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第一眼就发觉这位公子，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
一袭玄色交领广袖长袍如夜色浓重，镂金冠束发，彰显挺拔身姿。下摆及袖边红藻纹宛如流淌的鲜血，在黑袍上肆意蜿蜒，张扬而妖冶。腰束织锦玉带，并以绿松石带钩勾连，下垂玉兰纹环佩，透出几分神秘，想来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
那张脸更得上天的偏爱，生得剑眉星目，俊美非凡。只是眼眸冷如寒潭之水，似有执掌过生死的轻慢，又潜藏着能洞悉人心每一丝隐秘的锐利。
而少年薄唇勾起的一抹冷峻弧度，周身散发着的阴戾之气，无疑让她嗅到一种濒临死亡的危险。
是以听到那三个字时，沈婳反应极快，立马正身跪下俯身叩首道：“求公子救小女子一命，带我出云郡，必以重金酬谢！！！”
她咽了咽口水，心跳声如鼓，为自己的莽撞抉择而懊恼。
“哦？” 他声音漫不经心。
沈婳举起双手释放自己的无害之意，极力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打扰，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上船，我是云郡郡守的女儿。我爹要把我嫁去权贵家做人情，我不愿意，便只能逃。我的继母来自杨家，她想杀我，今夜陆路被封，我没办法……所以想借公子的船出城。如果可以的话，我身上带着三百两银票，可作答谢。”
在这种情形下，她只能想尽办法打动对方，获取信任。这个公子衣着服饰一看非富即贵，三百两银子虽不是小数目，但对权贵来说不足以耗费杀人劫财之力，所以她才敢袒露底牌，以示真诚。
钟远也惊诧，这姑娘看着柔弱，却敢私自逃婚，能爬上他们这艘船可见水性不错，十四五岁少女却揣着大笔银钱夜奔可见胆大，知道主子起了杀心迅速反应倒是临危不乱，更没想到，刚和主子说起杨家，就碰到逃婚的郡守女儿。
沈婳也在暗自分析，她知道自己贸然上船很冒昧，但总不至于被这公子一见就要被杀灭口……想必此人身份一定很敏感，或是，他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呵，杨家。” 贵公子似乎轻笑了下。
沈婳精神高度紧绷，额头冒出冷汗，听到这声轻笑，细心发觉其音中似乎有冷嘲和不屑之意，还有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恨。
方才的一大句里，这位公子却只在意“杨家”二字，想必是熟悉杨家的。
而恨意，可谓是日夜反复陪伴她心口的朋友，她实在太过熟悉。
于是沈婳颤抖着嗓音，咬牙切齿地说：“是，杨家人心思狠毒，当年杨娥看上我爹，与我爹相好害得我母亲郁郁而终。如果公子不便相救或非杀我灭口不可，我不怨公子。对我而言回去是要么被她害死，要么嫁给杨烁生不如死。”
她颤抖着掏出怀中荷包，泪如雨下，决然道：“公子，我只想用身上这三百银，请公子帮我找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杀掉我继母杨氏，替我和我母亲报仇。”
钟远听了，都有些不忍心。他悄觑了眼主子的神情，依然淡漠得看不出情绪。
他们这次来江南是秘密行动，秋狩即将结束，必须赶在帝后归京前回熙京。如果此次行踪暴露，恐怕有大麻烦。
“如果公子肯帮小女子，小女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公子恩情。”
话都到这里了，钟远实在有点于心不忍，更何况这个女子生得如此美丽，哪怕是后宫里都没有如此姝色……对了，说起后宫！
钟远小心翼翼道：“公子，属下方才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禀告。”
“说。”
沈婳一听心彻底凉了，他们这种满身秘密的人，能不避她禀告要事，恐怕今日是真要做剑下亡魂。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有密信传来，度支郎杨大人最近在四处收罗美人，可惜都没挑上眼。”
“作何打算？”
