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

    凉州自古以来便是军事重镇,更是连通西域诸国与长安的咽喉之地。

    凉州地处河西东部,境内群山环绕,峰峦叠嶂,河流众多,泽草茂盛,宜畜牧,其畜为天下饶。

    中外商人云集于此,更引来无数游侠旅客,文人武将……

    商队赶至城下时,已到了戌时,照例勘验过所公验。刚勘验到一半,暮鼓便敲响了。守城的官兵赶着换值,倒是很快,两三百人不到半个时辰便验完了。

    队伍浩浩荡荡入了城,兵分几路。临时结成地商队,到这里便散了。

    各坊坊门陆续关闭。小五一到坊内,便左顾右盼四处打量,寻思着这几个月难得进城,今晚定要找个酒楼吃酒去。

    不多时,他就看见路旁有一三层高的楼,大门之上悬着牌匾,两侧有楹联。楼前烛灯高悬,车马川流,犹如白昼。白皙高挑的胡姬娇声在门口揽客,大堂内人来人往,一个嫖客被妓女揽着,脚步摇晃的往楼上走去。脂香袭人,酒香扑鼻,一派春意央然之景。

    小五当即兴高采烈地向走过去,没走几步,商队的几个带刀护卫就将他拦住。

    小五又惊又疑,“这是干什么?”

    护卫面色不改,“头儿说要我们保护公子,危险的地方公子还是不要去了吧。

    小五不由生怒,冷笑一声,并未停下脚步,只把手一抬,几个家仆已把他团团围在中心。

    “公子莫要为难我们。”护卫沉声说道。

    小五知道,这几个护卫都是练家子,自己的家仆是决计打不过他们的,不禁怒火中烧,自从当了白员外的外孙之后,何曾憋屈至此,当即就要去找领队理论。

    领队径直去了一家客栈,他是老熟人,那家客栈的主人一见他便热情的打招呼,“万头儿,今年这么早就回来了?”

    领队那一贯沉肃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紧赶慢赶,总算早了几日……去岁欠你的酒,待今年我从长安回来一并补上。”

    “那可又得小半年嘞!”店主打趣。

    领队笑道:“是啊……”

    小五刚进大堂,听到这番对话,不由撇了撇嘴。他抬眼看到屋顶上结的蛛网,露出嫌恶的神色,径直走到领队面前,本想理论一番,但被领队冷电一般的目光一扫,势气不由短了三分,只言简意赅道:“今晚我出去自己住,叫你的护卫不要拦我。”抬手便唤侍从跟着他出门。

    “站住。”领队冷声喝止。“白员外嘱咐我务必保你安全,你若出去,你的安全怎么保证?”

    小五露出讥讽的笑容,“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领队冷眼看着他往外走,也懒得多费口舌,只是略微抬手,几名护卫手执长刀将他拦在门口。

    小五不由大怒,“万成俞,你这……”

    “给他订间上等厢房。”万成俞打断他,对店主道。

    小五知道今日必定是出不去了,只好悻悻转身,恶狠狠道:“我必要告诉阿翁,你是如何欺辱于我,你今后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就等着饿死吧。”说罢,怒气冲冲的上楼。

    这一番变化兔起鹤落,轮子看呆了眼,纳罕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开始动刀动枪了呢。店主倒是丝毫不以为异,暗忖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竟能让万成俞都退让三分。

    店主笑容可掬的引小五到厢房前,小五乜着他,冷冷一哼,抬脚跨进厢房,把门“砰”的一关,声音震耳欲聋,门上的木屑仿佛都被震下来几层。

    万成俞在楼下听到声音,不由眉头一皱。

    轮子想了想,慢慢走上楼梯,只见几个仆从皆敛声屏气站在门外,他敲了敲房门,轻声叫道:“五哥。”

