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成型后,祝秋鼓足勇气邀请了陈棠。

    她甚至有些庆幸送来的是大闸蟹,保鲜时间并不允许她犯拖延症。

    祝秋:陈医生你好,不知近日何时有空?蟹品很好,望能一起赏味。

    陈棠:这是家宴邀请?

    祝秋:是。

    陈棠:好。明天晚上行吗?

    祝秋:好。

    祝秋:有什么忌口吗?甜口咸口还是辣的?

    陈棠:都行,客随主便。

    祝秋:好的。

    结束对话,祝秋长长地舒了口气。

    邀约很顺利,如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祝秋这时才听见脚边的猫叫。

    牙牙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床上,正乖巧地趴在祝秋腿边。

    祝秋招手,牙牙便掾着手臂任她揉捏。

    好像没那么难?

    陈棠正在撰写下周去小学宣讲的口稿,就看见祝秋发来的消息。

    是蟹宴的邀约,想必是为了感谢,谢不了当事人,就转移给她儿子。

    陈棠想真是托了黎鸣的福,还能让祝秋主动邀请他,他好大的福气。

    照理说,一般人像他们这样的关系跟际遇,早该混熟了。陈棠却始终感觉,他跟祝秋之间隔着什么。

    在祝秋眼里,缘分似乎算不上特别,她并不因为那些相遇就把陈棠当成朋友。

    陈棠感到理解,却也感到遗憾,在他这里,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好在他们似乎还有深交的机会?

    下了班之后,陈棠特地在医院门口选了捧向日葵,又去超市挑了瓶白葡萄酒。

    敲响祝秋家的门,迎接他的是一人两猫。

    黑猫照例往门外走,被祝秋拦住之后又在他脚边绕圈。

    门户大开,玄关台的白猫优雅地立着,疑惑又警惕地盯着他。

    祝秋看到捧花的他有一瞬间的诧异,反应过来后接过花和酒,一边道谢一边邀请自己进屋。

    祝秋的家色彩很多,并不同于她给人的冷淡感,看着很温馨。

    步入客厅,已经能闻到扑鼻的饭香。

    陈棠被两只猫簇拥着、打量着,一时忍不住伸出了魔爪。

    两只猫意外的乖巧,并不排斥陈棠的抚摸逗弄,甚至很开心地互动了起来。

    这不禁让陈棠想起第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于是下意识地又往阳台看了看。

    辛阳的天黑得晚,现在还隐约能见青灰的天空中尚未消散的橘红晚霞。

    一瞬间陈棠觉得祝秋很幸福,他感受到她温暖的日常——爱猫绕膝、有美景作伴,事业有成、受粉丝喜爱,他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总之就是雀跃。

    祝秋端着花雕熟醉蟹出来,正好看见檐檐已经仰躺在地面,她对陈棠说道:“它们很喜欢你。”

    “是吗?”

    说着陈棠又摸了一把两只猫,随后走进厨房洗手端菜。

    “它们叫什么名字?”

    “黑的叫檐檐,屋檐的檐;白的叫牙牙,牙齿的牙。”

    “按颜色取的。”

    “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将菜全部端出。

    花雕熟醉蟹、清蒸大闸蟹、红烧鳝鱼、白灼秋葵、冬瓜玉米汤,祝秋还煮了姜茶,又开了陈棠送来的酒。

    在餐桌落座,祝秋有一瞬间恍惚,怎么这么像二人世界的感觉?

    他们好像都有点太从容了,这样的第一次竟显得稀松平常。

    祝秋不知道怎么开场,只简单粗暴地说:“吃吧。”

    “好。”

    陈棠拿起筷子一一尝过,止不住地夸赞:“好吃诶,你厨艺很好。”

    “谢谢,你喜欢就好。”

    “嗯!”

    祝秋剥蟹壳时被酱汁溅到,她紧急闭上眼睛,左眼有些火辣辣的,她一手在桌面上摸索着拿纸巾却碰到另一只手。

    陈棠先祝秋一步抽出纸巾,指尖相触,陈棠将纸递到对方手里。

    “谢谢。”

    祝秋接过纸巾,轻揉了几下,左眼有些缓解却因为摩擦显得发红,隐约还能看见眶底的泪花,生生揉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陈棠有些触动,但仅仅是一瞬,他问:“还好吗?”

    祝秋点了点头:“没事。”

    吃饭的时候,祝秋并没有怎么看陈棠,他们也没有过多攀谈。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彼此却不觉得尴尬,他们之间似乎有种磁场,相互牵引着融合着。

    席至末尾,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了,陈棠忽然开口道:“你好像总不看我?”

    “嗯?”

    看到祝秋一愣,陈棠接着说:“我长得不算难看吧?怎么感觉你老躲我?”

    祝秋没想到陈棠会说这些,她苍白地反驳:“没有啊。”

    “是吗?”

