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让你查的事情有何进展？”
坐在厚重庄严的紫檀木桌案后的男人一手撑在额际轻按着一手搭在桌案上。面容俊雅的男人眉眼低垂着，叫人看不透情绪，可是波澜无惊的语气以及轻按额头的动作表明现下的心情一定不是太好。
站在桌案下的近卫毕裎这般思索道。不敢多耽搁，赶忙回道：
“回殿下，属下仔细查了定远侯府里的全部下人，并未发现有陈姓的不会说话的女子。属下已派人去查定远侯府内人员的家族支系，只是范围较广，还需些时日。”
顾靖泽听着这样的回答，不是太满意，但也无计可施。谁让自己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呢？
前世在一起那样长的时间，他竟不曾问过她是哪里人，家在何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竟是连人都找不到了……
一想到这儿，顾靖泽脑中就不断浮现出那人的面容：巴掌大的一张脸泛着白，一双杏眼总是含着水光，望向他时眼里似乎总是盛满了愁绪和恐惧，却无法说出口。可那时候他并未在意这些，只用尽手段想怎么把她留在身边，最后还害得她……
想到这儿，顾靖泽只觉得头更疼了。
无妨，现在重来一回，他还有机会！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见主子没反应，毕裎有些犹豫：“殿下？”
顾靖泽回过神来：“嗯，加派人手，尽快将人找到。”，而后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找到了她不要有任何打扰，直接告诉我人在何处即可。”
“是，属下明白了。对了殿下，太后娘娘召您进宫。”
“嗯，备车吧。”
顾靖泽到太后宫中时太后正在看适龄世家女子的画像，看见顾靖泽进来很是高兴：“靖儿来了！快快，坐下。”
“给皇祖母请安！”顾靖泽照例行礼，随后落座：“好久没来给皇祖母请安了，不知皇祖母近来可好？”
“好好好，我好着呢。倒是你，最近忙坏了吧？听说你父皇最近派了许多政务给你，可吃得消？”
太后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将顾靖泽喜欢吃的冰酥酪端到他面前，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看，人又瘦了，定是忙起来没好好用膳。哎，要是有个可心人在你身边伺候，饿了提醒你用膳，冷了为你添衣，你也不会这样累，我们这做长辈的也安心些……”
“停停停，皇祖母，我这茶都还没吃一口呢，您怎么就着急赶我走了。”顾靖泽一边端起冰酥酪吃一边玩笑说道。
“这孩子，怎么是赶你走呢。皇祖母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看看跟你一般年龄的中书令家的长子，人家孩子都三岁了。你再看看你，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你跟皇祖母说，可是有其他什么难言之隐？”
“……”
也不怪太后着急，这个孙儿是她所有皇孙里最是聪慧的一个，样貌也是随了他母亲，很是出挑。嫡出的身份也让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从小到大事事都让人挑不出错处，独独在这件事上被百官抓着了把柄。
这过完年自己这孙儿就二十又一了，这个年纪，大多数男子都已经成家立业，说不定孩子都满街跑了。他爹像他这个年纪时，顾靖泽都已经一岁了。
反观顾靖泽，不仅没成家，身边更是连个伺候的女子都没有。这让太后和皇帝都有些头疼，怕他有什么隐秘的事瞒着。
看着自家皇祖母这隐隐担心的表情，顾靖泽有些哭笑不得：
“皇祖母，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现在事务繁忙，孙儿挤不出时间去折腾这事。婚姻大事，总不好随随便便就找个女子成婚，那样对人家女孩子也不公平不是？”
“那你这么忙，没时间相看，不如就让皇祖母替你看看。相信皇祖母的眼光，你瞧瞧你母后就是我给你父皇选的妻，是不是一点没看走眼？！”