钟远心里有数了，继续禀告道：“想送进后宫，为他和他爹取宠于陛下。毕竟杨胥安在兵部尚书位上多年，一直想升上丞相，无奈皇后强硬无情，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再者杨旸已经二十有五，也想从四品官再往上升，所以做此打算。杨后在苍山消息灵敏，是以还不知道此事。”
四皇子萧翊走到沈婳跟前，微弯腰伸手，食指微勾迫使她抬起脸，细看了这楚楚可怜面容一眼，浅浅一笑道：“的确是美人。”
沈婳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望进那笑意不达眼底的幽深眸子时，心头颤了颤。
她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遂俯首道：“愿为公子做杀杨家的刀。”
*
沈婳是第二日一大早，自行走回沈府大门前的。
家丁惊呼，急忙传报沈青柏。
等沈青柏出门那一刻，沈婳就跪下了，似是发自肺腑地说：“阿爹，我再也不乱跑了。我会乖乖出嫁。”
沈青柏又惊又疑，不过看沈婳这一身还是昨晚那件，仪容也未乱，除了裙边粘着操草屑。
沈青柏心中疑惑但知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板着脸说：“先回屋再说。”
不过其他路人经过看到，才发现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郡守家小姐，竟然生得如此天姿国色，一传十，十传百一下传开了。
“你昨天一晚躲哪儿去了！？”沈青柏怒道。
沈婳哭哭啼啼道：“我……我躲在西江边树下，因为太累睡了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杨娥却不大信，抄着手冷笑道：“你爹发动整个云郡的守卫兵来找你，你就说在树下睡觉？你不是要逃婚吗？怎么又回来了。”
“女儿想通了，女儿一直在府中过着安稳的生活，却没有体谅到父亲为家里筹谋的辛苦，父亲定然是为皎皎考量过，那公子名声在外不佳，但或许其中有误会，杨家是皇亲国戚，如今名望更是蒸蒸日上，女儿嫁过去实属高攀。嫁过去也会好好经营，不辜负父母亲苦心。”沈婳言辞恳切，情绪真挚。
抬起眼看沈青柏，他神色明显舒缓很多。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乖顺非常。这番话她想了很久，以沈青柏的自负，必定相信□□成。就算杨娥心眼多，不信她，明面上也挑不了她的错。
果然，只听冷血爹说：“既如此，就不要瞎折腾了，回屋呆着。”
“是，爹爹。”沈婳甜甜一笑，转身时看了眼杨娥。
杨娥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却想不出问题在哪。但总归是胳膊拧不过大腕，这小妮子八成是发现跑不出云郡城又折回来了，可惜没碰上她安排好的人……
还不等沈青柏收拾好准备上值，门外家丁又来传报。
度支郎杨大人上门拜访。
沈青柏心中诧异：这是什么风把京中人吹来了？不过前些日子确实听说朝廷派来度支郎下来审查灏州税赋。云郡不是刚算清税账上报过吗，就算是账有问题，也应当是他去州府汇报，怎么杨大人亲自来自己府上。
不管如何，这杨旸是兵部尚书大人的嫡子，当今皇后的亲侄子，可不能怠慢。
沈青柏连忙走出门迎远客，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位身着大赤金色圆领右衽锦袍，玉冠束发，手持流苏象牙白折扇的翩翩公子踩着马夫背走下马车。
一看这私服衣着，这贵公子是为何而来，沈青柏心中大概有数了。
沈青柏满脸堆笑：“杨大人，久仰久仰。”
杨旸一下马车先打量了眼沈府门头，看着沈青柏热脸相迎。这沈郡守容貌清俊，举止儒雅，也难怪当年还是个小县令时惹得杨娥一见铁了心非得要嫁，还求到了父亲面前。
杨旸跟杨娥关系并不亲近，也未见过这位堂妹夫。不过是当年他俩成婚时，他作为杨氏一族继承人，派仆人送过礼走过场。
现在瞧了瞧，这第一眼倒是并不反感。
杨旸也微微一笑：“沈大人……哦不，妹夫。叨扰了。”
沈青柏笑：“表兄哪里话，快请进。”
虽然沈青柏比杨旸大了约摸十多岁，但两人心照不宣忽略此事。一口一个妹夫表兄，但就一个不先说，另一个也不先问是为何事而来，到正堂坐下后又是一番虚与委蛇。
不过来者是客，见杨旸喝了口茶，沈青柏先开口问了：“敢问表兄今日远道而来莅临敝舍，有何贵干？”
杨旸这才跟着转入正题，先叹了口气，道：“想必妹夫也知道杨烁那事，这个小孩是不成器，可惜父母在他年幼时双双意外去世，是杨、徐两家养大的。如今在妹夫郡中出了事，实在给妹夫添麻烦了。但毕竟都是一家人，也总不好看着他在狱中渡过余生，妹夫说是不？”
