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市人风絮
新历534年。
新氧城的天空像是蒙着一层灰笼罩地面。在西城布克街区，矮屋一个连着一个，蜷缩在一块。
路边亮着的节能灯屈指可数，它们高挂半空中，偶尔滋啦一声，爆几簇火星，让灯下醉鬼懒懒地翻了个身。
风絮摸着黑，从门后的挂钩取下自己的包，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外，吐泻物混着水沟里的臭水和垃圾，污浊至极。堵塞的下水道让整个街区的味道异常刺鼻。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顺手把衣领立起遮住鼻子。
“真难闻……”
“也不知道改造人喜不喜欢在鼻腔里加一个小型空气净化器？”
为了不吵醒房间里的人，风絮关门的动作很轻，但门依旧发出让人酸掉牙的声音，吓得街角的老鼠冲进来了下水道。
手腕上的通讯器闪烁着绿色微光。她轻抬手，眨了眨眼，关掉凌晨四点的闹钟。
望着漆黑的街道，风絮屏气凝神，脚尖在墙上借力，一跃至邻居家墙头。
墙头上的身影瘦削高挑，半新的银灰色冲锋衣长过髋骨，在堆满垃圾的街道显得格外突出。
紧接着，风絮一口气都不带喘，接连几个完美的跳跃，轻松落地于寂静的街口。
她额前碎发微乱，稍微整理袖口，遮住纤细的手腕。
忽瞥见出门前擦亮的皮靴依旧油亮，她跺了跺脚：“啧，真是漂亮！”
话落，滚轮碾压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承载着重物。
“来了。”
风絮轻声呢喃，眼神落在街口的阴暗处。
一个长相奇特的物体渐渐显露在街口。四四方方，整体是浓墨般的黑色。
若是视力极佳或许能在昏暗之下看清那严丝合缝的间隙。
它行驶缓慢，像是在和影子拖拽。
一分半。
久到风絮抬手又放下，她有些幽怨地看着这辆开往鬼市的车。因为要去鬼市买点特殊物品，她不得不坐这趟专项车。
鬼市位于新氧城东城区最繁华街道721的地下。721地面是城市的行政中心和高档消费所。
在十几年前，鬼市是称作诡市的。在红星大灾变前，人们说的“鬼”是一种被赋予恐怖阴暗代名词的生物。不少赶市人认为“鬼”一字非常能代表诡市。所以鬼市的这个名字逐渐被人熟知。
风絮盯着比自己还要高一倍的巨物，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手掌握拳，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黑箱子的外壳，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翼：“芝麻开门。”
箱子内传出齿轮细小的转动声，缝隙变大，由外朝内开着一扇门。
其实不说话，门也会开。但是风絮觉得还是说句暗号才有仪式感。
哼着轻松愉快的小调，她闪身跳进车内。
这是一个不到十立方米的空间。墙体是暗银色金属，每个座位由挡板间隔开。
车上悬挂的显示屏不好不坏，屏幕上的倒计时34min变换着炫丽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
车里空无一人。风絮三步一跳朝车内的控制室走去。
“小罗伯特～你在吗？”
她拍了拍门上的小窗户，玻璃上隐射出一双黑眸，闪烁着灵动光芒。
等了一会没有声音，于是她把脸朝玻璃上凑，仔细寻找。
突然，一个黑色的显示屏从下弹出，屏幕上闪烁着黑白雪花，并且滋滋冒着电流。
风絮捂嘴假装被吓到，说话的语气带着隐忍的激动：“啊！你坏了！”
“小宝贝，我可以进来吗！”
“让我看看是线路坏了还是主板坏了，或许拆机看看更清楚……”
“我是修理师！一定把你修理得漂漂亮亮的！”
滋滋滋——黑色屏幕出现一副惊恐的颜表情，合成的机械少年声急急忙忙道：“我没坏，我没坏！”
它连忙伸出机械臂捂住自己的脸：“糟糕，我不应该出现的。”
“嘿嘿嘿嘿……小罗伯特，让我进来呗。”
风絮快按耐不住口袋里的修理刀。
“说了多少次，我叫4011！我才不是罗伯特！”
4011的脸上变换出生气愤怒的表情，义正言辞地开口：“我的主人告诉我，不许和风絮进行任何接触。”
