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用力呀,再用些力,马上就出来了姑娘!”

    “啊呀,姑娘晕过去了,张太医,怎么办啊?”

    “容我先给姑娘施针!”

    陈清瑶觉得好吵,耳边一直来来回回传来不同人的声音,又觉得身上好累好疼。

    终于睁开眼了,却见眼前的景象并非自己家中;瞧着眼前的陈设,可见是富贵人家。

    又是这奇怪的梦!

    陈清瑶见怪不怪,只是这次,从前梦里井然有序的屋子里,如今人员攒动,时不时见婢女端着热水进来,不久就又端着一盆血水出去。

    “醒了醒了,谢天谢地!姑娘快用力啊,向下用力,就快出来了!”

    陈清瑶正疑惑这是怎么了,就听到妇人的声音。侧头一看,屋子最里边的床榻上,一群人正在给一位产妇接生。

    只是奇怪的很,从她进入这梦境以来,只听到了稳婆和大夫的声音,而正经历着生产这样疼的事情的产妇却是从始至终都没听见其声音。

    陈清瑶有些无措,望着眼前端着水进进出出的婢女,没由来地觉得心慌得很。她想走近床榻看一看那产妇是谁,可双脚像是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开。

    正在陈清瑶无措之际,里头传来稳婆略微尖细的叫喊:“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郡主!”

    陈清瑶看着稳婆将孩子包好,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笑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姑娘生下了一位小郡主呢!孩子一切都好,哭声可响亮了,一看便是个健壮的孩子!”

    话音落下,稳婆已经抱着孩子走到了门外,将手上的孩子递到门口的男人手上。

    陈清瑶站在靠里的地方,瞧不清门外的男人长得什么样子。听稳婆称他殿下,想来身份尊贵。

    “她怎么样了?”

    陈清瑶听到门口的男人急切地问道,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仔细听甚至能听出来有些发抖。

    “殿下放心,姑娘目前还好,太医正……”

    稳婆的话还没说完,陈清瑶就听见守在床边的婢女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姑娘血崩了!”

    陈清瑶心猛地一疼,转头看向床榻。

    因着孩子生下了,稳婆四散开来,床榻上的人的面容越发清晰。

    她奋力往床榻边走了几步,看清榻上的人的面容时,陈清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惊恐万分!

    那床榻上的产妇清瘦不已,因着难产,大半张床榻都被血染红,床榻边血腥味浓重地让人作呕。

    可此时此刻陈清瑶却什么也没心思顾及,因为她看清了床榻上的人的脸: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灰败,双眼紧闭,唇色尽失,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凌乱地粘在额角,再无半点生气的妇人——竟然是她自己!

    陈清瑶整个人如堕冰窖,一瞬间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连呼吸都觉得艰难起来,只不可思议地用力望着床榻上的“自己”。

    床边的太医们有人忙着止血有人忙着往外疾走禀报,屋子里乱作一团。

    这时,屋子的门被踹开,陈清瑶听见众人惊恐的呼喊:“殿下!殿下不可啊殿下!”

    而后背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陈清瑶缓慢地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疾步而来,怀里抱着刚出生哭喊着的孩子——是刚刚门外那位尊贵的殿下。

    就要看清男人的模样时,陈清瑶却猛地坠入黑暗,再睁眼,便看见熟悉的屋顶,耳边是妹妹陈清蓉稚嫩的声音:

    “阿姐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吗?”

    陈清瑶喘着气,呆呆地望着妹妹,耳边却似乎听见梦里那闯进门的男人惊恐的呼喊:“瑶儿!”

    “阿姐,祖母说表舅那边来了人,正在隔壁等着呢,让我喊你过去。”

    陈清瑶坐起身,缓了缓,点点头,随即用手比划道:“你先过去祖母那儿,就说我一会儿就来。”

    陈清瑶一边起身穿戴齐整一边困惑又忧心:自打前几日生场大病醒来后,她时不时就会做这样奇怪的梦,一会儿梦到什么侯府小姐,一会儿又梦到什么国相千金,今日更是梦到那位什么殿下,甚至自己还因为那位殿下难产而死?!

    可是自己自幼便长在这溧水村,父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己也是父母亲生,并非抱养。自己这样的身世,怎么会同那群人物扯上关系呢?

