公主府的南边采光好又宽敞，六殿下可与雅儿姑娘同住一边，若有何空缺吩咐下人们去内务府取便是，用完膳后请移步至公主府上小聚。”
公主府最偏僻的南角，一座小院半敞着门，这院子没有牌匾，原先是下人房，后来便拨给了皇亲居住。
那好歹也算个权贵，眼前却是只用一堵矮墙和那些下房隔开，算是尽了点人事。除此之外，就是陈设整洁，其他与下人无异。
言公公本以为心高气傲的六殿下会大闹一场，说话时都不敢喘气，不想他从外头游历一趟，竟转了性子，十分好说话的接受了公主的一切安排。
“多谢公公。”
雅娜进了院子直奔饭桌，大早上又逃难又被抓又听谣言四起，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饭桌上摆得全是火红的东西，还有两碗红豆薏米粥，全都冒着热气。
一旁的丫鬟瞧着雅娜蹙眉不解，哼笑一声：“唯独差了杯酒。”
雅娜皱眉坐下：“越发顽皮了。”
她瞧着易决生不说话，端着碗看她，一双眸子看似透着几分阴沉，眸光凝定不动时更为渗人。
只听外头一阵喧闹，雅娜回头，只见那人一身青色软烟萝流裙，气质恬静怡人，如墨一般长发绾了个流云髻，斜插了几支玉兰簪子。
即使用艳冠周国这词也稍显逊色。
“你生得真漂亮，尤其是这双眸，颇有那时西域王风姿。”
“公主缪赞了。”雅娜咽下一口粥，笑眼盈盈看向陆眠棉，“家中贫寒，父母以打猎为生，母亲怀我时不幸伤了眼，而这眼也从娘胎里带出来了，恐怕是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易决生看向她，眼中参杂几许心疼。
“这样啊，”说罢，她拍掌，身侧的俾女端出一壶酒放于菜桌，“西域特产红葡萄酒，习武之人甚爱，今日本宫雅兴可否与姑娘供应一壶？”
雅娜颌首，猛饮一杯。她挑起一筷子山药酒炖樱桃肉——将樱桃甜香焖进肉中，去除樱桃果蓉，以去核樱桃汁代替红酒曲，色泽鲜艳欲滴，肉香与果香充分融合，味回无穷。
紧接着，长公主又道：“是啊，西域储君即位，牵连旧部竟不留活口，也才不过二十出头，居然能有这种胆量。”
雅娜香喷喷吃着饭，头也不抬，陆眠棉微斜着眼睛观察着她，似有感而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弑父杀姊妹，有违伦理，至于什么骁勇善战西域王，天生帅才天姬，也只不过是他人棋子，沧海一粟。”
陆眠棉“唉”了一声，“本宫花重金聘人寻找到了那位天姬小像……六弟你瞧瞧，与雅儿姑娘长得颇为神似呢。”
雅娜惘若未闻。
“人称大漠碧水格桑花的天姬……一双凤眸最是勾人……常年居于深闺不出，但也有传闻，任何兵器居于她手都能物竟其用。”
陆眠棉突然站起身，撑着桌子，猛灌一口酒，一张温文恬静面容对上雅娜，直将她看进眼底：“不过，死了！”
“啪！”
桌上的碗筷一阵晃动，叮当乱响，手按在桌面的易决生竖眉凝目，刹那间目光如电煞气逼人，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雅娜出奇，她知晓公主试探，话语间夹枪带炮，可谁知，这易决生竟比她更为恼怒。
她笑笑，不动。
余震未歇，陆眠棉噙一抹微笑，不挪身子，连睫毛都没有动上一分，“的确，把你相中的雅儿姑娘与一个已逝之人比，是少了礼数，一会六弟去本宫那拿几副上好珠钗做赔礼吧。”
倒是避而不战的雅娜，征征看着画像上的脸，突然叹了口气，伸指按住桌上旋转的碗筷。
“好了……过去了，吃饭。”冷厉的易决生刹那间消失，坐在雅娜旁边的依然是那位风雅纨绔的江湖大盗。
——————
（2）
御书房檐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落雪簌簌声可闻。
