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认识过你吗？
清脆又颤悠悠，冰块撞击玻璃杯的声音，丁零零零的随着细泠泠的手腕子拉远又挪进。一阵凉风吹散两秒钟的暑热，茉莉花的香气紧跟而至。碗莲还没开，金银花已经落了一半。夏天总是闹吵吵的冲过来，像个7～8岁的孩子。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啊，”衣服拿了出来，电扇和驱蚊贴都提前准备好了，“真是个小机灵鬼”，夏至慣会给自己及时点赞的。
街角传来大爷们闲闲散散拉家常的声音。“38 路无人公交车就要到站了”，温柔的机械女音完美的融入了老城区的散漫气氛里。
叮咚一声，下车打卡音响起，这么平常的声音，不知为何夏至就抬起了头：一个身影漫步走过站台。从咖啡馆二楼的玻璃墙望下去，正好看见他清瘦的肩膀，将白色宽大T恤衫支棱出了清冷凌厉的线条。高挑的鼻梁和平直的唇线，压过了平和的眼睛，让周围的温度莫名凉了2分。“帅哥真是社会共同财产啊！”夏至由衷的感叹。想拍照，奈何社恐太久，人家漫不经心看她一眼，抬起的手机就尬在了一半。“嗯，向上看眼睛更大了”色心不改的还在欣赏，轻盈的背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刺槐树阴掩去了。
回过神继续折腾报告，跳槽后试用期末尾，夏至干劲十足呢。
啾啾的小鸟们互相打着招呼，戳破旁边话剧院演员排练的说话声。
偶然掉的黄叶子被左右两道风吹得像来回翻腾的海盗船，颤颤巍巍的不知落点。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平衡，右边的风挣扎着压过了左边的，海盗船颤悠着落到了我的杯子旁。搭档侧身坐下，端起我给他点的冰奶茶，咬住吸管喝了好几大口。
“目标刚刚看见你了，表情很欣赏。要不你直接□□一下，跟她要个礼物，这局就直接跳过。”我开玩笑的。
“你咋不去？”
“我也没这条件啊”
视线转回目标，也就是我现在身份的好朋友：元气少女夏至，今年刚大学毕业，对未来充满向往。
“传播无处不在，像空气填满在人和人之间和我们的肺泡里。”夏至认真在笔记上总结着。
“所以传播学还是很有用的，无论你以后进了哪一行”视频课里的老师总是温柔的娓娓道来。松松系着的长发发尾垂在左肩，泛着莹润的光泽，尽管夹杂着几根白发，神情里却没有染上太多时间的痕迹。
“搞信息相关的事，多少得性格里就对“八卦”热情洋溢，这才觉得这事儿太有意思了，欲罢不能，不然得多痛苦啊。当然我也不理解那些觉得痛苦的人，八卦多好玩儿啊。”老师还怪风趣的，夏至咯咯笑了起来。
“这句话总结的真好”，清冷柔和的声线，一听就让小姑娘浮想联翩。
夏至回以灿烂笑容，“谢谢夸奖！”
说完才转头看，是刚才的帅哥！
我们三捧着奶茶，一起看着夏至和长着搭档脸的男主角相谈甚欢。
“回忆都是经过加工的，大脑从来不是个录像机，而是一个画手太太。看来她美化了自己记忆中的“他”，还就地取材了。”福崽甩着尾巴闻闻奶茶，“小猫咪不能喝茶，也不能喝咖啡”我挪开杯子。“闻闻嘛，”小猫委委屈屈，还是尽职尽责的解说着：“就像之前搭档当了回大少爷，你做丫鬟，在进入梦里的时候，你们就会替换角色npc呢。当然在不ooc的前提下，作为npc还是能自由活动的，但是别跟梦主人的逻辑对着干，胳膊拧不过大腿嘛。”
“好的呀，虽然说晚了，但下次我们尽量记得”
猫猫讪讪的笑了笑，“上次做得太好，就没刻意强调嘛。”
看在可爱的面子上，原谅它了，但是我有趁机摸摸毛儿。唔，手感真好～
5个月以后。
加班加点干策划已经5个小时，饭都忘了吃。夏至必须个自己搬个勤劳新人奖。
“我特意来找你，一整天了。你就把我晾在着么？”魏东双腿盘在沙发上，像只优雅又可怜的大狗狗。
夏至回过神来，看见男朋友装可怜，心软软的好笑。起身给他拿了零食，“你最喜欢吃的，先吃会儿。打打游戏吧？”又拿出PSP哄他。“这份策划对我真的很重要，你一定也想看见我升职加薪，被领导表扬对不对？”附赠一个装可爱。