“……是吗？”
风絮微垂眸，散发着被人欺负惯了的可怜味：“老付真不够朋友呀！我明明帮了他这么多……”
她捧着自己受伤的心，揉揉哭不出来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的心声：“是朋友……就应该共享机器人！”
她在伤心？%#…#难过？/%开心？#》哭泣？
4011的脑运行容量不足一千D，但它开始思考。
哭泣！
是哭泣！
风絮在哭！
“你别哭了……哈哈哈哈哈哈……”
4011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运算结果得出应该大笑的结论。
但根据《家庭机器人的行为管理条例》，对于处于负面情绪的人类应该给予安慰和鼓励。
竟然被4011笑话。
风絮先是有些错愕，紧接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声从嗓子溢出。
“哈哈哈哈……小罗伯特，我看来上次的改造很成功啊！”
说到改造，4011很生气：“主人说你是偷腥狡猾的老鼠！”
“还有！你竟然把我储存卡里武器系统复制了一遍！”
“根据《智能机械维修管理条例》，修理人员不得私自窃取能够危害……危害……的行为。”
风絮摸着下巴，颇为认同地点头：“你说的对。”
“可是这里是废土，谁管呢？”
4011又进行着小小的思考，还没等结果出来，目的地到了。
风絮朝它挥挥手，跳下车。
“小罗伯特，以后你还有很多要学的。”
下车后，风絮走进路边的信息亭。
信息亭是鬼市的入口，但每次进入鬼市的信息亭位置不同，只有赶市车知道哪个信息亭才能正确前往鬼市。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甜美的机械女声中带着僵硬的热切。
“凌晨四点四十四，生死不论入鬼市。”
“正在识别中——”
一道隐藏的投影屏幕出现在风絮眼前。
“……”
“已识别——赶市人：絮日东升。”
“祝您交易愉快～”
亭内升起透明的护罩，一行蓝色的字出现在风絮眼前。
【正在下降，请站好扶稳】
风絮从背着的黑色包里掏出一副不知道几手的男士墨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后带上。
头顶的数字不断变化，直到-18才停下。
“已到达。”透明罩缓慢打开。
风絮单手揣兜，大步朝着通道口走去。
听人说，鬼市创立者万一两把鬼市卖给了新氧城的行政官，所以鬼市扩张到行政中心地下。
风絮望着头顶的金属天花板，不由得想到……
我头顶或许有一堆屁股。
通道口的闸机摄像头对着访客：“请说出暗号。”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风絮微阖眸，双手合十，脸上泛着哀伤和悲悯。
暗号和姿势她想了很久，每次赶市她都要表演一番。
“密码正确，请进。”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移开，一个广阔无比的空间展现在眼前。
造型各异的霓虹灯点缀栋栋银色建筑，不断变化广告牌散发着五颜六色刺人眼球的光芒。蜿蜒的空中街道，行人服饰各异，裸露在外的皮肤大多泛着金属光泽。
路口的小机器人快速识别刚进来的新人，热情地向他们推销服务，或者骗些新人签订一些隐藏的卖身条约。毕竟这么大的市场，偶尔也需要一些人类来做一些机器干不了的活。
鬼市的半空中，渐渐地浮现一个巨大且经由全息投影展现的身影。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脸色白皙，口脂艳红，复古精致的盘发多加了一丝迷人和诡异。
“欢迎来到鬼市！我是鬼市的智能集控中心芸子，接下来我为诸位宣读赶市规则。
第一，请在规定时间出入市，违者清除处理。
第二，出入自动履行保密义务，违者清除处理。
第三，入市买卖佣金20%，违者清除处理。
第四，破坏……”
“温馨提醒新来的朋友，清除处理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哦～”
芸子妩媚地眨眼：“大家也别紧张，我们对待初次违规者非常人性……”