旁边站着的公公们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有小心翼翼瞧着那穿金丝龙袍的男人，目光中带着紧张。
“请陛下裁断。”
言公公侍奉了两代帝王，也才不过三十余载，如今他是宫中老人，帝王身边红人。
周国帝冷厉的目光死死盯住画像上那名女子，剑眉蹙起一言不发，据公主府掌事嬷嬷所言，这画像之人与六殿下携手的姑娘竟一般无二！
就在这时，偏房中走出来了个二十出头，身形颀长，长相阴柔的男子，而他的额头与鼻梁处勾了三颗珍珠。
周国帝转身抿唇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望向木窗楹外。
周国帝：“可谓是兄妹情深，落裴这次做得不够狠啊。”
原来皇上藏了半月的人是大漠弑父夺位，一夜之间杀光旧党，血流成河的那位人送外号“饮血啖肉”的怪物——古落裴！
言公公这般想，眼眸更不敢看向两人，他今儿早刚收了雅儿丫鬟的银子，不由往面颊轻扇两掌，心中真觉晦气。
古落裴不以为意，他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天，说道：“要变天了，陛下。”
“咯吱——”
二人厉光一闪，古落裴抽出袖中匕首正打算杀人灭口，谁料来者是长公主陆眠棉——她打扮清秀，却也难掩绝色，是宫中俗粉里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主儿，不能进啊！”丫鬟小跑匆匆跟着她，一进殿立刻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啊！”
周国帝不理睬，挥挥袖遣她下去。
“父王，儿臣寻得这幅画像与这画中女子您可还满意？”陆眠棉眉眼带笑，娇纵道。
周国帝见到她，眉眼舒展，上前揽住她，欣喜道：“绵绵做事，朕最为安心。只不过，绵绵日夜操劳，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送你西域特贡安眠香较好。”
陆眠棉得了赏赐，嘴角上扬，吩咐丫鬟拿了东西就回寝了。
古落裴：“陛下欲何作为？”
周国帝叹下一口气，沉声道：“杀了。”
第二日清晨——
“啊！死人了！”公主府内传出一阵尖叫，府中犹如乱麻，乱成一团。
刚用过早膳的雅娜徇声而来，瞧着那些碎肉零零散散摊在地上，鲜血顺着石板流至一旁人工湖里，扩散开来时如一朵朵凄惨的红花。
突然，她的双眸被一双大掌捂住，那人依偎在她身后，凑近雅娜耳边道：“别看，脏。”
那是如清泉般的声音，击石后急湍的沽涌声，雅娜感觉身体如灼烧般，似乎耳尖也在冒着热气。
“你……”雅娜拽开她的手，抬头正与易决生视线相对，她挑起眉，踮脚轻拍他脑袋，“别动手动脚的。”
易决生有着极为白净的肤色，眉长而乌，瞳色也深邃，看她时总带着幽然，似乎藏着许多小心思。
这碎肉唯独缺少了脑袋，而顺着血迹，应是从……雅娜目光上移，只瞧那斑斑血迹滴至公主府内。
易决生似是会洞察人心，他快步上前一脚踢开大门，径直走进。
丫鬟们只顾着观察碎肉，雅娜偷偷摸摸上前，嗅出空气中残留的木质香。
这味道极为熟悉，是西域特产安眠香，不仅能安神助眠，还易上瘾，戒断时如蚂蚁啃骨。
她瞧见桌上香灰，用指腹在上头摩挲，这香狠辣，这本是禁香，好端端的怎会流至周国。
“雅雅，头在这里。”这圆脑袋被几条红布缠了好几圈，顺带打了个死结。
雅娜拿起剪子，抽出红布，只见里头裹满安眠香香灰，雅娜瞪大眼睛，只听“嘶”的一声，她剪开袖诀布料，捂住了易决生的口鼻。
雅娜：“别闻！”
外头几个丫鬟围着寝宫拎桶泼油，临走时从膳房拿了根烧的正旺的柴火顺手丢在宫门口。
霎时，火光冲天，熊熊烈火无情吞噬着周遭一切。