魏东没言语，吃起零食来。
夏至以为安抚好了亲亲男友，转转肩膀，继续回到电脑前。
特别投入的时候，时间总是水一样匆匆溜走。
“疼！”夏至猛然惊醒，发现胳膊被魏东捏住，力气大到能从电脑前把她拽走。
“你干什吗？”
“是你干什么？”
“我怎么了？”
“那么多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我都没选，就找了你。还不是因为你个性更可爱一点！”魏东脸色难看“你倒好，搞什么事业重于爱情这套？”
“你这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对你不满意！”
“我也有好好陪你啊，只是这次真的很重要……”
“上次也这么说，怎么只有你的事情最多？”
“那谁的事情不多？”
魏东转身，拿起喝了一半的饮料几口干掉。
“你要是不改，我不如找别人。”
夏至一口气没倒过来，噎得够呛。这种话能随便说吗，就算是气话？赶紧深呼吸。对，是气话，人总有口不择言的时候。等他心情好的时候提一提，看看以后能不能注意。不然真的挺伤人的。
夏至压住伤心，想着到底自己理亏：人家大老远跑来，却扑了个寂寞。
“别这么说，我陪你玩几局游戏呀？新下载的，评价特别好！”一边拿起PSP，一边回头一看。对方还瘫在沙发上看也不看她。
“哄不好的那种是吧？！”夏至生气了。
“也不算是吧”
魏东顺着台阶小跑下来，又是黏黏腻腻的小情侣一对。
游戏玩到一半，右胳膊总是一阵一阵酸疼。趁间隙把袖子撸上去看了看，竟然青紫了。夏至愣了一下，举到男友眼前，
“你看看，你看看……”
“对不起宝贝，我错了！”大狗狗式趴下，抱着她的膝盖蹭啊蹭。大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她，夏至没忍住，这次是真的亲了亲男友。小情侣手拉手，约定周末一定要出去约会！
初秋的阳光明媚温暖，新落的叶子散发着鲜嫩的植物味儿。今天夏至特意挤出时间和男友约会，地点就选在小时候常去的公园里。第十三届拔根儿比赛正在盛大召开！
魏东和夏至一时兴起报了名。于是一人选了一片自认为拥有最结实叶脉的“种子选叶”。叶片上其他的部分需要拔干净，单留下最中心的那根。有了武器，他们勇猛的加入了战斗。对手胖瘦都有，年龄不限。有的穿着一排耳洞，纹身露在袖子外；有的微胖发福看起来四五十岁，但童心未泯；还有的干脆是小朋友，正在和他爸爸较劲。
夏至选手胜了两个回合，第三回合惜败。魏东选手坚持的久一点，但也只进了前30名，就“欢迎来年参赛”了。
赛后体力消耗巨大，魏东选手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慷慨大方的提出要请夏至选手吃个便饭。夏至选手欣然同意。两人手牵着手晃悠出公园。高远的天空下，胖麻雀们呼朋引伴低飞而过。
转眼大半年如烟云过。
盛夏的大雨滂沱，雨点子线一样，密密实实的砸下来。砸进车灯照出的光柱里，地上迅速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整个世界被雨点敲击的声音掩盖，连车驶过水坑的声音都好像小得很。
两个人手拉着手，挤在一把伞下。伞太小也没什么用处，只有衣服湿的水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区别。他们依然快快乐乐的，一脚一个水坑的往回走着。
“以前每到大雨我都在想，哪一个亮着灯的小窗，会是我们的家呢。”夏至还有心情聊天。
“说句实话，没买房子之前看楼里的窗户，都跟蚂蚁窝一样。人们奔奔走走，像工蚁。买了房之后，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化学反应，竟然开始觉得那些灯光，不再是灯光，而是“万家灯火”，心有归途。”
“我们夏至变文艺了”魏东把她半抱在怀里，努力再多挡哪怕一点点风。