“最后，芸子祝各位交易愉快～”
芸子的嘴唇扬起温柔得体的微笑，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巨大的割裂感，让人感觉像是两张脸拼接在一起。
投影消失，鬼市的空中巡逻飞行器开始运作，它们朝地面扫射聚光灯，像是在警戒昏暗角落里会出现的罪恶。
风絮表情无奈，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真是光污染。”
鬼市有数不清的出入通道口。这次她出来的通道口在个小酒馆附近。
馆门外坐着三个人，低头细声讨论，玻璃圆桌上放着三罐颜色各异的酒水。
风絮鼻头微动，酒水散发的甜味添加剂一点一点勾着她的味蕾。
难得的休息日！买一点不过分吧！
她吞咽着口水，认真地做出这个决定。
走进酒馆，风絮在吧台的桌面敲了三下：“最甜的酒，还要一罐兑水比不超过一半的营养液！”
“最甜的酒？不会喝可以买儿童饮料。”络腮胡老板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嗡声道：“还有整个新氧城都没有50%纯度的营养液。”
“那门外客人喝的给我来一罐。”
老板从吧台底下拿出两个颜色不一样的金属罐，指着其中一个说：“营养液20%纯度，五百市币，要不要？”
平常五百市币够一个成年人一个月基本生活开销。
风絮接连叹气：“老板，这和喝补充液有区别吗？”
“估计里面多了点添加物，饱腹时间比补充液多三天。”
补充液是新氧城市民的日常食物，对于普通成年人，一袋饱腹感有十二小时。
营养液来自其他城市，比补充液更具饱腹感。传闻喝它能增强体质。
老板突然压低声音：“这不看你眼熟才拿出来。要不要？待会就没货了。最近拿不到货，我就弄到这几瓶。”
他特地从吧台下拿出一个铁箱，给风絮看了一眼，里面已经半空。
风絮掂量手中的营养液，压低声音：“全要了。后门在哪？”
结完账，老板随意地指着后头，又招呼别的顾客。
打开包，装上营养液，风絮从后门离开。
错落交织的建筑下隐藏着一个螺旋扶梯，周围空无一人。
风絮走得不紧不慢，最终停在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店门前。
这个档口没有华丽的招牌，金属门紧闭着，旁边挂着一个旋转的蓝红白三色柱。
一个正方形的窗口从里向外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风絮轻声道：“T-X2代基因修复液和千纸鹤小水果糖。”
窗户里伸出一段铜色机械臂，它张开掌心，露出一个刷卡口。
风絮把手上镶嵌华丽金边的黑卡插进去。
不到一分钟，低沉沙哑的女声从内响起：“基因修复液有，糖没有。”
另一只机械臂拿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匣子。
风絮接过匣子，沉默一瞬，好奇问：“芸子，你是不是把水果糖都吃完了？”
刚刚正经严肃的女声立马变得有些暴躁：“风絮！你还是个修理师吗？在我眼里机油比糖好吃！”
“不对啊，之前我给你上水果糖味的机油，你可开心了。”
风絮挠了挠头，接着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吗？那为什么没有糖卖了？”
“不喜欢！”
“为什么没有糖卖你去问我的主人！”
“快走，快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芸子三连拒绝，两个机械臂疯狂甩手，表示强烈抗拒。
“哦～懂了！一定是司徒绍喜欢吃糖！”风絮认真推理。
芸子忽然有点理解人类的头疼了，语气加快：“行政官大人不喜欢吃糖。没有糖是因为最近的比……哔哔哔哔哔……系统卡顿。自主维修开启！”
机械臂唰地一下逃进屋内，连谢谢光临都没说。
风絮压下心中的好奇，颇有点无奈摸了摸下巴：“芸子，你见了我还是太害羞了。下次我们可以见面仔细聊聊。”
回应她的只是一声窗户被关上的声音。
妥善收好基因修复液后，风絮乘坐其他扶梯，找了个能俯瞰鬼市的地方。
身后，冰冷的金属支架举着“欢迎入市”的广告牌，她盘着腿坐下。
风絮拿出从酒馆买的酒水，就着脚底的霓虹和人群，轻轻喊了句：“干杯！”