二人反应过来时，公主寝宫已被火圈重重包围，火星燎燎，而那脑袋上蹭下的香灰，随之被火星点燃……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木质香，外圈救火的丫鬟们闻之纷纷倒地不起。
“少卿大人，就是她们杀害公主殿下，还散播毒香！”
这人一身红，倒让她想起今日膳食，雅娜心念一动，这人八成是大理寺的管事少卿，此次前来怕是不善。
雅娜透过火光，依稀看清那人面孔，面容阴柔，眼神阴狠，额与鼻镶着三颗珍珠，这在大漠是屠门的象征——而他却是主动拎刀抄家之人。
雅娜只感觉一阵寒气逼人，不由倒退半步，往日父王被害，她被困于囚牢折磨的日子再次浮现眼前，若不是易决生牵着她的小臂，恐怕她要倒地晕厥了。
“抓起来，斩立决。”少卿淡淡道。
这句话雅娜听得真切，她眼中迷惘，手抓紧衣袖，如今西域十三部皆对古落裴俯首臣称，而友国周国与西域百年交好，更有父王结义之约，怎能轻而易举便叛佯！
大火浇灭后，一行人将二人包围，刀剑架喉。
易决生挣扎着，却被伤了脖颈，像是雪中红花。
他吃痛，蹙起眉喘气道：“她是我相好，要杀要剐冲我来。”
刹那，不远处传来银铃般小声，那女子衣着破烂，怒气冲天犹如关公，她散乱着发，挡住半边脸。
“我看谁敢造次！”
负责接待的宫侍规规矩矩站在马车前，都穿着厚实的黑云纹长袍，头顶带着莲花冠，好生庄严！
“奴才见过六殿下，雅儿姑娘，烦请二位贵人移步至公主府上用膳。”
雅娜拉开帘子，三人一同下轿。
“言公公客气了，我家小姐还烦请你多照顾。”说罢，就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
言公公倒也不客气，不着痕迹的收下，“翠柳姑娘哪里的话，既是六殿下相中的女子，那必定有过人之处。”
先是被错人为同盟，后是被误认为相好，短短不过一天，这谣言怎的传的如此快。
雅娜心中狐疑，挑起眉看向易决生。
既入了宫门，那一切客随主便，她倒也不是个爱找事的，跟着这位言内侍便从侧门入了宫。
“咚——”
古钟敲三下，随之宫门缓缓合上，雅娜看了一眼城外的土夯大道，转头回过身来早已步履坚定，心无杂念。
既入了周宫，定要趁此机会丰满羽翼。
宫墙巍峨，宫规森严。
管事嬷嬷们从头到脚，连根发丝都不肯放过，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算完成。
上了年纪的言公公，一路走来对三人笑脸相迎，怕是脸都要笑僵了。
“雅儿姑娘，公主府的南边采光好又宽敞，六殿下可与雅儿姑娘同住一边，若有何空缺吩咐下人们去内务府取便是，用完膳后请移步至公主府上小聚。”
公主府最偏僻的南角，一座小院半敞着门，这院子没有牌匾，原先是下人房，后来便拨给了皇亲居住。
那好歹也算个权贵，眼前却是只用一堵矮墙和那些下房隔开，算是尽了点人事。除此之外，就是陈设整洁，其他与下人无异。
言公公本以为心高气傲的六殿下会大闹一场，说话时都不敢喘气，不想他从外头游历一趟，竟转了性子，十分好说话的接受了公主的一切安排。
“多谢公公。”
雅娜进了院子直奔饭桌，大早上又逃难又被抓又听谣言四起，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饭桌上摆得全是火红的东西，还有两碗红豆薏米粥，全都冒着热气。
一旁的丫鬟瞧着雅娜蹙眉不解，哼笑一声：“唯独差了杯酒。”
雅娜皱眉坐下：“越发顽皮了。”
她瞧着易决生不说话，端着碗看她，一双眸子看似透着几分阴沉，眸光凝定不动时更为渗人。
只听外头一阵喧闹，雅娜回头，只见那人一身青色软烟萝流裙，气质恬静怡人，如墨一般长发绾了个流云髻，斜插了几支玉兰簪子。
即使用艳冠周国这词也稍显逊色。
“你生得真漂亮，尤其是这双眸，颇有那时西域王风姿。”