让情侣出来真的不容易，我好不容易争取了一点夏至的闲暇时间，来一场久违的闺蜜约。
“你说我怎么总看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我就心酸难受呢。其实也不是不知道那只是正常社交，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放下咖啡杯，对着夏至狂吐苦水。最近对搭档的关注有点过线。
“真的感情都是有点排他的，你也不要太压抑自己。”我还不知道，夏至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一直在说我，你也说说自己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点点眉头，她这里留了道疤。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好，”餐巾纸上店家的logo被她搓得掉了色。“魏东他怀疑我和师兄出轨。”
“他打你！！！”
“是我先动手，删了他一巴掌。”夏至深吸一口气：“因为他说我“容易”。当初是我追的他，我追他容易，对别人更容易。”
“是人话吗！他不该打谁该打！”我捏着咖啡杯，自觉自己好没用，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医生怎么说？有别的影响吗？”
“医生说好在只是皮外伤，要是再偏一点，眼睛就保不住了。”
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把前半辈子看过的相关知识都翻出来，按个尝试：“我们得保存好在医院看病的所有资料。还有，还有，需不需要报警？对，应该报警！”
“报过，留了档案。他道歉也很诚心。”
“那你也不能再回去！万一再来一次谁受得了？”
“嗯，我不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打算哄哄夏至开心。“来我们发个美美的朋友圈吧！”咔嚓，手机记录下我们两个青春靓丽大美女。给图片挑了滤镜，加上贴纸，发到朋友圈晒一晒。她突然抢走我的手机，页面上是魏东刚发的朋友圈，他的笑脸和身边的美女一样灿烂。
“这么快就找下家。”
“他爱我。”
“什么？”我茫然的看着她
“这位是他之前的同事，现在离职了。你知道么？他们一起上班的时候，正好是我追他的时候。”
“所以呢？”
“他是在说，他怀念我们刚开始的时间。”
“你想多了吧？”
“不，一定是的！他只是不小心…”夏至急匆匆冲出咖啡馆。
我没能拉住她，只能跟着她往前跑。心里又急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
“不如我们从新来过，”我和夏至一起逛街散心，她看向写着字的文创帆布袋说：“这是电影《春光乍泄》的经典台词。当年看的时候，年轻，屁事儿不懂，虽然现在也不懂什么吧，但当时更不懂。一点没感觉出梁朝伟角色的委屈和难过。现在想一想，走出来，放过自己，你真的已经很棒了。”她在很努力地给自己肯定。
“也放过别人，才能看得见更远的海边，更大的天。生活从来不止一个死循环。别太较劲了，何必痛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过得去就行了’。”
“你真能放下么？什么时候想通的。”
“那我可能会说很久，你就变成小树洞了。”
“我可乐意当你的树洞啦，只要你想说。”
“我们第三次吵架之后，”
“是第三次家暴之后！”我没忍住，语气激动。
“第三次家暴之后，”她声音有点干哑，“我们约在一个小酒馆见面。”
她拧着眉毛仔细回想：
那天的傍晚，太阳一落，昏黄的路灯刚开。我按着导航才找到这家小馆子，它藏在老巷子里。门牌写在涂出来的小黑板上，店面有一间平房那么大，迎客的霓虹灯珠坏了两颗。
他走进来，脱下外套，说着这些天还好吗，他很想我。我没有回答，不知道说什么。手指转转杯子，深秋天凉，玻璃冰指尖。
