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叶声进来之后也惊讶不已,魔界的整个布局非常规整,与她想象的蛮荒之地和幽暗山洞不太一样。

    这里的高空是红色的,类似于月亮或太阳的东西透着妖异的红色,而且仿佛下一颗刻这轮血月/红日就会要食人了一般。

    从天涯海角的入口处便可以看到对面有一座十三层高大的城楼,城楼呈塔层状,高耸巍峨盘踞在火海之上,入口处与城楼由一道宽阔的大桥连接,桥下是翻滚的岩浆,热浪腾升,蔓延到魔界的每个角落……

    这是她的语言所不能完全描述出来的地方,除了压迫感,它还给人以十分梦幻的感觉,因为它的城墙地基都是用火炎石建成,火炎石出自火海之中,夜晚会发出焰光来,现在虽然还未发光,来之前却也常清山见过。

    叶声通过大桥,听叶声声在耳边道:“这里和大师兄他们说的有些不太一样,是因为天魔出世的原因吗?”

    天魔千年一出,又是魔族之最强者,为凸显他的强大自然会在这些地方有所侧重,不足为奇,但是却给叶声她们的行动带来了难度,建筑布局改变,就得重新摸排环境路线,以便根据信息改变计划。

    “哈哈哈……哇哈哈哈……”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声,叶声站在桥上循声看过去,只见城墙外靠近火海的对岸有一群魔正把一个人当玩闹的玩具,在空中抛来抛去,但凡他们那一个没抓稳,那个人立刻就会葬身火海之中。

    任谁见了这一幕都会于心不忍,叶声快步跑到对岸城墙的入口处,却被魔兽守卫阻了去路,要令牌才可入内。

    令牌叶声有,来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她不可能空着手,就凭着一腔热血义气,贸然带着叶声声跑这里来。

    那魔兽感知到令牌上精纯的魔气,不但让她通过还单膝跪地向她行了一个大礼,叶声顾不了那么多,微微一抬手,便快步朝着那些正把人当皮球一样抛来抛去的魔而去。

    “这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乐子,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叶声只在他们面前露出一双眼睛来,连同眼角红色的魔纹也展现在他们面前,“你们这样玩多久了?”

    那些魔兽均属十二阙中的第十二阙,智商普遍不算高,见到叶声的魔纹以及她刻意露出来的令牌,立刻回答道:“我们也是刚玩不久,可好玩了,这些人叫起来的声音可好听了。”

    若不是初来乍到,不可引起众人的关注,叶声一定会用骨鞭将这些东西扫下火海中去,让他们也尝尝化为灰烬的滋味!

    “叶声,救下他,一定得救下他,”叶声声在识海中急得不行,吓得907一直用小扇子朝她扇风道,“祖宗,你不要急嘛,耐心等叶声处理,你看你的情情绪波动有多大。”

    “你别急,我肯定会救,只是不清楚他还活没活着,”叶声在心里对叶声声道,“即便已经亡故,我会用安魂瓶收了他的魂魄,带出去之后超度。”

    安魂瓶是来时柳乾雨赠送她的法器,没法释放出什么超级强大的力量,却能吸纳魂魄进去,保魂魄不受损伤、不灰飞烟灭,而且她带着这瓶子还可以养她自己的魂体,提升魂体的抗攻击力。

    “可我听着他已经没有声音了,如此你们又是如何处置他呢?”叶声问道。

    为首一魔嘻嘻笑道:“直接扔海里去呀……”

    “既是如此,不如,把他给我罢,”叶声走近一步,灵动却带着妖异之感的眼睛将他们一一扫视过,“他这样的用来炼制魔药可滋补了,你们把他给我,这药若是炼成了自然不会少你们的一份。”

    这些魔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将那人叫给了叶声,不过给出的原因却是——除了这一个人,他们还有其他的玩具!

    虽已是火冒三丈,叶声还是勉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无论是死还是活,先将人救下来再说,只有救下了他,才好确定这些魔头口中的其他人在什么地方?正经历着些什么?

    叶声将人接过来,一去探对方的气息,他已然奄奄,而且她又不能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人疗伤,等将人带到隐蔽的地方,叶声二话不说便立刻要给人疗伤,但还是无力回天。

    对方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谢……谢——”可看清楚了叶声的眼睛又吓得推拒一番,奈何他没有力气,动上一动身体都痛得不行,是叶声的法力让他暂时醒过来。

    本来他的情况不乐观,叶声不该向他打探其余人的消息,可晚上片刻就有可能有人死去,而且沈寻亦会是在其中,即便她不能直接亲自去救,也能将消息通给进来的正道弟子。

    “我问你,被困在这里的人都被关在哪里?”叶声问道,那人从话中听出她没有恶意,眼神里没有对人的轻蔑和戏弄,立刻如溺水之人抓到浮木,死死地扒拉过来道,“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救我,快救我!”

    他突然爆发的求生欲,让他的力气变得超级大,扑过来抱着叶声,还在后背上乱碰,瞬间就让叶声汗毛倒竖,若非他受了不可逆的重伤,换个正常男子,叶声肯定一脚踹上他的下半身,然后一巴掌将其扇得远远的。

    “你先放开我,”虽不能动重手,拉扯还是可以的,还有这可是声声的身体,叶声一点都容忍不了,用力挣扎出来,那人却一动不动了,“喂,你醒醒!”

    再去探时,他已经气绝身亡了,由于方才过于激动直接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

    “他死了?”叶声声不确定地问道。

    叶声的手还在对方脖颈上颈动脉上,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叶声声,顺便将对方的魂魄收了,那人的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睁开眼睛热切且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道:“叶声,你来了!”