“公主缪赞了。”雅娜咽下一口粥，笑眼盈盈看向陆眠棉，“家中贫寒，父母以打猎为生，母亲怀我时不幸伤了眼，而这眼也从娘胎里带出来了，恐怕是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易决生看向她，眼中参杂几许心疼。
“这样啊，”说罢，她拍掌，身侧的俾女端出一壶酒放于菜桌，“西域特产红葡萄酒，习武之人甚爱，今日本宫雅兴可否与姑娘供应一壶？”
雅娜颌首，猛饮一杯。她挑起一筷子山药酒炖樱桃肉——将樱桃甜香焖进肉中，去除樱桃果蓉，以去核樱桃汁代替红酒曲，色泽鲜艳欲滴，肉香与果香充分融合，味回无穷。
紧接着，长公主又道：“是啊，西域储君即位，牵连旧部竟不留活口，也才不过二十出头，居然能有这种胆量。”
雅娜香喷喷吃着饭，头也不抬，陆眠棉微斜着眼睛观察着她，似有感而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弑父杀姊妹，有违伦理，至于什么骁勇善战西域王，天生帅才天姬，也只不过是他人棋子，沧海一粟。”
陆眠棉“唉”了一声，“本宫花重金聘人寻找到了那位天姬小像……六弟你瞧瞧，与雅儿姑娘长得颇为神似呢。”
雅娜惘若未闻。
“人称大漠碧水格桑花的天姬……一双凤眸最是勾人……常年居于深闺不出，但也有传闻，任何兵器居于她手都能物竟其用。”
陆眠棉突然站起身，撑着桌子，猛灌一口酒，一张温文恬静面容对上雅娜，直将她看进眼底：“不过，死了！”
“啪！”
桌上的碗筷一阵晃动，叮当乱响，手按在桌面的易决生竖眉凝目，刹那间目光如电煞气逼人，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雅娜出奇，她知晓公主试探，话语间夹枪带炮，可谁知，这易决生竟比她更为恼怒。
她笑笑，不动。
余震未歇，陆眠棉噙一抹微笑，不挪身子，连睫毛都没有动上一分，“的确，把你相中的雅儿姑娘与一个已逝之人比，是少了礼数，一会六弟去本宫那拿几副上好珠钗做赔礼吧。”
倒是避而不战的雅娜，征征看着画像上的脸，突然叹了口气，伸指按住桌上旋转的碗筷。
“好了……过去了，吃饭。”冷厉的易决生刹那间消失，坐在雅娜旁边的依然是那位风雅纨绔的江湖大盗。
——————
（2）
御书房檐下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落雪簌簌声可闻。
旁边站着的公公们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有小心翼翼瞧着那穿金丝龙袍的男人，目光中带着紧张。
“请陛下裁断。”
言公公侍奉了两代帝王，也才不过三十余载，如今他是宫中老人，帝王身边红人。
周国帝冷厉的目光死死盯住画像上那名女子，剑眉蹙起一言不发，据公主府掌事嬷嬷所言，这画像之人与六殿下携手的姑娘竟一般无二！
就在这时，偏房中走出来了个二十出头，身形颀长，长相阴柔的男子，而他的额头与鼻梁处勾了三颗珍珠。
周国帝转身抿唇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望向木窗楹外。
周国帝：“可谓是兄妹情深，落裴这次做得不够狠啊。”
原来皇上藏了半月的人是大漠弑父夺位，一夜之间杀光旧党，血流成河的那位人送外号“饮血啖肉”的怪物——古落裴！
言公公这般想，眼眸更不敢看向两人，他今儿早刚收了雅儿丫鬟的银子，不由往面颊轻扇两掌，心中真觉晦气。
古落裴不以为意，他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天，说道：“要变天了，陛下。”
“咯吱——”
