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匆匆返回时，正见小怪物在叶皓手边撒欢，一时惊诧，“它怎会在此处？”
说着，伸手去抓小怪物。
“皇爷想要见你，只是它不能去。”
小怪物受惊登时嗷的嚎叫一声，回头凶狠的咬在他手上。
四颗小乳牙依旧咬不破皮肤，即使小怪物用力甩头，也依旧无济于事。
王公公啼笑皆非，想要把手取出来。
叶皓已经先一步抓住小怪物的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戳了下它的嘴。
小怪物犹自哼哼却乖巧的松了力道，飞快的抓着叶皓衣物往他怀里爬去。
很快又把自己藏入叶皓衣襟中不再动弹。
王公公皱眉，叶皓已经从容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襟。“走吧，不是要去见那位陛下吗？”
“你把它先交给我，”王公公迟疑指了指小怪物躲藏的地方。
叶皓微笑拒绝，“它母亲拼死生下的孩子，怎么能不让父亲见上一面？”
王公公脸色发青。
只是耳边传来皇爷一声大笑也没说拒绝，他也就再不敢阻拦，躬身带着叶皓从石室内走出去。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几个佩刀的番子正来回巡视。
为首的当头身披红袍，头戴乌纱坠玉幞头，腰上金饰革带悬挂着令牌短剑，细看竟是个千户打扮。
见到王公公一行人忙躬身行礼。
王公公也不叫起，态度亲和却让几人神色越发紧张起来，“看严实些，莫让旁的东西混进来。”
几人低声应喏，王公公收回目光脚步不停，直接带着叶皓往甬道深处去。
甬道不大，需要弓着腰前行。
各种岔道纵横交错，石壁上每隔几米才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前路，实在让人难以辨别方向。
二人都不说话，似在僵持着。
小怪物也禁不住扒在叶皓衣襟处发出不安的低声叫唤。
叶皓抬手无声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全做安抚，王公公先撑不住叹了口气，开口打破了暗中僵持，“你倒是半点不怕！”
怕又有什么用呢？
叶皓神色未动，“公公会杀我？”
王公公哼笑一声，“这可说不准。”
叶皓也笑起来，“说不得杀了我，还能把我送回老家去。”
王公公气笑了，话音变得阴森起来，“我们这样的，若是杀人也必定会将神魂打散，让那人再无转生机会。”
见叶皓还在笑，丝毫都不见害怕模样，王公公瞬间有些恼怒，“你不怕？”
叶皓耸肩无所谓道，“我怎知道转生之后，我还是我呢？”
既不再保留自己的独立性，注定在这里转世，会被世道同化。
叶皓洒脱一笑，“既是这样，神魂散不散又有什么区别？”
王公公愕然。
若是叶皓不怕死，他又怎会在妖狐手中苦苦求生，最后竟能不靠圣人点化就生出一颗文心。
若说怕死，他偏在薛府中就敢孤身去闯雷海。
就连现在生死都捏在自己手中，依旧姿态从容还敢胡言乱语。
硬骨头的文人他不是没见过，可这样无惧无畏，对掌握自己生死的厂卫都丝毫没有半分恐惧怨怼的人着实少见。
半晌，王公公嗤笑一声，“有这样的心性，若能活着出去让那些佛门老秃驴见到你必定极是欢喜。”
“恐怕不行，”叶皓半点没有被他话中的恶意吓到，就事论事。“佛家讲究放下，我却颇为记仇的。”
王公公面露诧异，回头望着他笑道，“我还当你是个泥菩萨样的人物？怎么？你并非叶秀才，还担心我等牵连到吴娘子不成？”
叶皓当然不可能自认软肋，笑盈盈道：“公公想哪里去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要害我性命的，我总会记几分仇的。”
王公公想到那只妖狐，轻啧一声不屑道，“杀妖你尚且因为生出文心，能有一搏之力，可面对那位，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受万民奉养的人皇，可不是一个升斗小民所能伤到的。”
叶皓并没有言语。
王公公又似不经意开口道：“你可知这三日里，城中妖邪作乱，薛姑娘以死灭除背后指使的恶神之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城中百姓感念薛姑娘恩义，不少人悄悄在家里给她立了供奉牌位。”