沈青柏心中门清，并不接话，只说：“这……杨公子的事情虽是在云郡发生的，但已经定了案，处了罚金。何来入狱一说啊？”
杨旸想起这就来气，冷笑道：“昨夜不知是哪路神仙写了封状纸，差点送报到京中廷尉那里，还好半路拦截了下来。” 要是被宋家逮住杨家小辫子，父亲不扒了他皮。
沈青柏皱眉：“状纸？” 这事他确实不知道了。
杨旸点头：“是，状纸里说杨烁在云郡打死了商人，强抢财产。事情我从灏州过来一路上也了解了，那盐商是事发后第三天死的，谁知道死于何因。至于强抢财产更是无稽之谈，那是盐商先前坑害过杨旸表弟，当日在青楼里自己点头说以宅铺地契偿还，在场的宾客可都听见的。偏偏有人逮着不放，这也真是倒了大霉！”
沈青柏明白了，这是要他给杨烁继续擦屁股，摆平这件事。他心头不悦，却不好表现出。只能装傻，一脸凝重道：“竟是如此吗？实不相瞒，此事是下官属下接手，具体事宜恕下官还得去问问才能判断。”
杨旸心中冷笑，在他面前打马虎？这些年沈青柏借着杨家往上爬的时候不说，有事了就想躲？没那么简单！
却不知道正堂外石柱背后，沈婳端着茶点一脸冷然听了半响。
她方才回房特意换了一身衣裳，细细描绘了妆容，为的就是这一刻。
正当谈话步入僵局之时，一道少女声宛然传来：
“爹爹，阿娘吩咐我送些茶点来给客人尝尝。” 其音娇软清甜，又宛转悠扬，拖着柔柔的尾调，像小猫爪子在心口轻挠。
杨旸几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往人声来向望去。
转瞬之间，正堂右侧袅袅亭亭走进来一窈窕少女，高髻浓鬓，杏脸柳眉，行走时显得纤腰盈盈，体轻欲飞，恍若仙姝下凡！
云郡竟然有如此貌美女子？
杨旸一下失了神。
一袭玄色交领广袖长袍如夜色浓重，镂金冠束发，彰显挺拔身姿。下摆及袖边红藻纹宛如流淌的鲜血，在黑袍上肆意蜿蜒，张扬而妖冶。腰束织锦玉带，并以绿松石带钩勾连，下垂玉兰纹环佩，透出几分神秘，想来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
那张脸更得上天的偏爱，生得剑眉星目，俊美非凡。只是眼眸冷如寒潭之水，似有执掌过生死的轻慢，又潜藏着能洞悉人心每一丝隐秘的锐利。
而少年薄唇勾起的一抹冷峻弧度，周身散发着的阴戾之气，无疑让她嗅到一种濒临死亡的危险。
是以听到那三个字时，沈婳反应极快，立马正身跪下俯身叩首道：“求公子救小女子一命，带我出云郡，必以重金酬谢！！！”
她咽了咽口水，心跳声如鼓，为自己的莽撞抉择而懊恼。
“哦？” 他声音漫不经心。
沈婳举起双手释放自己的无害之意，极力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打扰，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上船，我是云郡郡守的女儿。我爹要把我嫁去权贵家做人情，我不愿意，便只能逃。我的继母来自杨家，她想杀我，今夜陆路被封，我没办法……所以想借公子的船出城。如果可以的话，我身上带着三百两银票，可作答谢。”
在这种情形下，她只能想尽办法打动对方，获取信任。这个公子衣着服饰一看非富即贵，三百两银子虽不是小数目，但对权贵来说不足以耗费杀人劫财之力，所以她才敢袒露底牌，以示真诚。
钟远也惊诧，这姑娘看着柔弱，却敢私自逃婚，能爬上他们这艘船可见水性不错，十四五岁少女却揣着大笔银钱夜奔可见胆大，知道主子起了杀心迅速反应倒是临危不乱，更没想到，刚和主子说起杨家，就碰到逃婚的郡守女儿。
沈婳也在暗自分析，她知道自己贸然上船很冒昧，但总不至于被这公子一见就要被杀灭口……想必此人身份一定很敏感，或是，他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呵，杨家。” 贵公子似乎轻笑了下。
沈婳精神高度紧绷，额头冒出冷汗，听到这声轻笑，细心发觉其音中似乎有冷嘲和不屑之意，还有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恨。
方才的一大句里，这位公子却只在意“杨家”二字，想必是熟悉杨家的。
而恨意，可谓是日夜反复陪伴她心口的朋友，她实在太过熟悉。
于是沈婳颤抖着嗓音，咬牙切齿地说：“是，杨家人心思狠毒，当年杨娥看上我爹，与我爹相好害得我母亲郁郁而终。如果公子不便相救或非杀我灭口不可，我不怨公子。对我而言回去是要么被她害死，要么嫁给杨烁生不如死。”