顾靖泽母亲是当今圣上发妻、已故的孝仁皇后，也是当时身为皇后的太后亲自为还是太子的圣上亲自挑选的太子妃。
孝仁皇后与陛下自成亲以来一直恩爱和睦。帝后夫妻相互扶持，恩爱有加，一直为天下夫妻的典范。
只可惜，孝仁皇后怀孕后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最后在生顾靖泽时大出血而亡。
顾靖泽看着太后已经开始张罗桌案边的画像了，不愿再费口舌，站起身走到太后面前直直跪了下来：
“皇祖母，孙儿不孝，让父皇母后以及皇祖母为了我这一己之私劳心，实属不该。只是孙儿只愿与自己心仪的女子结为夫妻，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这也是孙儿不愿皇祖母为我相看的原因，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祸害其他无辜女子。”说完，郑重地拜了拜：“望皇祖母成全。”
太后都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将人扶起：“你这孩子，不愿就不愿，这是做什么？”
顾靖泽却是不肯起身，大有不答应就不起的意思。
太后也是心疼了，想着自己心急办了坏事，只好说道：“好好好，左右你们顾家都是大情种，随你，随你好了吧？！快起来，地上凉！”
顾靖泽顺坡下谢过恩，起身扶着太后坐下，笑着宽慰道：
“皇祖母，您放心，我要是遇着了心仪的女子，一定马上带来给您瞧。到时候皇祖母可要记得，尽快给我赐婚，别让人家姑娘跑了。”
听他这么说，太后也是忍不住笑出来了：
“臭小子，你好歹也是我朝太子，样貌品行皆为人表率，名冠京城，你这样的郎婿说是不说人人倾慕，那也是姑娘们的首选，人家哪里就能跑了，怕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顾靖泽手上动作一顿，神色有些莫名，随即苦笑，他皇祖母还真明白怎么往人心窝子上扎刀啊……
“话说回来，我虽知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但是靖儿，不管对谁，咱们万万不可用权势欺压人。这婚姻大事尤其如此，强扭的瓜不甜，可不要觉得自己觉得自己是太子，想要的女子就要得到。若是将来你中意的女子不愿意跟你，祖母我可不会做你的帮凶！”
顾靖泽笑得更开了，有了皇祖母的支持，他能更顺利地娶到她了，当下甚至已经在思考她会喜欢什么样式的婚服：“皇祖母放心，孙儿明白，感情的事最是强求不得，孙儿再不会做出强迫他人的事情来。”
彼时他以为一切从头来过，他可以重新与她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他们都不会再行差踏错，重蹈覆辙。他无比自信他们之间这一世会不一样，他们会成为恩爱的夫妻，相濡以沫，恩爱到老。
可他忘了，凡事皆有因果轮回，他用了手段重来一遭，便要承担这重来一遭的反噬。
他以为一切皆在他的谋算之中，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
“人算不如天算啊！你以为爬上殿下的床怀上孩子就能安稳地留在殿下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可惜啊可惜，这个孩子还是没了啊。”
尖锐刻薄的声音传入耳朵，陈清瑶看不清是谁在说话，因为自己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紧按着腹部，脸色惨白。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疼得她一阵阵发抖，直不起腰来，腿心间渐渐渗出血色。
她知道，孩子没了。
她被人掐着下巴抬起头，冷漠恶毒的话语像是吐着蛇信子紧盯着她的毒舌，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你说你，这样低贱的出身本来连给殿下提鞋都不配，又用了肮脏手段才得以侍奉殿下。要我说，这个孩子活该留不住啊，有你这样下作不知廉耻的娘亲，孩子生下来也是个小贱货！”