接着，她整理了一下措辞。
“这个糙蛋的世界。”
新氧城的天空像是蒙着一层灰笼罩地面。在西城布克街区，矮屋一个连着一个，蜷缩在一块。
路边亮着的节能灯屈指可数，它们高挂半空中，偶尔滋啦一声，爆几簇火星，让灯下醉鬼懒懒地翻了个身。
风絮摸着黑，从门后的挂钩取下自己的包，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外，吐泻物混着水沟里的臭水和垃圾，污浊至极。堵塞的下水道让整个街区的味道异常刺鼻。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顺手把衣领立起遮住鼻子。
“真难闻……”
“也不知道改造人喜不喜欢在鼻腔里加一个小型空气净化器？”
为了不吵醒房间里的人，风絮关门的动作很轻，但门依旧发出让人酸掉牙的声音，吓得街角的老鼠冲进来了下水道。
手腕上的通讯器闪烁着绿色微光。她轻抬手，眨了眨眼，关掉凌晨四点的闹钟。
望着漆黑的街道，风絮屏气凝神，脚尖在墙上借力，一跃至邻居家墙头。
墙头上的身影瘦削高挑，半新的银灰色冲锋衣长过髋骨，在堆满垃圾的街道显得格外突出。
紧接着，风絮一口气都不带喘，接连几个完美的跳跃，轻松落地于寂静的街口。
她额前碎发微乱，稍微整理袖口，遮住纤细的手腕。
忽瞥见出门前擦亮的皮靴依旧油亮，她跺了跺脚：“啧，真是漂亮！”
话落，滚轮碾压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承载着重物。
“来了。”
风絮轻声呢喃，眼神落在街口的阴暗处。
一个长相奇特的物体渐渐显露在街口。四四方方，整体是浓墨般的黑色。
若是视力极佳或许能在昏暗之下看清那严丝合缝的间隙。
它行驶缓慢，像是在和影子拖拽。
一分半。
久到风絮抬手又放下，她有些幽怨地看着这辆开往鬼市的车。因为要去鬼市买点特殊物品，她不得不坐这趟专项车。
鬼市位于新氧城东城区最繁华街道721的地下。721地面是城市的行政中心和高档消费所。
在十几年前，鬼市是称作诡市的。在红星大灾变前，人们说的“鬼”是一种被赋予恐怖阴暗代名词的生物。不少赶市人认为“鬼”一字非常能代表诡市。所以鬼市的这个名字逐渐被人熟知。
风絮盯着比自己还要高一倍的巨物，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手掌握拳，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黑箱子的外壳，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翼：“芝麻开门。”
箱子内传出齿轮细小的转动声，缝隙变大，由外朝内开着一扇门。
其实不说话，门也会开。但是风絮觉得还是说句暗号才有仪式感。
哼着轻松愉快的小调，她闪身跳进车内。
这是一个不到十立方米的空间。墙体是暗银色金属，每个座位由挡板间隔开。
车上悬挂的显示屏不好不坏，屏幕上的倒计时34min变换着炫丽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
车里空无一人。风絮三步一跳朝车内的控制室走去。
“小罗伯特～你在吗？”
她拍了拍门上的小窗户，玻璃上隐射出一双黑眸，闪烁着灵动光芒。
等了一会没有声音，于是她把脸朝玻璃上凑，仔细寻找。
突然，一个黑色的显示屏从下弹出，屏幕上闪烁着黑白雪花，并且滋滋冒着电流。
风絮捂嘴假装被吓到，说话的语气带着隐忍的激动：“啊！你坏了！”
“小宝贝，我可以进来吗！”
“让我看看是线路坏了还是主板坏了，或许拆机看看更清楚……”
“我是修理师！一定把你修理得漂漂亮亮的！”
滋滋滋——黑色屏幕出现一副惊恐的颜表情，合成的机械少年声急急忙忙道：“我没坏，我没坏！”
它连忙伸出机械臂捂住自己的脸：“糟糕，我不应该出现的。”
“嘿嘿嘿嘿……小罗伯特，让我进来呗。”
风絮快按耐不住口袋里的修理刀。
“说了多少次，我叫4011！我才不是罗伯特！”
4011的脸上变换出生气愤怒的表情，义正言辞地开口：“我的主人告诉我，不许和风絮进行任何接触。”
“……是吗？”
风絮微垂眸，散发着被人欺负惯了的可怜味：“老付真不够朋友呀！我明明帮了他这么多……”