他在对面坐下，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身后的背景逐渐模糊，虚化，流动起来。整个世界只剩下放大的视觉，他的嘴，他的嘴开开合合，说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们将得到的快乐。而我感受不到，好奇怪为什么链接不上他的情绪？哦对了，还有触觉，刚用酒精擦过的伤口，沙得生疼。
可我手上的伤还没好，他忘了。
非要不可么，这份感情非要不可么，我问自己。
“你怎么总是通过吵架来成长，来深入关系。就不能正常通过交流深入么。为什么？”我打断他。
“你同意出来不就是想跟我和好么？”
“我是想再试着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我用尽了全部的耐力尽量平和地说。
“好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动手的，我发誓！你留下，自己亲眼看看我的改变，好不好？我每次过节都做一道糖醋排骨，你最喜欢的菜，没有一次忘记过。”
“这就够了么？”
“你还要怎样？”嘴角向下开始不耐烦。
我被激怒了：“你有把我当一个平等的人吗？你会对你兄弟说这种话做这种事吗？”
“本来就不一样，怎么比啊，你不要胡搅蛮缠！”
“是你避重就轻！”我控制不了声量
“要点脸吧，这是公共场所！”他开始给周围的人道歉，声音礼貌谦逊。“回家好好说。”
这就是将来每天都要过的日子吗？我努力压下发抖的手。
……
这回忆我听得胆战心惊。
“如果做了全部的努力，都没有用。或许，你该换个环境？”我努力安慰，小心翼翼的提出解决办法。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我试试”。
夏至搭乘的出租车已经开出去一个十字路口。她送的帆布袋攥在手里，我迟迟没有交给福崽。搭档在叫我启程。路灯照亮他半张脸，整个人像镀了层辉光。
“能不能再多留一会儿？”
“可以啊，只是别留得太久，会忘了回家的路。”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啊，”衣服拿了出来，电扇和驱蚊贴都提前准备好了，“真是个小机灵鬼”，夏至慣会给自己及时点赞的。
街角传来大爷们闲闲散散拉家常的声音。“38 路无人公交车就要到站了”，温柔的机械女音完美的融入了老城区的散漫气氛里。
叮咚一声，下车打卡音响起，这么平常的声音，不知为何夏至就抬起了头：一个身影漫步走过站台。从咖啡馆二楼的玻璃墙望下去，正好看见他清瘦的肩膀，将白色宽大T恤衫支棱出了清冷凌厉的线条。高挑的鼻梁和平直的唇线，压过了平和的眼睛，让周围的温度莫名凉了2分。“帅哥真是社会共同财产啊！”夏至由衷的感叹。想拍照，奈何社恐太久，人家漫不经心看她一眼，抬起的手机就尬在了一半。“嗯，向上看眼睛更大了”色心不改的还在欣赏，轻盈的背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刺槐树阴掩去了。
回过神继续折腾报告，跳槽后试用期末尾，夏至干劲十足呢。
啾啾的小鸟们互相打着招呼，戳破旁边话剧院演员排练的说话声。
偶然掉的黄叶子被左右两道风吹得像来回翻腾的海盗船，颤颤巍巍的不知落点。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平衡，右边的风挣扎着压过了左边的，海盗船颤悠着落到了我的杯子旁。搭档侧身坐下，端起我给他点的冰奶茶，咬住吸管喝了好几大口。
“目标刚刚看见你了，表情很欣赏。要不你直接□□一下，跟她要个礼物，这局就直接跳过。”我开玩笑的。
“你咋不去？”
“我也没这条件啊”
视线转回目标，也就是我现在身份的好朋友：元气少女夏至，今年刚大学毕业，对未来充满向往。
“传播无处不在，像空气填满在人和人之间和我们的肺泡里。”夏至认真在笔记上总结着。