“你就慢慢地在这等死吧！”
门开了又关，屋子里再次陷入黑暗。陈清瑶蜷缩在地上，疼得意识模糊，双手紧按着小腹，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淌。
“孩子你看，娘亲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能保护你呢？这一世是娘亲对不住你，下一世投个好人家出生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样想着，陈清瑶闭上眼睛，疼晕过去。
再次醒来，陈清瑶又病了，连着几日都在发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夜里总也睡不安稳，那奇怪的梦一晚连着一晚，梦里的场景好像连着又好像混乱着，叫人头疼。
生着病，祖母不许她外出干活，就让她好好休息，她一时闲下来便开始回忆梦里的内容。可是，连着几日的整理，她只觉得荒谬又可怕！
在那梦里，她也是托了表舅母的关系去了定远侯府做下等婢女。下等婢女平日里是不得在人前伺候的，只需在后院里干些杂活。只有府中举办重要的宴会时才会叫出来做些奉茶引路的活。
变故发生在侯府小姐的相看宴会上。
那时她进侯府将将半年，正好遇上侯府嫡小姐李淑芸及笄。侯府嫡小姐及笄，侯府自然极为重视。更何况，我朝的女子在及笄这日开始父母族亲就该开始准备为姑娘准备相看人家的事宜。
一般的大户人家也会选在自家姑娘及笄礼这日宴饮合适的宾客，即是为庆祝姑娘及笈，也正好借此让姑娘相看适龄的公子。
李淑芸及笈自然也不例外。因着是侯府嫡出的小姐，自然京城有名有姓的贵宾都在宴请的范围内。就连太子顾靖泽都因着定远侯圣眷正浓且还未娶亲而出席了这次宴会。
坏就坏在这儿。谁都不知道李淑芸对太子芳心暗许。而那时候京城都在传太后属意丞相家的女儿为太子妃，太子的态度并不明朗，但是谁都知道，太子对太后很是亲近，众人都认为太子妃大概率非丞相千金莫属，就等丞相千金季棂兮及笄后太后赐婚。
李淑芸看着这形势上了火，为了能与太子在一起，竟胆大到在自己及笈这天给太子下药。等将人送到安排的房间里后自己也找了个换衣服的由头去了后院。
这也就罢了，偏偏她在临近进门时怯懦了，在去那房间的路上来回徘徊好久。
而陈清瑶也是倒霉，那日派了她去送李淑芸回房。
李淑芸在进房时害怕了，没敢进去，也没想好如何善后，因为房间里她让人点了催情的熏香……所以她就在陈清瑶为她开门时将陈清瑶推了进去……
陈清瑶口不能言，被房间里□□焚身理智全无的顾靖泽困住脱不了身，最后二人生米煮成熟饭。之后，陈清瑶成为了世人口中不知廉耻用肮脏手段毁了太子清誉、妄图以此上位的贱人。
和顾靖泽一同被发现在房间后，因为事关太子，陈清瑶第一时间被关押在了东宫的牢房中。又因为陈清瑶实在是对李淑芸的计划一点不知情，几次口供总是有相悖之处，所以陈清瑶在牢里被关了许久——直到她被发现怀了身孕。
因为怀着的可能是太子的孩子，陈清瑶被接到了东宫由专人看守。
至此，开始了陈清瑶和顾靖泽之间的孽缘。
陈清瑶觉得这太荒谬了，可那梦境又太真实了有因有果，有理有据。陈清瑶在理清楚这荒诞的梦境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梦是在预示她的将来吗？可是，她是近来突然才开始做这些奇怪的梦的，为何会突然能梦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陈清瑶觉得头疼的厉害，其他尚且不知，只知道这侯府是万万去不得的，还有，去寺庙这件事也刻不容缓了。得赶紧去找大师算一卦，求些辟邪的物件挂着才好，不然自己这日子是没法安生地过下去了。
她和祖母说了不去侯府的事，原因只说自己近来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了，怕到了侯府干不好活，被嫌弃赶出来事小，万一冒犯了贵人那可就麻烦了。祖母自然是高兴她不去的，很快便回了表舅母那边。
又跟祖母说了自己想去寺庙里祈福的事，祖母不放心，让小她两岁的弟弟陈清越和表哥陈清合陪着去。
