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徵拖着梯子,一步一个脚印往家走,一路上留下长长的拖痕,她心不在焉,默默计算着这个假期要持续到一月中旬才结束,还有十多天,但她和莫里斯的关系距离破裂真就只剩下一句准话了。

    “呵哈哈...”杨徵苦笑。

    回到家后,杨徵从厨房的柜子里找出从国内药房寄来的中药包,依照分类,她取出桂枝汤的方子。刚才就看莫里斯的脸色不对劲,她猜测他是伤风了,真可怜,才在屋里出了些热汗,就出门遭了风雪。

    杨徵把药材按顺序叠放在锅里煎煮,煮好后带去找莫里斯。站在隔壁屋门口,她又犹豫了好一阵儿,正想敲门,又担心开门这会儿外头的风又会往莫里斯的身体里灌,于是她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这时,杨徵忽然看向门口楼梯边的花盆,她其实知道那里有一把钥匙,是之前莫里斯告诉她的,她一直没忘,她只是不敢用,前一次不想,现在却好像不得不用了。

    她翻出钥匙,轻轻打开门,屋内比外头温暖多了,杨徵脱下鞋子,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一眼就看见了在壁炉前昏睡的莫里斯。

    她放下汤罐,走上前去,把近乎遮住莫里斯鼻子的毯子往下折了折,手背轻触他的额头,热热的,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发热还是壁炉的火烤的烫。

    杨徵覆上莫里斯那只搭在腿上的手,他的手下是那封信和礼物。

    “嗯...”杨徵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吸,她放开莫里斯的手,他醒了。

    “你是不是着凉了?我煮了点汤药,很管用的,试着喝点吧。”杨徵下意识回避莫里斯的视线,将目光聚焦在他的下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如果你生病了,我必须看到你把药喝了才放心。”

    “拿来吧。”莫里斯对于杨徵的出现没太惊讶,缓缓向她伸出手。

    “等一下,你先把舌头伸出来我看一眼。”

    “干什么?”

    “看你适不适合喝。”

    莫里斯犹犹豫豫地伸出舌头,杨徵看其舌苔发白继续问:“汗出乏力?就是出汗的时候好像体温没有那么热,但是没有汗的时候就感觉不舒服。”

    “嗯。”

    “汗不多?”

    “不多。”

    “好,可以喝。”

    杨徵手脚麻利地从壁橱中拿出容器和勺子,盛出一碗桂枝汤递到莫里斯手中。

    “稍微吹一吹,烫的。”杨徵边叮嘱边索性坐在了莫里斯身旁的地毯上,见他一言不发,慢慢地把汤喝得见了底。

    “这床毯子太小了,有没有大一点的,身体捂起来。”

    “卧室床上有床大点的毯子。”

    “我去拿。”杨徵上楼抱来毯子,这时莫里斯已经坐到长沙发那边去了。

    “那你躺下休息会儿,被子捂好,出汗了就舒服了。”

    莫里斯没有躺下,而是半坐着,身体靠在沙发一侧,杨徵帮莫里斯掖好被子。

    “要是两个小时之后还不出汗,就得再喝,那我先...”

    杨徵起身正打算走,莫里斯轻声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正好,我们也有事要谈不是吗?”杨徵怔住了,这个时刻终究是来了。

    “你说吧我听着,我想说的我都写在信里了,我的心意你应该能明白。”

    “你坐下。”莫里斯说。杨徵听了,顺从地坐到他身边。

    “昨天那件事我想了一晚上,始终没有办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做,不过自从看到你的信,我愿意相信这只是你的爱好,而不是你对我刻意的羞辱...”

    “当然,当然不是羞辱。”

    “嗯,但是我思虑再三,明白自己确实没有办法接受做这种事,所以我想问你,这个行为对于你来说只是尝鲜还是不可改变的,非做不可?”莫里斯的眼里稍稍流露出期待,他期待听到的是前者,可是事实不遂他愿,杨徵的回答是后者。

    “传统的方式我不接受,说真的,在昨晚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新行为会给我带来怎样的体验,但是经历之后,我能够确认我需要它。”

    “我昨晚小腹不适许久,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你!”莫里斯浅瞪了杨徵一眼,杨徵心虚地低下头。

    “我尊重你的不愿意,我们可以永远不做你无法接受的方式。你难道不能也后退一步,放过我?”莫里斯的情绪逐渐起伏,他甚至想直起身子,却立马被杨徵按了下去。

    “这无缘由生出的欲望像是伊甸园的蛇,我违背神的叮嘱吃了苹果,我已经...”

    “杨徵。”莫里斯叫了爱人的名字,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忽然叫她。

    “我好看吗?”

    “好看。”杨徵回答得很快,她很疑惑为什么莫里斯要突然说这么一句题外话。

    莫里斯沉思许久,杨徵没有打扰他,屋里只剩壁炉里木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既然你不肯退让,那么我们,结束吧。”这句话,是从莫里斯口中叹出的。

    “......你确定吗?”杨徵问。

    “嗯。”莫里斯回答。

    杨徵迟钝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也算是及时止损。”一抬眼,对上莫里斯失望的眼睛,他的双唇翕动,发不出任何声音,并且很快扭过头去。

    “出汗了吗?”

    “嗯。”

    “你晚上可以再热一碗喝,罐子不用还给我了,走了。”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两个人甚至连“再见”都没把握说出口。这绝不代表今后他们再也见不到面,只是他们都不确定彼此是否再想见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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