叶皓神色微动，“如若我已经在这呆了三日，那眼下薛姑娘复生之机已经快到了，给活人立牌位薛府不管？”
王公公神色古怪，“薛府？薛大人的党羽正上书请求宫中老太后下旨给薛二姑娘封神。”
给大功绩者封神，这样的事在本朝已是常例，可这样的恩赐前提是被封神的人已经死了！
叶皓脸色难看，“活人封神，我记得本朝并无此等先例？”
“若那人活不了呢？”王公公笑得意味深长。“毕竟，一位强大且受制于人的鬼神，总比一个复生之后没有气运庇护，随时会夭折的女儿要划算的多。”
叶皓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只哑声问，“我记得民间又招魂问灵的方法，此事他们可问过薛姑娘的意思？”
王公公似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停灵七日魂魄才会恢复意识，若是问过他们怎会一早就开始准备此事。”
"更何况此事既有父母做主，何须向儿女询问？"
叶皓眼神极冷，“那王公公此时和我说起又是何意？”
王公公假惺惺擦擦眼，“咱家也只是为叶郎君可惜。”
“薛姑娘请天命罢黜鬼神，本就是和鬼神作对。如果她想通过招魂化神，那就违背了向天地许下的承诺，敢钻天道的空子，若她敢回应招魂，绝不可能成神，只会招致天罚魂飞魄散！”
“倒白费了叶郎君不顾凶险闯入雷海的救人之心。”
叶皓沉默片刻，话语直切要害，“若是薛妙……薛姑娘没有回应招魂呢？”
“那她就只会成为一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了，”王公公语带可惜，“若是没有回魂，那尊薛府自己造出的泥塑木胎就会生出灵智，不过区区一尊泥像成神，即使窃走了薛姑娘所有的记忆情感，一诞生就是鬼神的那东西，怎可能同薛二姑娘一般受制于薛府呢？”
说着他遗憾摇头，真情实感对薛大人的决定吐露不屑。
“这些朝臣一个个道貌岸然，眼下陛下还在，就敢悄悄为日后做准备当真可恶！”
叶皓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脸色冷得吓人。
王公公回头望去，就见昏暗的烛光下那双带笑的眼眸似结了层冰。
王公公自觉发现了什么，话中带笑，“你在生气？这是为何？”
“你说的这些……薛大人他知道吗？”
王公公似笑非笑，“知不知道又有何妨？这本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若是装作不知倒能减轻几分愧疚之心。”
叶皓下颚紧绷，半晌牵唇发出一声冷笑，“我只是意外一个慌乱跑回去营救自己孩子的父亲，最后竟会亲手掐灭孩子的一线生机。薛大人所作所为，实在让我恶心。”
王公公难得见他这般形态，只觉有趣，“你若真喜欢那薛姑娘，我倒可以送你一件拘魂的法器！你把她的魂魄拘在身边养着，日日相会岂不更好……”
话倒最后，在叶皓凶戾的眼神中，他竟哽住再说不下去。“你看我做甚么？”
“看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叶皓收回目光，神色冷淡。
眼看甬道已经走至尽头，眼前出现了两扇巨大的石门。
守门的是身穿甲胃的兵卒，向王公公行礼之后，验过他拿出的令牌，众人齐齐用力拉动两旁铁索才勉强将大门拉开条供人通行的缝隙。
王公公斜眼瞥向一直沉默，面色沉郁的叶皓介绍道：“天下鬼神无数，就连狱中都有狱神，皇宫依前朝改建，这么多年来更是遍地神佛。”
“唯有这里，”王公公古怪一笑，“养着的是陛下家奴，守着的是那位自文皇帝死后唯一能够安眠之地。你若想救薛姑娘，不如求求里面那位。”
说着他不再前行，而是对叶皓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叶皓抬眼望去，面前是一座地宫。
恢弘的大殿外灯火通明，带甲持戈的卫士不断穿行，护卫得极其森严。
可殿中却寂静无声连灯火都未曾点亮，仿佛一只静静匍匐在黑暗中等待着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身后王公公的目光如芒在背，周围也隐有打量的视线不断扫来，叶皓毫不迟疑举步就往里走。