“让你查的事情有何进展？”
坐在厚重庄严的紫檀木桌案后的男人一手撑在额际轻按着一手搭在桌案上。面容俊雅的男人眉眼低垂着，叫人看不透情绪，可是波澜无惊的语气以及轻按额头的动作表明现下的心情一定不是太好。
站在桌案下的近卫毕裎这般思索道。不敢多耽搁，赶忙回道：
“回殿下，属下仔细查了定远侯府里的全部下人，并未发现有陈姓的不会说话的女子。属下已派人去查定远侯府内人员的家族支系，只是范围较广，还需些时日。”
顾靖泽听着这样的回答，不是太满意，但也无计可施。谁让自己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呢？
前世在一起那样长的时间，他竟不曾问过她是哪里人，家在何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竟是连人都找不到了……
一想到这儿，顾靖泽脑中就不断浮现出那人的面容：巴掌大的一张脸泛着白，一双杏眼总是含着水光，望向他时眼里似乎总是盛满了愁绪和恐惧，却无法说出口。可那时候他并未在意这些，只用尽手段想怎么把她留在身边，最后还害得她……
想到这儿，顾靖泽只觉得头更疼了。
无妨，现在重来一回，他还有机会！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见主子没反应，毕裎有些犹豫：“殿下？”
顾靖泽回过神来：“嗯，加派人手，尽快将人找到。”，而后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找到了她不要有任何打扰，直接告诉我人在何处即可。”
“是，属下明白了。对了殿下，太后娘娘召您进宫。”
“嗯，备车吧。”
顾靖泽到太后宫中时太后正在看适龄世家女子的画像，看见顾靖泽进来很是高兴：“靖儿来了！快快，坐下。”
“给皇祖母请安！”顾靖泽照例行礼，随后落座：“好久没来给皇祖母请安了，不知皇祖母近来可好？”
“好好好，我好着呢。倒是你，最近忙坏了吧？听说你父皇最近派了许多政务给你，可吃得消？”
太后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将顾靖泽喜欢吃的冰酥酪端到他面前，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看，人又瘦了，定是忙起来没好好用膳。哎，要是有个可心人在你身边伺候，饿了提醒你用膳，冷了为你添衣，你也不会这样累，我们这做长辈的也安心些……”
“停停停，皇祖母，我这茶都还没吃一口呢，您怎么就着急赶我走了。”顾靖泽一边端起冰酥酪吃一边玩笑说道。
“这孩子，怎么是赶你走呢。皇祖母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看看跟你一般年龄的中书令家的长子，人家孩子都三岁了。你再看看你，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你跟皇祖母说，可是有其他什么难言之隐？”
“……”
也不怪太后着急，这个孙儿是她所有皇孙里最是聪慧的一个，样貌也是随了他母亲，很是出挑。嫡出的身份也让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从小到大事事都让人挑不出错处，独独在这件事上被百官抓着了把柄。
这过完年自己这孙儿就二十又一了，这个年纪，大多数男子都已经成家立业，说不定孩子都满街跑了。他爹像他这个年纪时，顾靖泽都已经一岁了。
反观顾靖泽，不仅没成家，身边更是连个伺候的女子都没有。这让太后和皇帝都有些头疼，怕他有什么隐秘的事瞒着。
看着自家皇祖母这隐隐担心的表情，顾靖泽有些哭笑不得：
“皇祖母，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现在事务繁忙，孙儿挤不出时间去折腾这事。婚姻大事，总不好随随便便就找个女子成婚，那样对人家女孩子也不公平不是？”
“那你这么忙，没时间相看，不如就让皇祖母替你看看。相信皇祖母的眼光，你瞧瞧你母后就是我给你父皇选的妻，是不是一点没看走眼？！”