    这,这是——是心魔?

    猛地将手扯出来,叶声将猝不及防引发的慌乱隐藏起来,审视着平躺在地上的人,微微侧首笑道:“别来无恙啊,心魔大人。”

    这算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虽然是分身寄生在这已经死去的人身体里,叶声可不会放弃机会:“我初来乍到,礼应去拜会您,就是不知您真身现在何处呢?”

    “心魔殿,叶声,我在心魔殿等你。”

    话毕,心魔便消失在了那人的身体里,叶声将死去那人的魂魄从他身体里抽出,却只见那魂魄残破不堪,触之即碎,而且正在逸散,安魂瓶也救不了这样的魂魄了。

    只是听着对方的魂魄都在一声比一声微弱地呼救,叶声心里实在痛心不已,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和绝望才会如此痛苦,人死去了灵魂都在呼救?

    但没办法,她帮不了他。

    不过一刻的功夫,他那破损的魂魄便已化作灰烬消散在空中,他的身体居然也有了相应的变化,血从七窍中流出,眼不瞑目。

    “身体带不走,就地化了吧,人死了本就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叶声声同样唏嘘不已,个人的力量实在微弱,叶声救不了他,她这个灵女同样无能为力,甚至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死亡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叶声叹罢一口气,用火符纸将他的遗体燃了,而后继续往城中赶去,心魔刚刚说得很明白了,它在心魔殿等她,她自然要赴这个约。

    话虽这样说,叶声去往心魔殿这条路上可一点也不一帆风顺,一路上她见到了被奴役的人、被驱策的妖,可那又怎样?人也会奴役人,妖也驱策妖,她能救下来的越来越少。

    越往城中走,那些魔就越聪明,他们魔力强大、思维敏捷当然也是正常人所不能理解,叶声炼制魔药的借口骗不到他们,甚至为了顺利抵达心魔殿,不被他们看出她,她得假装融入他们,戏弄那些被折磨的人。

    欺辱比自己弱小的人,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快慰,看着周围因为人被他们欺负得死去活来、痛苦万般而狂笑哄闹乱舞的群魔,叶声越发明白人何以为人。

    城楼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池,池中盛满血水,那血水不停地翻滚,因为池底涌动着火海,若有不慎失足落入其中,就会化为血水,成为其中一个死得连渣都不剩的什么东西。

    因为池子由各种生灵血肉所化,其中怨气冲天维系着众魔的生存,这池子说起来和人界的粮仓相差无几,想杀掉魔界大部分魔,就得摧毁这血池,但是这血池别说摧毁,就是靠近都会让人痛苦万分,想摧毁它就得是魔才可以,可有哪一个魔会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粮仓”呢。

    现在已经“成魔”的叶声声或许可以,但叶声和叶声声都不确定,摧毁血池会带来什么后果,会不会对人界有什么影响?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血池的由来中,就等着她们去找寻了。

    “叶声,越往上你自己的力量会越弱,我体内的魔气会越强,要是禁制也控制不住魔气怎么办?”叶声声同叶声一起看着楼心处的血池紧张地问道,“我们会不会走不出这里?”

    叶声声尝过入魔的滋味了,那种发自内心深处,不停涌动着的放肆和冲动,那种来自原始本能的快乐,一直在说沉沦吧,沉沦之后才是真正的自由,能够随心所欲无所顾忌,那些条条框框,那些道德伦理,就是纸老虎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害怕恐惧、不紧张纠结、不自卑自谴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可越好到叫人爱不释手的东西,越对人充满诱惑自然也就有可能会更加危险,这就罢了,叶声声从魔的身上感受到了放纵的快乐,也就在安静下来之际,感到一阵接一阵的后怕,因为沉沦不等于是自由。

    但人总是趋利避害,若失去了理智,她就有可能沉沦于放纵,再也回不去了——成为一个魔,做不回人了。

    “声声,你发现了吗?”叶声从血池上收回视线,没有直接回答她,走在城道的阶梯上,“成魔之后的你,其实就是你的另一面。”

    叶声声仔细回想一番道:“是,怎么不是呢,不想当什么双虹灵女,拯救不了天下苍生……可不就是我心里另一面外化出来的。”

    “依照我的个人经验,若是能让两面相协调,接纳两面,心魔或许就不会存在了。”叶声结合自身经验而谈,她如今之所以看起来那么豁达,都是因为她曾经死过一次,她喜欢光明面与内心阴暗面相结合的自己。

    叶声声认真思忖着她的话:“可是,让两面相协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接纳全部的自己我还做不到。”

    懦弱胆怯的她,害怕紧张的她……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会接纳自己爱自己吗?

    说话间叶声就已经走到了心魔殿外,两扇厚重的大门洞开,就在这等着她呢。

    “声声,害怕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神也有恐惧,魔亦会害怕,无论如何我们先把人做明白了再思考其他,”叶声走进去那扇门中,她相信再走出来之际,她还是她自己,“灵女说白了就是一个名头,它捆绑不了你——”

    身后的门猛地阖起,打断了叶声的话,她回首一望,又继续往前走道:“你把自己当自己,而非近乎于神仙的灵女,便能得到内心真正的平静。”

    那么害怕走火入魔,还不是怕自己当不好双虹灵女,就是害怕自己拯救不了天下苍生,才心生恐惧和忧虑,因此走火入魔,这是一个将近完美的闭环,能突破它的只有叶声声自己,等她真正想明白,就不会再像如今这般焦灼了。

    叶声希望声声能想明白,如此,等再走出这扇门的时候,叶声声就还是她自己,不是双虹灵女,不是曾经的灵女现在的女魔头,就是她自己,全新的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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