    过了半晌,房门才打开,露出小五那张犹带怒色的脸,小五见是他,也不吭声,踱步到椅子上坐下,斟了杯三勒浆,自顾自喝起来。轮子在后面把门关上,抬眼瞅了瞅房间,觉得环境真不错,比那通铺要强百倍,又想到实则能睡通铺已经算是不错了,跟着阿翁的两三年,经常昼夜颠倒,常年在野外扎营,有时几天也睡不了觉,困极了直接在地上一躺,眯一会便再要匆匆赶路。

    轮子斟酌了一下语言,道:“大哥他……”

    小五抬手止住他,“若是为万成俞说好话,就不必了,你再多说一句,咱俩的交情到此为止。”

    轮子闭了嘴,知道像小五这种贵人,吃穿用度都是自己不能想象的,他见了白员外给外孙送行的派头,虽道一切从简,可其奢华铺张还是叫他暗暗咂舌不已。

    小五打了个哈欠,直接下逐客令。

    轮子知道他今晚心情不好,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遂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夜间凉风袭袭,吹散了白日的酷热。月华初上,星斗漫天,众人都预备安歇,凉州城渐渐从白日的热闹喧哗中静了下来。

    吕景和几个护卫在院内马棚中给马和骆驼添水喂草,万成俞与店主在客栈大堂内叙了一阵闲话,回到房中,先是洗漱一番,随后捏了个诀,在榻上静坐。

    万籁俱寂,街上隐约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已是到三更天了。

    忽地烛火微微晃动,窗外传来轻微“喵”的一声。

    万成俞睁开眼睛,过了片刻,又是一声猫叫。

    他站起身,窗户“吱呀”一声,一人推窗而入。

    那人身材瘦削高挑,竹竿儿似的往屋里一站,面上附着张青铜面具,只露出两只细长的眼睛。

    万成俞丝毫不惊,只道:“老规矩,子时三刻,梅花义庄。”

    “主人说事关重大,你们五兄弟今夜务必一起守在庄外。”那人声音尖细刺耳。

    万成俞皱眉,“你们竟想让我拉兄弟也替你们做这些勾当。”他沉声道:“我一人便足够了。”

    那人语气不悦,“若万一有差池……”

    “不会有差池。”万成俞打断他。

    那人眯着眼瞧着他,冷道:“你莫要忘了,你女儿……”

    “温敏岳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就给我解药。”

    那人轻蔑一笑,“给不给还不是主人一句话的的事。”

    万成俞蓦地逼近,一把扼住他的脖子,眼里似要喷出火,“你们竟想反悔。”

    那人吸不上气,却半点不惧,攥住他的手腕,阴恻恻道:“你可仔细着些,把我掐死了,你的女儿只怕也得立刻归西。”

    两人对峙片刻,呼吸可闻,那人的眼里慢慢泛出一丝讥嘲的笑意。万成俞强压下惊惧与怒火,放下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老三,老六如今在高昌,今晚我只能叫来老四,老五。”

    那人暗忖片刻,道:“也罢。”

    “主人叫我提醒你,今晚最后一次,你自己掂量,必不容有失。”

    言罢,那人跳出窗外,飞身越上一棵树,忽然间他身形一顿,全身紧绷,右手滑向腰间短刀手柄,左手藏于袖中,指尖已夹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月色下泛着幽幽蓝光。

    四周一片寂静,微风吹过树叶莎莎作响。

    过了半晌,墙边一个黑影窜起,“嘎嘎”叫了两声,飞向空中。

    那人松了口气,原来是只乌鸦。

    他越过围墙,飞身而去。

    天空漆黑如墨,月色如练,莹白的光芒洒满大地。片刻后,房檐上一道黑影起身。

    “梅花义庄”,那个身影喃喃道,果然在那里。只见他几个跃起,已在数丈外,他似乎对坊间布局极为熟悉,七拐八拐,闪身进了一间珠宝铺内。屋内一人背窗而坐,听到声响回首,是个身着夜行衣,身材高大,褐色髯须,高鼻深目的胡人。

    “子时三刻,梅花义庄,叫上惊鹊儿,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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