顾靖泽母亲是当今圣上发妻、已故的孝仁皇后，也是当时身为皇后的太后亲自为还是太子的圣上亲自挑选的太子妃。
孝仁皇后与陛下自成亲以来一直恩爱和睦。帝后夫妻相互扶持，恩爱有加，一直为天下夫妻的典范。
只可惜，孝仁皇后怀孕后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最后在生顾靖泽时大出血而亡。
顾靖泽看着太后已经开始张罗桌案边的画像了，不愿再费口舌，站起身走到太后面前直直跪了下来：
“皇祖母，孙儿不孝，让父皇母后以及皇祖母为了我这一己之私劳心，实属不该。只是孙儿只愿与自己心仪的女子结为夫妻，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这也是孙儿不愿皇祖母为我相看的原因，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祸害其他无辜女子。”说完，郑重地拜了拜：“望皇祖母成全。”
太后都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将人扶起：“你这孩子，不愿就不愿，这是做什么？”
顾靖泽却是不肯起身，大有不答应就不起的意思。
太后也是心疼了，想着自己心急办了坏事，只好说道：“好好好，左右你们顾家都是大情种，随你，随你好了吧？！快起来，地上凉！”
顾靖泽顺坡下谢过恩，起身扶着太后坐下，笑着宽慰道：
“皇祖母，您放心，我要是遇着了心仪的女子，一定马上带来给您瞧。到时候皇祖母可要记得，尽快给我赐婚，别让人家姑娘跑了。”
听他这么说，太后也是忍不住笑出来了：
“臭小子，你好歹也是我朝太子，样貌品行皆为人表率，名冠京城，你这样的郎婿说是不说人人倾慕，那也是姑娘们的首选，人家哪里就能跑了，怕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顾靖泽手上动作一顿，神色有些莫名，随即苦笑，他皇祖母还真明白怎么往人心窝子上扎刀啊……
“话说回来，我虽知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但是靖儿，不管对谁，咱们万万不可用权势欺压人。这婚姻大事尤其如此，强扭的瓜不甜，可不要觉得自己觉得自己是太子，想要的女子就要得到。若是将来你中意的女子不愿意跟你，祖母我可不会做你的帮凶！”
顾靖泽笑得更开了，有了皇祖母的支持，他能更顺利地娶到她了，当下甚至已经在思考她会喜欢什么样式的婚服：“皇祖母放心，孙儿明白，感情的事最是强求不得，孙儿再不会做出强迫他人的事情来。”
彼时他以为一切从头来过，他可以重新与她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他们都不会再行差踏错，重蹈覆辙。他无比自信他们之间这一世会不一样，他们会成为恩爱的夫妻，相濡以沫，恩爱到老。
可他忘了，凡事皆有因果轮回，他用了手段重来一遭，便要承担这重来一遭的反噬。
他以为一切皆在他的谋算之中，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
“人算不如天算啊！你以为爬上殿下的床怀上孩子就能安稳地留在殿下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可惜啊可惜，这个孩子还是没了啊。”
尖锐刻薄的声音传入耳朵，陈清瑶看不清是谁在说话，因为自己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紧按着腹部，脸色惨白。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疼得她一阵阵发抖，直不起腰来，腿心间渐渐渗出血色。
她知道，孩子没了。
她被人掐着下巴抬起头，冷漠恶毒的话语像是吐着蛇信子紧盯着她的毒舌，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你说你，这样低贱的出身本来连给殿下提鞋都不配，又用了肮脏手段才得以侍奉殿下。要我说，这个孩子活该留不住啊，有你这样下作不知廉耻的娘亲，孩子生下来也是个小贱货！”
“你就慢慢地在这等死吧！”
