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王又赴沙场退敌,燕离行要守着幽州,我不好去打搅,是以我们相见次数也不似以往那般频繁。

    旸帝昏聩,国事已然江河日下,万里山河已风雨飘摇。

    各路英雄纷纷揭竿而起。

    父亲也一直在暗暗筹备,无意间听到他和公孙先生讨论何时起兵,公孙先生甚至提议通过我和燕离行的婚事利用燕家军。

    燕离行光明磊落,从不屑于阴谋诡计,爹爹怎么能利用他。

    爹爹说的是“再议吧”

    我松了口气,我有私心,并不愿欺骗燕离行,也不想我们的婚事只是一场交易。

    五月,北安王凯旋,燕离行才空闲了些。

    七月二十乃旸帝过寿,命各地诸侯入京朝贺,爹爹无空,让大哥前去。

    同诏书来的还有皇后的一封信,信中说请表妹与侄女来京中一聚。

    我的生辰在八月十四,差一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

    左右不得圆满,所以我有个乳名唤作满满。

    此去又不知能否在我生辰前赶回,我央燕离行同去,于是燕离行请代父前去。

    幽州离长安,足足一个月的路程。

    长安还是那个样子,一派盛世之貌,可长安以外的诸侯都知道,这些不过是表面罢了,长安以外,百姓流离失所,居无定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不过离开长安三年,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之感,以至于忘了这里才是云氏祖辈真正的所在。

    后来我终于悟出,原来有心底在乎的人所在之处,就算是茫茫沙漠寸草不生,也是家。

    娘亲带我住进了皇后姨母准备的景辰宫,偶尔那个皇帝也会过来,不过都是君臣之间客套话,反正我不喜他,从小就是。

    他看娘亲的目光总是那么直勾勾,听说当年娘亲差点就入宫,还好爹爹快了一步,故而爹爹也是让我时时刻刻看好娘亲。

    旸帝寿辰那日,琉璃钟,琥珀浓,宫廷着实靡丽。

    我印象深刻的,只是在座各位并不诚心恭敬的眼神。

    大家心思各异,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歌舞纵欢。

    旸帝寿辰过后,大哥先领命回了幽州,临走前大哥来景辰宫拜别娘亲,留下几个心腹保护我们,嘱咐我们万事小心。

    旸帝来的愈发频繁,有次我半梦半醒听到杯盏碎落,娘亲脸色雪白,旸帝一脸怒气离去。

    我怕娘亲有闪失,再不敢睡死过去。

    娘亲心疼的摸了摸我,眼中蓄满泪不敢在我面前流。

    有一晚,听婢子说旸帝去了皇后宫里,我才敢闭眼休息。

    半夜娘亲将我摇醒,娘亲说,让我快和离行哥哥回幽州。

    燕离行已一身便装站在外殿,神色焦急,燕离行一向沉稳,波澜不惊,他露出这等神色,定是大事。

    我瞬间醒了大半。

    我问娘亲您不走吗?娘亲温声说她要多陪皇后几日。

    娘亲和燕离行嘱咐;“将小六交给世子我很放心,世子回幽州跟她爹爹说,莫要顾及我,他想做什么,就认真去做。”

    燕离行又问娘亲,夫人,您真的不走?

    娘亲将我推向燕离行,走不了,你们快走,不要回头。

    燕离行抱过我,像是下定决心,转身拉着我离开。

    我是没心没肺,但不傻,眼下这局势,说没事打死我也不信。

    回头看,斑白月色染白娘亲飘逸的长发。

    不行,爹爹让我保护好娘亲,我挣开燕离行的怀抱,跌跌撞撞跑近娘亲,娘亲已含泪关上殿门。

    不远处有人来,燕离行忙带我离开。

    有早就准备好的出宫腰牌,离宫并未受阻。

    一路上一波波的杀手,我知道都是旸帝派来的,他觊觎娘亲美貌是一,想要软禁娘亲和我来牵制爹爹。

    皇帝派的杀手,武功自是不必多说,燕离行纵武功再高,加上我不弱的武功对付起来还是很难。

    为了逃回去,我们连药铺都不敢去,我身上没有半点伤,燕离行身上伤痕累累。

    他还忍着,“无事,尺素不必担心。”

