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陛下带领文武百官前往月坛祭月。

    皇亲国戚,王公贵族,直系一代皆被礼部列在祭礼名单之上。所以萧永元虽然还未曾加冠,今日一早仍着祭服与国公爷前往月坛了。

    赵棉雪也没闲着。

    值此团圆佳节,宫中既要表示对下面的重视,又不好打扰人合家欢乐,是以元皇后中午在宫中设宴,宴请命妇。

    张清影,李燕飞带着赵棉雪一同坐在去皇宫的马车上。

    李燕飞问旁边看起来面带忧愁的好姐妹:“你真的明日就动身?会不会太赶了?”

    张清影:“不赶了,要不是中秋进宫不好推辞,我几日前就想动身了。”说到中秋,张清影想起去年从崤山郡离开时,萧永华倔强着不肯叫母亲的小脸,哀伤道:“我真对不起永华,今日旁人都在团圆,他却无一至亲在身旁。”

    李燕飞拉过人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别难过了,你去年的时候不是说永华身子好了许多,今年估计能一起回京都吗?熬过这几日便好。”

    “唉,我何尝不知道如此。”张清影叹了一口气,转了个话题,“你上次回去该是两年前了吧,前几日还说伯父伯母写信念叨,何不这次与我同去?”

    赵棉雪在旁边静静听着,两位母亲闲聊,她不好插话,听到这话,她转眼看向娘亲。

    李燕飞皱眉惋惜:“临到头了说这事儿,不说我这边走不开,况且你明日动身 ,我也赶不上啊。”

    张清影:“倒也是。”

    李燕飞脑子一转,突然转头看向女儿,兴冲冲道:“哎,棉棉这段时间既不用上课,也不必管家,不妨与清影一道去,还可以帮娘顺便看看你外祖父他们,你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山高路远又不便折腾,上次在信中还说可惜没看到你成婚呢。”

    赵棉雪犹豫道:“啊?我也去?”

    她这段时间其实忙多了,张请影说离开时要把管家权暂时交给她,所以府中,上到各院月钱发放,账簿管理,下到膳食安排,进出采买,她都在张请影旁边学着呢,连上次买的话本都搁置在旁边,一本没看!

    好不容易心中做足了准备,正等着明日后指点江山,大展身手呢。

    每年回崤山郡的日子,对于张清影来说,都是一段痛苦又美妙的时光,痛苦的是刚去看到儿子冷漠的小脸和走的时候万般不舍,美妙的自然是与儿子相处的时光。

    萧永元为太子伴读后,张清影每年都是独自前去,这段时间心神全被即将到来的见面占满,所以未曾想过带着儿媳一同去。

    此刻,她好似突然转过弯来,道:“我真真是没想到这里呢,也是,棉棉可以与我一同去啊,也好认识认识那些亲戚。”

    赵棉雪坐着才说了一句话呢,突然她明日的去处就摇摆不定了。

    说实话,太突然,她并不想去。所以道:“母亲,这会不会太突然了,还有你把事情交给我了,明日你我都走了,府上怎么办?”

    之前除了萧永元,再没有第二人去看过小儿子,张清影突然很希望儿媳妇跟自己一起,想法一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兴奋道:“无妨无妨,我往年都是交给你大伯母,她是做过的,待晚上家宴后我可请她暂时打理。今年永华要与我们一起回来,所以在崤山待不了多久。”

    这段时间在学习管家上面花的时间和精力很多,赵棉雪做了很多准备,就像面对夫子的抽查,她早已等待多时了。

    是以,此刻带着些不好割舍地犹豫道:“母亲容我想想吧。”

    .

    中秋宴会无非就是祭月和听戏,赵棉雪往年都习惯了,在家还好,来宫里应酬很是没意思。

    戏台上演着嫦娥奔月的老套戏码,她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跟张清影一起回崤山,不知不觉间,把眼前的瓜果都吃完了一盘。

    张清影坐在一边呢,与李燕飞说笑的时候注意到,便叫暖心把自己面前的端到儿媳桌上。

    她倒不是很喜欢这些零嘴。

    赵棉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面前空了的盘子变到了母亲那儿,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两位长辈笑了笑。

    李燕飞无奈嗔怪地低声说了两句:“你啊,这么大了,还贪嘴!”

    赵棉雪端庄地坐直腰板。

    她这不心里想着事忘了嘛,再说,这么大跟贪嘴有什么关系?难道她老了以后就不能吃零嘴了吗?