门开了又关，屋子里再次陷入黑暗。陈清瑶蜷缩在地上，疼得意识模糊，双手紧按着小腹，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淌。
“孩子你看，娘亲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能保护你呢？这一世是娘亲对不住你，下一世投个好人家出生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样想着，陈清瑶闭上眼睛，疼晕过去。
再次醒来，陈清瑶又病了，连着几日都在发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夜里总也睡不安稳，那奇怪的梦一晚连着一晚，梦里的场景好像连着又好像混乱着，叫人头疼。
生着病，祖母不许她外出干活，就让她好好休息，她一时闲下来便开始回忆梦里的内容。可是，连着几日的整理，她只觉得荒谬又可怕！
在那梦里，她也是托了表舅母的关系去了定远侯府做下等婢女。下等婢女平日里是不得在人前伺候的，只需在后院里干些杂活。只有府中举办重要的宴会时才会叫出来做些奉茶引路的活。
变故发生在侯府小姐的相看宴会上。
那时她进侯府将将半年，正好遇上侯府嫡小姐李淑芸及笄。侯府嫡小姐及笄，侯府自然极为重视。更何况，我朝的女子在及笄这日开始父母族亲就该开始准备为姑娘准备相看人家的事宜。
一般的大户人家也会选在自家姑娘及笄礼这日宴饮合适的宾客，即是为庆祝姑娘及笈，也正好借此让姑娘相看适龄的公子。
李淑芸及笈自然也不例外。因着是侯府嫡出的小姐，自然京城有名有姓的贵宾都在宴请的范围内。就连太子顾靖泽都因着定远侯圣眷正浓且还未娶亲而出席了这次宴会。
坏就坏在这儿。谁都不知道李淑芸对太子芳心暗许。而那时候京城都在传太后属意丞相家的女儿为太子妃，太子的态度并不明朗，但是谁都知道，太子对太后很是亲近，众人都认为太子妃大概率非丞相千金莫属，就等丞相千金季棂兮及笄后太后赐婚。
李淑芸看着这形势上了火，为了能与太子在一起，竟胆大到在自己及笈这天给太子下药。等将人送到安排的房间里后自己也找了个换衣服的由头去了后院。
这也就罢了，偏偏她在临近进门时怯懦了，在去那房间的路上来回徘徊好久。
而陈清瑶也是倒霉，那日派了她去送李淑芸回房。
李淑芸在进房时害怕了，没敢进去，也没想好如何善后，因为房间里她让人点了催情的熏香……所以她就在陈清瑶为她开门时将陈清瑶推了进去……
陈清瑶口不能言，被房间里□□焚身理智全无的顾靖泽困住脱不了身，最后二人生米煮成熟饭。之后，陈清瑶成为了世人口中不知廉耻用肮脏手段毁了太子清誉、妄图以此上位的贱人。
和顾靖泽一同被发现在房间后，因为事关太子，陈清瑶第一时间被关押在了东宫的牢房中。又因为陈清瑶实在是对李淑芸的计划一点不知情，几次口供总是有相悖之处，所以陈清瑶在牢里被关了许久——直到她被发现怀了身孕。
因为怀着的可能是太子的孩子，陈清瑶被接到了东宫由专人看守。
至此，开始了陈清瑶和顾靖泽之间的孽缘。
陈清瑶觉得这太荒谬了，可那梦境又太真实了有因有果，有理有据。陈清瑶在理清楚这荒诞的梦境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梦是在预示她的将来吗？可是，她是近来突然才开始做这些奇怪的梦的，为何会突然能梦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陈清瑶觉得头疼的厉害，其他尚且不知，只知道这侯府是万万去不得的，还有，去寺庙这件事也刻不容缓了。得赶紧去找大师算一卦，求些辟邪的物件挂着才好，不然自己这日子是没法安生地过下去了。
她和祖母说了不去侯府的事，原因只说自己近来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了，怕到了侯府干不好活，被嫌弃赶出来事小，万一冒犯了贵人那可就麻烦了。祖母自然是高兴她不去的，很快便回了表舅母那边。
又跟祖母说了自己想去寺庙里祈福的事，祖母不放心，让小她两岁的弟弟陈清越和表哥陈清合陪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