殿中确实没有点灯，堂上高座之下的九台玉阶上，懒散靠坐着一个人。
稍微走进，就能看到他衣襟大敞，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手里正把一本卷成筒状的书册凑到右眼前看向叶皓。
叶皓站定，对着地上那人敛袖一揖，“陛下。”
那人笑了一声，把书册随手扔在一边，散落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正值年轻的娃娃脸，他朗笑一声，饶有兴致。“你有求于我，怎还不跪下？”
叶皓手揣在袖中没否认他的说法，却也未见半分惶恐，“许是我晓得求人不如求己。”
那人再次大笑起来，身体往后一靠，“怎么？你们那里都不拜鬼神的？”
叶皓不置可否，“我没拜过，倒是不知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那人坐得东倒西歪，一直在笑。“倒是没甚么讲究，只是若不送上去给鬼神吃，就要被妖魔扒皮抽筋了。”
“许是因为我们那没听说过什么妖魔作乱，自然也没人供奉鬼神。”叶皓声音平淡。
那人听了反而睁大了眼，“没有妖鬼？倒是个好地方！”
他摇着头打量叶皓，轻啧一声，“先生说你是来自世外之人，我本不信，可这样一看又确实和我们不同。”
叶皓眉间神色微动，暗自揣度他话中先生是谁。
他却再次兴致勃勃道：“听说你瞧上了薛治水那个天生凤命的女儿？倒是好眼光！若我那儿子没生成个怪物，她可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
“不过现在也不错，未来鬼神呐！可真是好厉害的名头，不如朕下道旨给你们赐婚？”
“游魂也好，鬼神也罢，反正都是你的人，气死那薛治水岂不妙哉！”他笑嘻嘻提议道。
叶皓退后一步，看着他有些癫狂的模样，沉声道：“我从未有此意，薛姑娘舍生取义，我只会心生敬佩绝不敢冒犯。”
那人突地冷下脸来，怒叱道：“若当真如此，刚才你又怎会对薛怀民这治水有功的堂堂三品大员心生杀意。”
说着，伸手去抓小怪物。
“皇爷想要见你，只是它不能去。”
小怪物受惊登时嗷的嚎叫一声，回头凶狠的咬在他手上。
四颗小乳牙依旧咬不破皮肤，即使小怪物用力甩头，也依旧无济于事。
王公公啼笑皆非，想要把手取出来。
叶皓已经先一步抓住小怪物的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戳了下它的嘴。
小怪物犹自哼哼却乖巧的松了力道，飞快的抓着叶皓衣物往他怀里爬去。
很快又把自己藏入叶皓衣襟中不再动弹。
王公公皱眉，叶皓已经从容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襟。“走吧，不是要去见那位陛下吗？”
“你把它先交给我，”王公公迟疑指了指小怪物躲藏的地方。
叶皓微笑拒绝，“它母亲拼死生下的孩子，怎么能不让父亲见上一面？”
王公公脸色发青。
只是耳边传来皇爷一声大笑也没说拒绝，他也就再不敢阻拦，躬身带着叶皓从石室内走出去。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几个佩刀的番子正来回巡视。
为首的当头身披红袍，头戴乌纱坠玉幞头，腰上金饰革带悬挂着令牌短剑，细看竟是个千户打扮。
见到王公公一行人忙躬身行礼。
王公公也不叫起，态度亲和却让几人神色越发紧张起来，“看严实些，莫让旁的东西混进来。”
几人低声应喏，王公公收回目光脚步不停，直接带着叶皓往甬道深处去。
甬道不大，需要弓着腰前行。
各种岔道纵横交错，石壁上每隔几米才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前路，实在让人难以辨别方向。
二人都不说话，似在僵持着。
小怪物也禁不住扒在叶皓衣襟处发出不安的低声叫唤。
叶皓抬手无声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全做安抚，王公公先撑不住叹了口气，开口打破了暗中僵持，“你倒是半点不怕！”
怕又有什么用呢？