她颤抖着掏出怀中荷包，泪如雨下，决然道：“公子，我只想用身上这三百银，请公子帮我找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杀掉我继母杨氏，替我和我母亲报仇。”
钟远听了，都有些不忍心。他悄觑了眼主子的神情，依然淡漠得看不出情绪。
他们这次来江南是秘密行动，秋狩即将结束，必须赶在帝后归京前回熙京。如果此次行踪暴露，恐怕有大麻烦。
“如果公子肯帮小女子，小女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公子恩情。”
话都到这里了，钟远实在有点于心不忍，更何况这个女子生得如此美丽，哪怕是后宫里都没有如此姝色……对了，说起后宫！
钟远小心翼翼道：“公子，属下方才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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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一听心彻底凉了，他们这种满身秘密的人，能不避她禀告要事，恐怕今日是真要做剑下亡魂。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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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远心里有数了，继续禀告道：“想送进后宫，为他和他爹取宠于陛下。毕竟杨胥安在兵部尚书位上多年，一直想升上丞相，无奈皇后强硬无情，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再者杨旸已经二十有五，也想从四品官再往上升，所以做此打算。杨后在苍山消息灵敏，是以还不知道此事。”
四皇子萧翊走到沈婳跟前，微弯腰伸手，食指微勾迫使她抬起脸，细看了这楚楚可怜面容一眼，浅浅一笑道：“的确是美人。”
沈婳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望进那笑意不达眼底的幽深眸子时，心头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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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俯首道：“愿为公子做杀杨家的刀。”
*
沈婳是第二日一大早，自行走回沈府大门前的。
家丁惊呼，急忙传报沈青柏。
等沈青柏出门那一刻，沈婳就跪下了，似是发自肺腑地说：“阿爹，我再也不乱跑了。我会乖乖出嫁。”
沈青柏又惊又疑，不过看沈婳这一身还是昨晚那件，仪容也未乱，除了裙边粘着操草屑。
沈青柏心中疑惑但知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板着脸说：“先回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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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一晚躲哪儿去了！？”沈青柏怒道。
沈婳哭哭啼啼道：“我……我躲在西江边树下，因为太累睡了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杨娥却不大信，抄着手冷笑道：“你爹发动整个云郡的守卫兵来找你，你就说在树下睡觉？你不是要逃婚吗？怎么又回来了。”
“女儿想通了，女儿一直在府中过着安稳的生活，却没有体谅到父亲为家里筹谋的辛苦，父亲定然是为皎皎考量过，那公子名声在外不佳，但或许其中有误会，杨家是皇亲国戚，如今名望更是蒸蒸日上，女儿嫁过去实属高攀。嫁过去也会好好经营，不辜负父母亲苦心。”沈婳言辞恳切，情绪真挚。