她捧着自己受伤的心，揉揉哭不出来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的心声：“是朋友……就应该共享机器人！”
她在伤心？%#…#难过？/%开心？#》哭泣？
4011的脑运行容量不足一千D，但它开始思考。
哭泣！
是哭泣！
风絮在哭！
“你别哭了……哈哈哈哈哈哈……”
4011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运算结果得出应该大笑的结论。
但根据《家庭机器人的行为管理条例》，对于处于负面情绪的人类应该给予安慰和鼓励。
竟然被4011笑话。
风絮先是有些错愕，紧接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声从嗓子溢出。
“哈哈哈哈……小罗伯特，我看来上次的改造很成功啊！”
说到改造，4011很生气：“主人说你是偷腥狡猾的老鼠！”
“还有！你竟然把我储存卡里武器系统复制了一遍！”
“根据《智能机械维修管理条例》，修理人员不得私自窃取能够危害……危害……的行为。”
风絮摸着下巴，颇为认同地点头：“你说的对。”
“可是这里是废土，谁管呢？”
4011又进行着小小的思考，还没等结果出来，目的地到了。
风絮朝它挥挥手，跳下车。
“小罗伯特，以后你还有很多要学的。”
下车后，风絮走进路边的信息亭。
信息亭是鬼市的入口，但每次进入鬼市的信息亭位置不同，只有赶市车知道哪个信息亭才能正确前往鬼市。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甜美的机械女声中带着僵硬的热切。
“凌晨四点四十四，生死不论入鬼市。”
“正在识别中——”
一道隐藏的投影屏幕出现在风絮眼前。
“……”
“已识别——赶市人：絮日东升。”
“祝您交易愉快～”
亭内升起透明的护罩，一行蓝色的字出现在风絮眼前。
【正在下降，请站好扶稳】
风絮从背着的黑色包里掏出一副不知道几手的男士墨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后带上。
头顶的数字不断变化，直到-18才停下。
“已到达。”透明罩缓慢打开。
风絮单手揣兜，大步朝着通道口走去。
听人说，鬼市创立者万一两把鬼市卖给了新氧城的行政官，所以鬼市扩张到行政中心地下。
风絮望着头顶的金属天花板，不由得想到……
我头顶或许有一堆屁股。
通道口的闸机摄像头对着访客：“请说出暗号。”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风絮微阖眸，双手合十，脸上泛着哀伤和悲悯。
暗号和姿势她想了很久，每次赶市她都要表演一番。
“密码正确，请进。”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移开，一个广阔无比的空间展现在眼前。
造型各异的霓虹灯点缀栋栋银色建筑，不断变化广告牌散发着五颜六色刺人眼球的光芒。蜿蜒的空中街道，行人服饰各异，裸露在外的皮肤大多泛着金属光泽。
路口的小机器人快速识别刚进来的新人，热情地向他们推销服务，或者骗些新人签订一些隐藏的卖身条约。毕竟这么大的市场，偶尔也需要一些人类来做一些机器干不了的活。
鬼市的半空中，渐渐地浮现一个巨大且经由全息投影展现的身影。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脸色白皙，口脂艳红，复古精致的盘发多加了一丝迷人和诡异。
“欢迎来到鬼市！我是鬼市的智能集控中心芸子，接下来我为诸位宣读赶市规则。
第一，请在规定时间出入市，违者清除处理。
第二，出入自动履行保密义务，违者清除处理。
第三，入市买卖佣金20%，违者清除处理。
第四，破坏……”
“温馨提醒新来的朋友，清除处理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哦～”
芸子妩媚地眨眼：“大家也别紧张，我们对待初次违规者非常人性……”
“最后，芸子祝各位交易愉快～”