“所以传播学还是很有用的，无论你以后进了哪一行”视频课里的老师总是温柔的娓娓道来。松松系着的长发发尾垂在左肩，泛着莹润的光泽，尽管夹杂着几根白发，神情里却没有染上太多时间的痕迹。
“搞信息相关的事，多少得性格里就对“八卦”热情洋溢，这才觉得这事儿太有意思了，欲罢不能，不然得多痛苦啊。当然我也不理解那些觉得痛苦的人，八卦多好玩儿啊。”老师还怪风趣的，夏至咯咯笑了起来。
“这句话总结的真好”，清冷柔和的声线，一听就让小姑娘浮想联翩。
夏至回以灿烂笑容，“谢谢夸奖！”
说完才转头看，是刚才的帅哥！
我们三捧着奶茶，一起看着夏至和长着搭档脸的男主角相谈甚欢。
“回忆都是经过加工的，大脑从来不是个录像机，而是一个画手太太。看来她美化了自己记忆中的“他”，还就地取材了。”福崽甩着尾巴闻闻奶茶，“小猫咪不能喝茶，也不能喝咖啡”我挪开杯子。“闻闻嘛，”小猫委委屈屈，还是尽职尽责的解说着：“就像之前搭档当了回大少爷，你做丫鬟，在进入梦里的时候，你们就会替换角色npc呢。当然在不ooc的前提下，作为npc还是能自由活动的，但是别跟梦主人的逻辑对着干，胳膊拧不过大腿嘛。”
“好的呀，虽然说晚了，但下次我们尽量记得”
猫猫讪讪的笑了笑，“上次做得太好，就没刻意强调嘛。”
看在可爱的面子上，原谅它了，但是我有趁机摸摸毛儿。唔，手感真好～
5个月以后。
加班加点干策划已经5个小时，饭都忘了吃。夏至必须个自己搬个勤劳新人奖。
“我特意来找你，一整天了。你就把我晾在着么？”魏东双腿盘在沙发上，像只优雅又可怜的大狗狗。
夏至回过神来，看见男朋友装可怜，心软软的好笑。起身给他拿了零食，“你最喜欢吃的，先吃会儿。打打游戏吧？”又拿出PSP哄他。“这份策划对我真的很重要，你一定也想看见我升职加薪，被领导表扬对不对？”附赠一个装可爱。
魏东没言语，吃起零食来。
夏至以为安抚好了亲亲男友，转转肩膀，继续回到电脑前。
特别投入的时候，时间总是水一样匆匆溜走。
“疼！”夏至猛然惊醒，发现胳膊被魏东捏住，力气大到能从电脑前把她拽走。
“你干什吗？”
“是你干什么？”
“我怎么了？”
“那么多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我都没选，就找了你。还不是因为你个性更可爱一点！”魏东脸色难看“你倒好，搞什么事业重于爱情这套？”
“你这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对你不满意！”
“我也有好好陪你啊，只是这次真的很重要……”
“上次也这么说，怎么只有你的事情最多？”
“那谁的事情不多？”
魏东转身，拿起喝了一半的饮料几口干掉。
“你要是不改，我不如找别人。”
夏至一口气没倒过来，噎得够呛。这种话能随便说吗，就算是气话？赶紧深呼吸。对，是气话，人总有口不择言的时候。等他心情好的时候提一提，看看以后能不能注意。不然真的挺伤人的。
夏至压住伤心，想着到底自己理亏：人家大老远跑来，却扑了个寂寞。
“别这么说，我陪你玩几局游戏呀？新下载的，评价特别好！”一边拿起PSP，一边回头一看。对方还瘫在沙发上看也不看她。
“哄不好的那种是吧？！”夏至生气了。
“也不算是吧”
魏东顺着台阶小跑下来，又是黏黏腻腻的小情侣一对。
游戏玩到一半，右胳膊总是一阵一阵酸疼。趁间隙把袖子撸上去看了看，竟然青紫了。夏至愣了一下，举到男友眼前，
“你看看，你看看……”
“对不起宝贝，我错了！”大狗狗式趴下，抱着她的膝盖蹭啊蹭。大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她，夏至没忍住，这次是真的亲了亲男友。小情侣手拉手，约定周末一定要出去约会！
初秋的阳光明媚温暖，新落的叶子散发着鲜嫩的植物味儿。今天夏至特意挤出时间和男友约会，地点就选在小时候常去的公园里。第十三届拔根儿比赛正在盛大召开！