    陈棠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是不是那种上学时候见到老师就躲得远远的,生怕对方看见你,然后又被迫跟人打招呼的学生?”

    “感觉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是这样?”

    祝秋像是被拆穿,又强装镇定:“我出门不戴眼镜,眼神不好,没认出来。”

    “哦。”

    显然没什么说服力,毕竟不是一次两次。

    陈棠稍微收敛了笑意,又说道:“你是作家,怎么好像反而不相信缘分这件事?”

    祝秋顿了几秒回道:“毕竟作品都带有笔者的主观性,而现实中没有月老,我也看不见红线。”

    是这样吗?她是真的不信缘分、不在意缘分?

    她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

    可是听起来她好像也很遗憾?她还是有所期待的吧?

    和祝秋接触越深,陈棠越是发觉自己被她吸引,他开始迫切地想了解她,想和她再亲近一点。

    “我去洗碗吧。”

    陈棠站起身,利索地收拾碗筷。

    “好。”

    祝秋没有拦他,将桌面清理干净后又去清理猫砂,准备一会儿下楼扔掉。

    陈棠洗完碗出来,祝秋正打包好垃圾。

    “要下楼扔垃圾吗?”

    “嗯。”

    “那要不要一起去江边散散步?”

    又是祝秋没想到的发展,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复:“好。”

    已经深秋,江边的风吹起来并不温和,两个人似乎都在后悔这个提议。

    “抱歉,没想到会这么冷。”

    “没事,我出门前换了件稍微厚点的外套。”

    一路无言,他们闲庭信步。

    昏黄路灯斜斜投下两个人漫步的身影,不疾不徐,贴的很近,重叠着重叠着,好似他们的心也靠在了一起。

    又走过一个路口,隐约能听见乐声。

    人头攒动,前面似乎有什么活动。

    环江路隔段距离便有大片露台,时有摊贩举办集市,时有歌者搭台路演,此时便有一对男女在温情对唱。

    祝秋跟陈棠走近,二人正唱至副歌。

    “在屋顶唱着你的歌~”

    “在我屋顶和我爱的人~”

    两位歌者深情对望,

    “让星星点缀成最浪漫的夜晚~”

    城市的上空并不常见星星,此刻的夜晚却因为人情显得有些浪漫。

    暧昧氛围下,簇拥的人群也一起附和着:

    “拥抱这时刻这一分一秒全都停止~”

    …………

    祝秋跟陈棠也开始合唱:

    “将泛黄的夜献给 最孤独的月~”

    凉风习习,江面被吹皱,隐隐泛着粼粼月光,他们并不觉得孤独。

    …………

    “爱开始纠结~

    梦有你而美~”

    两个人的心跳随歌声一起混杂在人群中,是快了还是慢了他们沉醉在歌声中没思绪分辨。

    …………

    “怎会有动人旋律环绕在我俩的身边~”

    这动人的旋律是歌曲也是心跳,环绕在身边的是抓耳的鼎沸人声,也是潜藏的汹涌爱意。

    …………

    “原来是这屋顶有美丽的邂逅~”

    原来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一曲完毕,两位歌者向台下的观众致谢,又在欢呼赞美声中换下一首歌。

    悠扬的歌声依旧在耳边回转,祝秋跟陈棠两人却默契地心猿意马起来。

    歌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棠控制不住地想,他大概是喜欢上祝秋了。

    确认这一想法的时候,陈棠的肾上腺素飙升,有一种近乎兴奋的喜悦。

    或许是夜色撩人,或许是歌声轻柔,此刻的氛围有些蛊惑人心,但陈棠知道这些只是推动,他的心思在更早,早到第一次初遇。

    祝秋对于陈棠,或许是有天生的吸引力。

    他的好奇渐渐地变成了征服欲,起初他只是想和她成为朋友,现在却想能不能再亲密一点,他不想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周遭和歌不绝于耳,祝秋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她沉沦了。

    祝秋再一次陷入对陈棠的痴迷,然而她还是有些恍惚,她心动的到底是她想象的人还是身边这个具体的人?

    她飘忽不定,有些迷茫又不可自持,生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此刻的的确确欣喜于名为“爱”的感觉。

    夜色渐沉,两位歌者也唱至尾声。

    人潮逐渐散去,祝秋跟陈棠沿原路返回。

    进入湖明湾,四野静谧,陈棠小声地低唱:“半夜睡不着觉~

    把心情哼成歌~

    只好到屋顶找另一个梦境~”

    祝秋心下动容,接唱:“睡梦中被敲醒~

    我还是不确定~

    怎会有动人旋律在对面的屋顶~”

    乘入电梯,两人合唱:“我悄悄关上门~

    带着希望上去~

    原来是我梦里常出现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就是我梦里那模糊的人~

    我们有同样的默契~”

    电梯抵达楼层,他们互道晚安分别。

    在打开各自房门的时候,他们在想——

    他们有同样的默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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