芸子的嘴唇扬起温柔得体的微笑，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巨大的割裂感，让人感觉像是两张脸拼接在一起。
投影消失，鬼市的空中巡逻飞行器开始运作，它们朝地面扫射聚光灯，像是在警戒昏暗角落里会出现的罪恶。
风絮表情无奈，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真是光污染。”
鬼市有数不清的出入通道口。这次她出来的通道口在个小酒馆附近。
馆门外坐着三个人，低头细声讨论，玻璃圆桌上放着三罐颜色各异的酒水。
风絮鼻头微动，酒水散发的甜味添加剂一点一点勾着她的味蕾。
难得的休息日！买一点不过分吧！
她吞咽着口水，认真地做出这个决定。
走进酒馆，风絮在吧台的桌面敲了三下：“最甜的酒，还要一罐兑水比不超过一半的营养液！”
“最甜的酒？不会喝可以买儿童饮料。”络腮胡老板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嗡声道：“还有整个新氧城都没有50%纯度的营养液。”
“那门外客人喝的给我来一罐。”
老板从吧台底下拿出两个颜色不一样的金属罐，指着其中一个说：“营养液20%纯度，五百市币，要不要？”
平常五百市币够一个成年人一个月基本生活开销。
风絮接连叹气：“老板，这和喝补充液有区别吗？”
“估计里面多了点添加物，饱腹时间比补充液多三天。”
补充液是新氧城市民的日常食物，对于普通成年人，一袋饱腹感有十二小时。
营养液来自其他城市，比补充液更具饱腹感。传闻喝它能增强体质。
老板突然压低声音：“这不看你眼熟才拿出来。要不要？待会就没货了。最近拿不到货，我就弄到这几瓶。”
他特地从吧台下拿出一个铁箱，给风絮看了一眼，里面已经半空。
风絮掂量手中的营养液，压低声音：“全要了。后门在哪？”
结完账，老板随意地指着后头，又招呼别的顾客。
打开包，装上营养液，风絮从后门离开。
错落交织的建筑下隐藏着一个螺旋扶梯，周围空无一人。
风絮走得不紧不慢，最终停在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店门前。
这个档口没有华丽的招牌，金属门紧闭着，旁边挂着一个旋转的蓝红白三色柱。
一个正方形的窗口从里向外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风絮轻声道：“T-X2代基因修复液和千纸鹤小水果糖。”
窗户里伸出一段铜色机械臂，它张开掌心，露出一个刷卡口。
风絮把手上镶嵌华丽金边的黑卡插进去。
不到一分钟，低沉沙哑的女声从内响起：“基因修复液有，糖没有。”
另一只机械臂拿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匣子。
风絮接过匣子，沉默一瞬，好奇问：“芸子，你是不是把水果糖都吃完了？”
刚刚正经严肃的女声立马变得有些暴躁：“风絮！你还是个修理师吗？在我眼里机油比糖好吃！”
“不对啊，之前我给你上水果糖味的机油，你可开心了。”
风絮挠了挠头，接着问：“你真的不喜欢吃糖吗？那为什么没有糖卖了？”
“不喜欢！”
“为什么没有糖卖你去问我的主人！”
“快走，快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芸子三连拒绝，两个机械臂疯狂甩手，表示强烈抗拒。
“哦～懂了！一定是司徒绍喜欢吃糖！”风絮认真推理。
芸子忽然有点理解人类的头疼了，语气加快：“行政官大人不喜欢吃糖。没有糖是因为最近的比……哔哔哔哔哔……系统卡顿。自主维修开启！”
机械臂唰地一下逃进屋内，连谢谢光临都没说。
风絮压下心中的好奇，颇有点无奈摸了摸下巴：“芸子，你见了我还是太害羞了。下次我们可以见面仔细聊聊。”
回应她的只是一声窗户被关上的声音。
妥善收好基因修复液后，风絮乘坐其他扶梯，找了个能俯瞰鬼市的地方。
身后，冰冷的金属支架举着“欢迎入市”的广告牌，她盘着腿坐下。
风絮拿出从酒馆买的酒水，就着脚底的霓虹和人群，轻轻喊了句：“干杯！”
接着，她整理了一下措辞。
“这个糙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