叶皓神色未动，“公公会杀我？”
王公公哼笑一声，“这可说不准。”
叶皓也笑起来，“说不得杀了我，还能把我送回老家去。”
王公公气笑了，话音变得阴森起来，“我们这样的，若是杀人也必定会将神魂打散，让那人再无转生机会。”
见叶皓还在笑，丝毫都不见害怕模样，王公公瞬间有些恼怒，“你不怕？”
叶皓耸肩无所谓道，“我怎知道转生之后，我还是我呢？”
既不再保留自己的独立性，注定在这里转世，会被世道同化。
叶皓洒脱一笑，“既是这样，神魂散不散又有什么区别？”
王公公愕然。
若是叶皓不怕死，他又怎会在妖狐手中苦苦求生，最后竟能不靠圣人点化就生出一颗文心。
若说怕死，他偏在薛府中就敢孤身去闯雷海。
就连现在生死都捏在自己手中，依旧姿态从容还敢胡言乱语。
硬骨头的文人他不是没见过，可这样无惧无畏，对掌握自己生死的厂卫都丝毫没有半分恐惧怨怼的人着实少见。
半晌，王公公嗤笑一声，“有这样的心性，若能活着出去让那些佛门老秃驴见到你必定极是欢喜。”
“恐怕不行，”叶皓半点没有被他话中的恶意吓到，就事论事。“佛家讲究放下，我却颇为记仇的。”
王公公面露诧异，回头望着他笑道，“我还当你是个泥菩萨样的人物？怎么？你并非叶秀才，还担心我等牵连到吴娘子不成？”
叶皓当然不可能自认软肋，笑盈盈道：“公公想哪里去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要害我性命的，我总会记几分仇的。”
王公公想到那只妖狐，轻啧一声不屑道，“杀妖你尚且因为生出文心，能有一搏之力，可面对那位，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受万民奉养的人皇，可不是一个升斗小民所能伤到的。”
叶皓并没有言语。
王公公又似不经意开口道：“你可知这三日里，城中妖邪作乱，薛姑娘以死灭除背后指使的恶神之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城中百姓感念薛姑娘恩义，不少人悄悄在家里给她立了供奉牌位。”
叶皓神色微动，“如若我已经在这呆了三日，那眼下薛姑娘复生之机已经快到了，给活人立牌位薛府不管？”
王公公神色古怪，“薛府？薛大人的党羽正上书请求宫中老太后下旨给薛二姑娘封神。”
给大功绩者封神，这样的事在本朝已是常例，可这样的恩赐前提是被封神的人已经死了！
叶皓脸色难看，“活人封神，我记得本朝并无此等先例？”
“若那人活不了呢？”王公公笑得意味深长。“毕竟，一位强大且受制于人的鬼神，总比一个复生之后没有气运庇护，随时会夭折的女儿要划算的多。”
叶皓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只哑声问，“我记得民间又招魂问灵的方法，此事他们可问过薛姑娘的意思？”
王公公似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停灵七日魂魄才会恢复意识，若是问过他们怎会一早就开始准备此事。”
"更何况此事既有父母做主，何须向儿女询问？"
叶皓眼神极冷，“那王公公此时和我说起又是何意？”
王公公假惺惺擦擦眼，“咱家也只是为叶郎君可惜。”
“薛姑娘请天命罢黜鬼神，本就是和鬼神作对。如果她想通过招魂化神，那就违背了向天地许下的承诺，敢钻天道的空子，若她敢回应招魂，绝不可能成神，只会招致天罚魂飞魄散！”
“倒白费了叶郎君不顾凶险闯入雷海的救人之心。”
叶皓沉默片刻，话语直切要害，“若是薛妙……薛姑娘没有回应招魂呢？”
“那她就只会成为一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了，”王公公语带可惜，“若是没有回魂，那尊薛府自己造出的泥塑木胎就会生出灵智，不过区区一尊泥像成神，即使窃走了薛姑娘所有的记忆情感，一诞生就是鬼神的那东西，怎可能同薛二姑娘一般受制于薛府呢？”
说着他遗憾摇头，真情实感对薛大人的决定吐露不屑。
“这些朝臣一个个道貌岸然，眼下陛下还在，就敢悄悄为日后做准备当真可恶！”
叶皓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脸色冷得吓人。