二人厉光一闪，古落裴抽出袖中匕首正打算杀人灭口，谁料来者是长公主陆眠棉——她打扮清秀，却也难掩绝色，是宫中俗粉里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主儿，不能进啊！”丫鬟小跑匆匆跟着她，一进殿立刻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啊！”
周国帝不理睬，挥挥袖遣她下去。
“父王，儿臣寻得这幅画像与这画中女子您可还满意？”陆眠棉眉眼带笑，娇纵道。
周国帝见到她，眉眼舒展，上前揽住她，欣喜道：“绵绵做事，朕最为安心。只不过，绵绵日夜操劳，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送你西域特贡安眠香较好。”
陆眠棉得了赏赐，嘴角上扬，吩咐丫鬟拿了东西就回寝了。
古落裴：“陛下欲何作为？”
周国帝叹下一口气，沉声道：“杀了。”
第二日清晨——
“啊！死人了！”公主府内传出一阵尖叫，府中犹如乱麻，乱成一团。
刚用过早膳的雅娜徇声而来，瞧着那些碎肉零零散散摊在地上，鲜血顺着石板流至一旁人工湖里，扩散开来时如一朵朵凄惨的红花。
突然，她的双眸被一双大掌捂住，那人依偎在她身后，凑近雅娜耳边道：“别看，脏。”
那是如清泉般的声音，击石后急湍的沽涌声，雅娜感觉身体如灼烧般，似乎耳尖也在冒着热气。
“你……”雅娜拽开她的手，抬头正与易决生视线相对，她挑起眉，踮脚轻拍他脑袋，“别动手动脚的。”
易决生有着极为白净的肤色，眉长而乌，瞳色也深邃，看她时总带着幽然，似乎藏着许多小心思。
这碎肉唯独缺少了脑袋，而顺着血迹，应是从……雅娜目光上移，只瞧那斑斑血迹滴至公主府内。
易决生似是会洞察人心，他快步上前一脚踢开大门，径直走进。
丫鬟们只顾着观察碎肉，雅娜偷偷摸摸上前，嗅出空气中残留的木质香。
这味道极为熟悉，是西域特产安眠香，不仅能安神助眠，还易上瘾，戒断时如蚂蚁啃骨。
她瞧见桌上香灰，用指腹在上头摩挲，这香狠辣，这本是禁香，好端端的怎会流至周国。
“雅雅，头在这里。”这圆脑袋被几条红布缠了好几圈，顺带打了个死结。
雅娜拿起剪子，抽出红布，只见里头裹满安眠香香灰，雅娜瞪大眼睛，只听“嘶”的一声，她剪开袖诀布料，捂住了易决生的口鼻。
雅娜：“别闻！”
外头几个丫鬟围着寝宫拎桶泼油，临走时从膳房拿了根烧的正旺的柴火顺手丢在宫门口。
霎时，火光冲天，熊熊烈火无情吞噬着周遭一切。
二人反应过来时，公主寝宫已被火圈重重包围，火星燎燎，而那脑袋上蹭下的香灰，随之被火星点燃……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木质香，外圈救火的丫鬟们闻之纷纷倒地不起。
“少卿大人，就是她们杀害公主殿下，还散播毒香！”
这人一身红，倒让她想起今日膳食，雅娜心念一动，这人八成是大理寺的管事少卿，此次前来怕是不善。
雅娜透过火光，依稀看清那人面孔，面容阴柔，眼神阴狠，额与鼻镶着三颗珍珠，这在大漠是屠门的象征——而他却是主动拎刀抄家之人。
雅娜只感觉一阵寒气逼人，不由倒退半步，往日父王被害，她被困于囚牢折磨的日子再次浮现眼前，若不是易决生牵着她的小臂，恐怕她要倒地晕厥了。
“抓起来，斩立决。”少卿淡淡道。
这句话雅娜听得真切，她眼中迷惘，手抓紧衣袖，如今西域十三部皆对古落裴俯首臣称，而友国周国与西域百年交好，更有父王结义之约，怎能轻而易举便叛佯！
大火浇灭后，一行人将二人包围，刀剑架喉。
易决生挣扎着，却被伤了脖颈，像是雪中红花。
他吃痛，蹙起眉喘气道：“她是我相好，要杀要剐冲我来。”
刹那，不远处传来银铃般小声，那女子衣着破烂，怒气冲天犹如关公，她散乱着发，挡住半边脸。
“我看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