魏东和夏至一时兴起报了名。于是一人选了一片自认为拥有最结实叶脉的“种子选叶”。叶片上其他的部分需要拔干净，单留下最中心的那根。有了武器，他们勇猛的加入了战斗。对手胖瘦都有，年龄不限。有的穿着一排耳洞，纹身露在袖子外；有的微胖发福看起来四五十岁，但童心未泯；还有的干脆是小朋友，正在和他爸爸较劲。
夏至选手胜了两个回合，第三回合惜败。魏东选手坚持的久一点，但也只进了前30名，就“欢迎来年参赛”了。
赛后体力消耗巨大，魏东选手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慷慨大方的提出要请夏至选手吃个便饭。夏至选手欣然同意。两人手牵着手晃悠出公园。高远的天空下，胖麻雀们呼朋引伴低飞而过。
转眼大半年如烟云过。
盛夏的大雨滂沱，雨点子线一样，密密实实的砸下来。砸进车灯照出的光柱里，地上迅速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整个世界被雨点敲击的声音掩盖，连车驶过水坑的声音都好像小得很。
两个人手拉着手，挤在一把伞下。伞太小也没什么用处，只有衣服湿的水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区别。他们依然快快乐乐的，一脚一个水坑的往回走着。
“以前每到大雨我都在想，哪一个亮着灯的小窗，会是我们的家呢。”夏至还有心情聊天。
“说句实话，没买房子之前看楼里的窗户，都跟蚂蚁窝一样。人们奔奔走走，像工蚁。买了房之后，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化学反应，竟然开始觉得那些灯光，不再是灯光，而是“万家灯火”，心有归途。”
“我们夏至变文艺了”魏东把她半抱在怀里，努力再多挡哪怕一点点风。
让情侣出来真的不容易，我好不容易争取了一点夏至的闲暇时间，来一场久违的闺蜜约。
“你说我怎么总看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我就心酸难受呢。其实也不是不知道那只是正常社交，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放下咖啡杯，对着夏至狂吐苦水。最近对搭档的关注有点过线。
“真的感情都是有点排他的，你也不要太压抑自己。”我还不知道，夏至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一直在说我，你也说说自己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点点眉头，她这里留了道疤。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好，”餐巾纸上店家的logo被她搓得掉了色。“魏东他怀疑我和师兄出轨。”
“他打你！！！”
“是我先动手，删了他一巴掌。”夏至深吸一口气：“因为他说我“容易”。当初是我追的他，我追他容易，对别人更容易。”
“是人话吗！他不该打谁该打！”我捏着咖啡杯，自觉自己好没用，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医生怎么说？有别的影响吗？”
“医生说好在只是皮外伤，要是再偏一点，眼睛就保不住了。”
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把前半辈子看过的相关知识都翻出来，按个尝试：“我们得保存好在医院看病的所有资料。还有，还有，需不需要报警？对，应该报警！”
“报过，留了档案。他道歉也很诚心。”
“那你也不能再回去！万一再来一次谁受得了？”
“嗯，我不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打算哄哄夏至开心。“来我们发个美美的朋友圈吧！”咔嚓，手机记录下我们两个青春靓丽大美女。给图片挑了滤镜，加上贴纸，发到朋友圈晒一晒。她突然抢走我的手机，页面上是魏东刚发的朋友圈，他的笑脸和身边的美女一样灿烂。