王公公回头望去，就见昏暗的烛光下那双带笑的眼眸似结了层冰。
王公公自觉发现了什么，话中带笑，“你在生气？这是为何？”
“你说的这些……薛大人他知道吗？”
王公公似笑非笑，“知不知道又有何妨？这本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若是装作不知倒能减轻几分愧疚之心。”
叶皓下颚紧绷，半晌牵唇发出一声冷笑，“我只是意外一个慌乱跑回去营救自己孩子的父亲，最后竟会亲手掐灭孩子的一线生机。薛大人所作所为，实在让我恶心。”
王公公难得见他这般形态，只觉有趣，“你若真喜欢那薛姑娘，我倒可以送你一件拘魂的法器！你把她的魂魄拘在身边养着，日日相会岂不更好……”
话倒最后，在叶皓凶戾的眼神中，他竟哽住再说不下去。“你看我做甚么？”
“看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叶皓收回目光，神色冷淡。
眼看甬道已经走至尽头，眼前出现了两扇巨大的石门。
守门的是身穿甲胃的兵卒，向王公公行礼之后，验过他拿出的令牌，众人齐齐用力拉动两旁铁索才勉强将大门拉开条供人通行的缝隙。
王公公斜眼瞥向一直沉默，面色沉郁的叶皓介绍道：“天下鬼神无数，就连狱中都有狱神，皇宫依前朝改建，这么多年来更是遍地神佛。”
“唯有这里，”王公公古怪一笑，“养着的是陛下家奴，守着的是那位自文皇帝死后唯一能够安眠之地。你若想救薛姑娘，不如求求里面那位。”
说着他不再前行，而是对叶皓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叶皓抬眼望去，面前是一座地宫。
恢弘的大殿外灯火通明，带甲持戈的卫士不断穿行，护卫得极其森严。
可殿中却寂静无声连灯火都未曾点亮，仿佛一只静静匍匐在黑暗中等待着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身后王公公的目光如芒在背，周围也隐有打量的视线不断扫来，叶皓毫不迟疑举步就往里走。
殿中确实没有点灯，堂上高座之下的九台玉阶上，懒散靠坐着一个人。
稍微走进，就能看到他衣襟大敞，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手里正把一本卷成筒状的书册凑到右眼前看向叶皓。
叶皓站定，对着地上那人敛袖一揖，“陛下。”
那人笑了一声，把书册随手扔在一边，散落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正值年轻的娃娃脸，他朗笑一声，饶有兴致。“你有求于我，怎还不跪下？”
叶皓手揣在袖中没否认他的说法，却也未见半分惶恐，“许是我晓得求人不如求己。”
那人再次大笑起来，身体往后一靠，“怎么？你们那里都不拜鬼神的？”
叶皓不置可否，“我没拜过，倒是不知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那人坐得东倒西歪，一直在笑。“倒是没甚么讲究，只是若不送上去给鬼神吃，就要被妖魔扒皮抽筋了。”
“许是因为我们那没听说过什么妖魔作乱，自然也没人供奉鬼神。”叶皓声音平淡。
那人听了反而睁大了眼，“没有妖鬼？倒是个好地方！”
他摇着头打量叶皓，轻啧一声，“先生说你是来自世外之人，我本不信，可这样一看又确实和我们不同。”
叶皓眉间神色微动，暗自揣度他话中先生是谁。
他却再次兴致勃勃道：“听说你瞧上了薛治水那个天生凤命的女儿？倒是好眼光！若我那儿子没生成个怪物，她可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
“不过现在也不错，未来鬼神呐！可真是好厉害的名头，不如朕下道旨给你们赐婚？”
“游魂也好，鬼神也罢，反正都是你的人，气死那薛治水岂不妙哉！”他笑嘻嘻提议道。
叶皓退后一步，看着他有些癫狂的模样，沉声道：“我从未有此意，薛姑娘舍生取义，我只会心生敬佩绝不敢冒犯。”
那人突地冷下脸来，怒叱道：“若当真如此，刚才你又怎会对薛怀民这治水有功的堂堂三品大员心生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