    所幸我随身带了几小瓶,我执意为他上药,

    “离行哥哥这么和我见外?你不上药,我就不休息。”

    他拗不过我,解下上衣让我上药。他身上都是交错狰狞的刀伤,却还安慰我;“这些伤痕,看着吓人些,不疼的,尺素不哭。”

    我很是自责,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都怪我,我不该让你来的,都怪我。”

    他目光温柔而又坚定:“不怪你的,我很庆幸,跟着你来到京城。否则我不会看透旸帝昏庸。”

    燕离行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眉,手掌掠过,我合上双目。

    “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到幽州了。”

    回到幽州,爹爹并未责怪我焦急等着长安的消息。

    等来的只是娘亲在太液池失足落水的消息,尸首已葬在长安,旸帝言之魂归故里。

    娘亲骗人,她说会回来的,说不必担心,可是,她没有回来,没有。

    夜黑的就像墨一样,星辰几许,疏疏朗朗,我偷偷拿了哥哥房中的酒,趁着府中寂静,躲到僻静的别院喝酒。

    空旷的院落让孤独好满。

    恍惚间我看到了一抹玉色衣袍,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低声呢喃:“娘亲”。

    那道身影不语,许是我醉了出现幻象了罢,醉了真好,我继续向喉间灌酒。

    烈酒入喉,辣的我想哭。却是挤不出半滴眼泪,我却是拼命往嘴里倒,那酒又苦又涩,就仿佛我的心情。

    一只修长,白皙如玉的手夺过我手中的酒壶,无奈叹息:“尺素怎么躲在这里,还喝得了这么烈的酒?”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不是幻觉。我睁开迷离的醉眼,几道人影重重叠叠,我歪头想了想,不确定地唤了声:“离行哥哥?”

    “是我。”他说完用那双好看的手探了探我额角。“回去吧,莫要受凉了。”

    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爹爹无动于衷。”

    “尺素说什么?”

    他伸手替我抹去眼泪:

    “不哭,先回屋去吧,再不回屋你哥哥就要来找你了。”

    “我不!我不回去!让哥哥找去好了。我还要喝!”我耍起了性子。

    我性子倔,也不知随了谁,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

    燕离行也是知道的,最终他先妥协:“好好好,都依你。但是不许再喝秋露白了,喝葡萄酒吧!”

    “好!”我细声应着,在这寒夜里,借着酒劲往他怀里缩了缩。

    然后一阵风在耳边拂过,他抱着我飞上了屋顶。

    夜风轻轻吹拂,偶尔有虫鸣,夜风使我清醒了大半。在屋顶上看底下,爹爹屋里的灯还亮着,哥哥屋里的灯还亮着。

    燕离行坐到了我身边,递给我葡萄酒,我疑惑地问他:“你怎么还随身带酒?”

    他眉眼带笑:“其实知道尺素会伤心,本来就想陪尺素喝酒的,不想找到你的时候,谁知有些人已经醉了。”

    我迅速从他手中夺过葡萄酒,尴尬地别过头不去看他直接将酒倒进嘴里,呛得我连连咳嗽。

    燕离行表情幸灾乐祸:“尺素怎么如此着急?我还没有拿出酒器,你就急着灌酒下肚了?”

    然后他从宽袖中模出一个玉杯:“喏,夜光杯,配葡萄酒。”

    那夜光杯墨黑如漆、碧绿似翠、白如羊脂,在月光下泛着美丽的色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我将酒倒入夜光杯里,顿时生辉,光彩熠熠,是个好玩的玩意。我露出了笑容,回头见少年正目光灼灼,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我疑惑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脸。

    少年抬起手,触碰到我的发顶,有些温柔,

    “尺素许久未笑了。”

    “是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所以尺素要多笑一笑。”少年的声音在夜里有些飘渺。

    随后他拉过我,我将头靠在少年的肩上。微微闭上眼睛,少年把自己的披风为我披上。

    “尺素放心,我会以燕家军助之。”

    “世子此话当真?”二哥“适时”出现。我垂下双目,不敢再看燕离行。

    是的,我和二哥合计好,诱使燕离行承诺帮我云家。

章节目录

长公主和她的早亡白月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衣九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衣九白并收藏长公主和她的早亡白月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