    陈清瑶觉得这梦实在不祥,打算这几日寻个时机去庙里拜一拜,避避邪祟,抬头便发觉已经到了祖母屋里了,正好听见表舅母王氏说的话:

    “燕儿也在侯府,如今因着伺候人小心仔细,正得侯府小姐器重,在小姐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所以我啊就让她留意侯府可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好让瑶儿也能在那儿谋得一份差事。”

    “虽说是伺候人的差事,可到底也比这样卖绣样挣散钱来得稳定些。而且侯府那可是大户人家,平日里遇着喜事或是主人心情好,赏钱也给的大方。”

    “我想着瑶儿这个年纪刚刚好,越儿又正好是读书的年纪,耽误不得,蓉儿还这样小,您年纪又大了,一家子这日子实在是艰难。瑶儿去了侯府,或许能好些,您说呢?”

    侯府!

    陈清瑶听到这儿吓了一跳,茶水滚落在地,陶碗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回过神来,陈清瑶赶忙拾起陶碗,回去再倒了些茶水端进房里。

    见她进来,刘氏笑着开口道:“你表舅母不辞辛苦赶来这里,原是为你在侯府寻了门差事,正想问你愿不愿意去呢。”

    继而又对着她表舅母回道:“你专程跑这一趟,我知道是记挂着我们的。只是瑶儿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不会说话,去了侯府只怕会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啊。”

    王氏点点头表示理解:“那这样,我让燕儿问问可有不用在人前伺候的活计。只是这样的活计,报酬大抵就没有在人前伺候那样的高了,也会辛苦些……”

    刘氏也知道,王氏是真的心里记挂着他们这一家老小的,拉着王氏的手感动地说道:“那就劳您多费心了。”

    王氏也知道他们一家的情况,也是想着到底是亲戚,从前陈清瑶父母在世时对待他们这些亲戚向来亲和,这一家子也是忠厚老实之人。如今剩这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的生计全靠刘氏和陈清瑶扛着,这日子实在不容易,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陈清瑶的母亲生完妹妹陈清蓉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不久后就离世了,父亲又在外出做工时从高处跌下,落了残疾,只能瘫在床榻上。他在看到自己对家庭的拖累后,在一个夜里吞了用来药老鼠的砒霜,撒手人寰,留下年迈的母亲和三个年幼的孩子。

    王氏吃了午饭就回了家。刘氏这才有机会问她想不想去侯府。

    “我也不知道。”陈清瑶如实比划道。

    陈清瑶确实很犹豫,一方面,若能在侯府寻到一门差事,家里状况肯定比现在好些,祖母也不用这么累。可另一方面,上午的梦让她有些害怕。

    那梦里的贵人大抵就是在去了侯府以后才有机会见到,可那梦里她难产而死啊,足以见得去侯府、或者说遇到那些贵人并不是好事。

    可是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难道要因为这虚无缥缈的梦而放弃这次机会吗?

    见着她这样犹豫,祖母反倒松了口气:“那咱们就不去!说实话,祖母也不想你去。”

    见陈清瑶不解的眼神,祖母叹了口气:“那样的大户人家的差事,哪里是这么好做的?若是遇到心善的主家,遇到事能公正的判一判倒也还好,就怕遇到的主家不讲道理也不愿意听下人讲道理。他们一句话,要我们生我们便能生,要我们死,我们就只能死,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啊。”

    她怎么放心让自己孙女去那样的龙潭虎穴哦!她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再也经不起类似的变故了!

    刘氏望着陈清瑶心疼的眼神,拉着她的手轻拍着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你们好好,祖母就会好好的。我老婆子身子还硬朗的很,日子就这么过,平平淡淡地也没什么不好。你们在慢慢长大,总会越来越好的!”

    经过一遭儿子这样的事,刘氏如今已经不奢求要挣得多少家财了,只盼望着三个孩子能够平安成长,成家立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陈清瑶在刘氏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捏了捏,随即笑着回应:

    “祖母别担心,表舅母回去后那边不一定就能找到合适我的活啊。去不去的,等表舅母那边来了消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不想就这样草率地就放弃这次机会,毕竟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了,前段日子得了风寒没钱买药,只在家休养了几天就又下地干活了。幸好不是太严重的风寒,这要是其他什么严重一些的病,只怕没事也要这样拖出事了。

    她需要一份稳定的活计,但是也不想冒险。

    她不知道,正因为她这边的犹豫不决,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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