“这么快就找下家。”
“他爱我。”
“什么？”我茫然的看着她
“这位是他之前的同事，现在离职了。你知道么？他们一起上班的时候，正好是我追他的时候。”
“所以呢？”
“他是在说，他怀念我们刚开始的时间。”
“你想多了吧？”
“不，一定是的！他只是不小心…”夏至急匆匆冲出咖啡馆。
我没能拉住她，只能跟着她往前跑。心里又急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
“不如我们从新来过，”我和夏至一起逛街散心，她看向写着字的文创帆布袋说：“这是电影《春光乍泄》的经典台词。当年看的时候，年轻，屁事儿不懂，虽然现在也不懂什么吧，但当时更不懂。一点没感觉出梁朝伟角色的委屈和难过。现在想一想，走出来，放过自己，你真的已经很棒了。”她在很努力地给自己肯定。
“也放过别人，才能看得见更远的海边，更大的天。生活从来不止一个死循环。别太较劲了，何必痛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过得去就行了’。”
“你真能放下么？什么时候想通的。”
“那我可能会说很久，你就变成小树洞了。”
“我可乐意当你的树洞啦，只要你想说。”
“我们第三次吵架之后，”
“是第三次家暴之后！”我没忍住，语气激动。
“第三次家暴之后，”她声音有点干哑，“我们约在一个小酒馆见面。”
她拧着眉毛仔细回想：
那天的傍晚，太阳一落，昏黄的路灯刚开。我按着导航才找到这家小馆子，它藏在老巷子里。门牌写在涂出来的小黑板上，店面有一间平房那么大，迎客的霓虹灯珠坏了两颗。
他走进来，脱下外套，说着这些天还好吗，他很想我。我没有回答，不知道说什么。手指转转杯子，深秋天凉，玻璃冰指尖。
他在对面坐下，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身后的背景逐渐模糊，虚化，流动起来。整个世界只剩下放大的视觉，他的嘴，他的嘴开开合合，说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们将得到的快乐。而我感受不到，好奇怪为什么链接不上他的情绪？哦对了，还有触觉，刚用酒精擦过的伤口，沙得生疼。
可我手上的伤还没好，他忘了。
非要不可么，这份感情非要不可么，我问自己。
“你怎么总是通过吵架来成长，来深入关系。就不能正常通过交流深入么。为什么？”我打断他。
“你同意出来不就是想跟我和好么？”
“我是想再试着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我用尽了全部的耐力尽量平和地说。
“好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动手的，我发誓！你留下，自己亲眼看看我的改变，好不好？我每次过节都做一道糖醋排骨，你最喜欢的菜，没有一次忘记过。”
“这就够了么？”
“你还要怎样？”嘴角向下开始不耐烦。
我被激怒了：“你有把我当一个平等的人吗？你会对你兄弟说这种话做这种事吗？”
“本来就不一样，怎么比啊，你不要胡搅蛮缠！”
“是你避重就轻！”我控制不了声量
“要点脸吧，这是公共场所！”他开始给周围的人道歉，声音礼貌谦逊。“回家好好说。”
这就是将来每天都要过的日子吗？我努力压下发抖的手。
……
这回忆我听得胆战心惊。
“如果做了全部的努力，都没有用。或许，你该换个环境？”我努力安慰，小心翼翼的提出解决办法。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我试试”。
夏至搭乘的出租车已经开出去一个十字路口。她送的帆布袋攥在手里，我迟迟没有交给福崽。搭档在叫我启程。路灯照亮他半张脸，整个人像镀了层辉光。
“能不能再多留一会儿？”
“可以啊，只是别留得太久，会忘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