    这些都是其次,茶水饮了几杯,赵棉雪想要如厕,她凑近与李燕飞低语了两句。

    元皇后侧方,淑妃皱眉看了看陶然,怪道:“发什么愣呢?也不应母妃的话。”

    陶然把眼神从萧国公夫人那处收回,“母妃,我想去更衣。”

    淑妃向来教导陶然这等场合要少吃少喝,避免这等事,所以此刻,她有些不悦,但这也不是训话的地方,于是只摆摆手道:“去吧。“

    陶然知道在何处,自己带着婢女便去了。

    在宫人的指引下,赵棉雪带着彩月走出院子,从宫殿外绕到后方。这个位置既不会让贵人们感到污糟,又不至于太远。

    宫人把人带到后,便回戏台伺候。

    赵棉雪净手后出来,刚刚绕到宫墙外,便看到陶然带着一名婢女立在红墙之下,她嘴角带着的笑容敛下,只希望对方这副样子不是在等她。

    然而,希望落空。

    陶然睥睨般的眼神看向她,张口刺道:“还以为赵小姐从尚书府到国公府,相必规矩长了不少,不曾想参加宴会,只会像个孩童一般,见到些吃食,便连嘴都停不下了。”她是不会称她为夫人的。

    赵棉雪看了看这条路上,宫廷侍卫守在路的前方和尽头,她和陶然都只带了自己的婢女。

    于是纳罕道:“刚刚公主一直在看我吃东西?”

    况且东西摆着不就是让人吃的吗,听闻太祖当年,有一朱姓宠妃,每顿要吃两大碗精米饭呢!

    陶然僵了一下,冷眼看着人道:“何需人看,显而易见的事不是吗。”

    那你可真够闲的,赵棉雪内心道。不过她不想跟人争执,只作势要离开,“是,我向来贪嘴,也是我母亲她们体恤,公主来此想必是要如厕的吧?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陶然横跨一步,挡在了人前。

    她不喜欢,她很讨厌。陶然讨厌赵棉雪这般无论对错,都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她凭什么,就凭只知道吃吃喝喝,就凭在萧国公夫人跟前长大的那点情谊吗?

    陶然不想承认内心的嫉妒。

    她终于以怨恨的目光看着人道:“赵棉雪,你不配!”

    赵棉雪:“?”她烦躁道:“公主到底想要说什么,别说我,我觉得你现在就很没规矩。”

    陶然:“赵棉雪!你在骄傲什么,你以为萧永元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的吗,你不过是他邻家的妹妹,身份地位,才情能力,你有哪一样是配得上他的。要不是二位夫人感情深厚,你真当他会娶你吗?”

    赵棉雪本来只是烦躁,此刻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她看着人开口道:“所以,公主跟我说这些话是想做什么,妹妹也好,妻子也罢,干你什么事儿?”

    陶然想起前两日母妃跟她说得挑选驸马之事,忍不住道:“呵,因为是你们逼迫的他,他本有更好的选择!有更好的婚事!”

    赵棉雪看着对方不知道在以什么身份谴责她的样子,心中直想骂人,但最终,她只是冷声道:“他不该选我,该选你呗。既如此,公主自去与他说就是。”

    说完后,她趁人呆楞着,绕过去快速往回走。

    宫里,还有陶然,萧永元从没跟她提过,他跟陶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赵棉雪一概不知。

    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怒气。

    喜欢,喜欢他的大头鬼!萧永元这个麻烦精!他爱喜欢谁喜欢谁去吧!

    .

    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祭月典礼结束,陛下和几位皇子准备从月坛回宫。

    今日是欢乐的节日,大家都想在陛下面前表现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的样子,于是,众位官员们,有夫人去了宫内的,都跟随陛下前往皇宫准备接人。

    便连国公爷萧成海都没有偷懒。

    到了街道拐角,他掀开车帘,对着在马车旁边骑马的儿子道:“永元,不若我从前方顺势归家,你自己去接上你母亲和棉棉吧,咱们去那么多人做什么?”

    折腾来折腾去,这两日张氏成天拉个脸,兴许待会儿还得冷言冷语刺他两句,忒没意思。

    萧永元为自己的母亲感到寒心,低声道:“父亲要怎么做,何必问我,岳父的车马在前方,我先过去见礼去了。”说完,他驾着马去了前方。

    萧成海缩回马车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宫内,看完嫦娥奔月的老旧戏码,皇后只说御花园内近日菊花开得好,请各位夫人前去赏菊。

    赵棉雪早先的时候是纠结,自见了陶然,今日的心情算是全然被破坏,只是这等场合,也不好叫二位母亲担心,于是只能微笑着,耐着性子陪着。

    到了御花园内,未成婚的小姐妹聚在一处,赵棉雪英年早婚,不好去找李香,只能陪着上了年龄的几位夫人走走停停。

    她听着大家互相谈笑奉承。萧永元作为京都同龄人中难得的青年才俊,自是被翻来覆去地夸了一遍,夸到她面前,赵棉雪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微笑僵了。

    她实在忍不住,于是对着李燕飞小声道:“母亲,我一个晚辈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也插不上你们的话,要不我自去侯勤殿等你们吧?”

    侯勤殿是前方与后宫之间的一处宫殿,时常作为命妇们入宫歇脚等待的地方,离御花园不远。

    有很多年龄不大的孩子,或是身子不好的小姐跟着母亲拜见皇后,参加典礼后会先去那处歇着。

    李燕飞点了点头:“没事,你去吧,左右我们这儿你也说不上话。”

    赵棉雪打了招呼后离去。

    她心情不好,陶然心情更不好,平白凑上前去被人说了一通,陶然在看戏后,不管淑妃的斥责,借口身子不适,连御花园都没来。

    她带着宫女走在侯勤殿与御花园间的路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永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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