抬起眼看沈青柏，他神色明显舒缓很多。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乖顺非常。这番话她想了很久，以沈青柏的自负，必定相信□□成。就算杨娥心眼多，不信她，明面上也挑不了她的错。
果然，只听冷血爹说：“既如此，就不要瞎折腾了，回屋呆着。”
“是，爹爹。”沈婳甜甜一笑，转身时看了眼杨娥。
杨娥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却想不出问题在哪。但总归是胳膊拧不过大腕，这小妮子八成是发现跑不出云郡城又折回来了，可惜没碰上她安排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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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支郎杨大人上门拜访。
沈青柏心中诧异：这是什么风把京中人吹来了？不过前些日子确实听说朝廷派来度支郎下来审查灏州税赋。云郡不是刚算清税账上报过吗，就算是账有问题，也应当是他去州府汇报，怎么杨大人亲自来自己府上。
不管如何，这杨旸是兵部尚书大人的嫡子，当今皇后的亲侄子，可不能怠慢。
沈青柏连忙走出门迎远客，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位身着大赤金色圆领右衽锦袍，玉冠束发，手持流苏象牙白折扇的翩翩公子踩着马夫背走下马车。
一看这私服衣着，这贵公子是为何而来，沈青柏心中大概有数了。
沈青柏满脸堆笑：“杨大人，久仰久仰。”
杨旸一下马车先打量了眼沈府门头，看着沈青柏热脸相迎。这沈郡守容貌清俊，举止儒雅，也难怪当年还是个小县令时惹得杨娥一见铁了心非得要嫁，还求到了父亲面前。
杨旸跟杨娥关系并不亲近，也未见过这位堂妹夫。不过是当年他俩成婚时，他作为杨氏一族继承人，派仆人送过礼走过场。
现在瞧了瞧，这第一眼倒是并不反感。
杨旸也微微一笑：“沈大人……哦不，妹夫。叨扰了。”
沈青柏笑：“表兄哪里话，快请进。”
虽然沈青柏比杨旸大了约摸十多岁，但两人心照不宣忽略此事。一口一个妹夫表兄，但就一个不先说，另一个也不先问是为何事而来，到正堂坐下后又是一番虚与委蛇。
不过来者是客，见杨旸喝了口茶，沈青柏先开口问了：“敢问表兄今日远道而来莅临敝舍，有何贵干？”
杨旸这才跟着转入正题，先叹了口气，道：“想必妹夫也知道杨烁那事，这个小孩是不成器，可惜父母在他年幼时双双意外去世，是杨、徐两家养大的。如今在妹夫郡中出了事，实在给妹夫添麻烦了。但毕竟都是一家人，也总不好看着他在狱中渡过余生，妹夫说是不？”
沈青柏心中门清，并不接话，只说：“这……杨公子的事情虽是在云郡发生的，但已经定了案，处了罚金。何来入狱一说啊？”
杨旸想起这就来气，冷笑道：“昨夜不知是哪路神仙写了封状纸，差点送报到京中廷尉那里，还好半路拦截了下来。” 要是被宋家逮住杨家小辫子，父亲不扒了他皮。
沈青柏皱眉：“状纸？” 这事他确实不知道了。
杨旸点头：“是，状纸里说杨烁在云郡打死了商人，强抢财产。事情我从灏州过来一路上也了解了，那盐商是事发后第三天死的，谁知道死于何因。至于强抢财产更是无稽之谈，那是盐商先前坑害过杨旸表弟，当日在青楼里自己点头说以宅铺地契偿还，在场的宾客可都听见的。偏偏有人逮着不放，这也真是倒了大霉！”
沈青柏明白了，这是要他给杨烁继续擦屁股，摆平这件事。他心头不悦，却不好表现出。只能装傻，一脸凝重道：“竟是如此吗？实不相瞒，此事是下官属下接手，具体事宜恕下官还得去问问才能判断。”
杨旸心中冷笑，在他面前打马虎？这些年沈青柏借着杨家往上爬的时候不说，有事了就想躲？没那么简单！
却不知道正堂外石柱背后，沈婳端着茶点一脸冷然听了半响。
她方才回房特意换了一身衣裳，细细描绘了妆容，为的就是这一刻。
正当谈话步入僵局之时，一道少女声宛然传来：
“爹爹，阿娘吩咐我送些茶点来给客人尝尝。” 其音娇软清甜，又宛转悠扬，拖着柔柔的尾调，像小猫爪子在心口轻挠。
杨旸几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往人声来向望去。
转瞬之间，正堂右侧袅袅亭亭走进来一窈窕少女，高髻浓鬓，杏脸柳眉，行走时显得纤腰盈盈，体轻欲飞，恍若仙姝下凡！
云郡竟然有如此貌美女子？
杨旸一下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