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之昂到了学校,刚进教室就听见后排传来一阵起哄声。

    刘文茵和何帅站在一起,周围人纷纷叫好,问什么时候发喜糖,还有人让他们俩亲一个。

    刘文茵本来没什么动作,只是在何帅身旁站着,听着杂七杂八的声音,不生气也不害羞。直至看到宁之昂时,她主动拉住了何帅的手,教室内的声音更大,好像要把房顶掀开一样。

    可悲的是,宁之昂不知道刘文茵的小心思,只看到了刘文茵拉着何帅的手,扯出了甜甜的笑。

    好在,班级里除了凌宇柯和叶晏书,没有人知道他喜欢刘文茵,不至于让他难堪。

    他坐到座位上,刚转身挂好书包,瞧见林清络和林若晴一起走了进来。

    林清络还是往常的模样,素面朝天,皮肤白皙,宽大的校服外还套了一件黑色外套,和那夜成熟的野玫瑰大相径庭。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是和林若晴一起来的。

    据宁之昂的观察,林若晴和刘文茵走得很近,但和林清络只是前后座的关系,只是偶尔说几句话,林清络应该和付云芷走得更近。

    所以,为什么林清络会和林若晴走在一起呢?

    果然,刘文茵在见到这个场面后当即冲上前,一把将林若晴拉到自己身边。

    “要不要脸啊?自己没朋友啊?”

    针锋再次和麦芒相对,刘文茵的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她知道,林清络不是一个会和她争执的人,更是一个念旧的人。她拿准了林清络,所以敢在教室里当众羞辱,但她不知道,人的情绪并不需要写在脸上。

    林清络一把将肩上的书包甩到书桌上,发出咚的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刘文茵,我们俩到底谁不要脸啊?”

    林清络转头看向刘文茵,似笑非笑,随后又快速敛起,收拾自己的书包。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刘文茵哪受得了这个屈辱。她一步上前按住林清络的肩膀,高声道:“说你呢,谁能有你不要脸?”

    宁之昂在旁边目睹全程,心想小姑娘争吵能有多严重。可当他看到林清络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掐住刘文茵的脖子,将刘文茵按在书桌上时,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女生。

    教室里的同学见状皆是一愣,不过几秒又反应过来,想上前把两人拉开。

    “谁敢过来?!”

    林清络的声音很大,却很平静,成功震住了所有人,包括刘文茵的精神小伙男朋友。

    这状况太不妙了,宁之昂心想。

    他瞧见凌宇柯跟见了鬼似的,刚要从后门进教室,又悄咪咪地跑去别的地方。

    林清络并没有使多大力气,但刘文茵就是起不来。

    刘文茵较林清络个子矮一些,她一米六左右,林清络却接近一米七,压住她跟压小鸡仔一样。

    众目睽睽下,刘文茵以如此屈辱的方式动弹不得,还是在林清络的手下,她简直想原地去世!

    “你给我松开,勾引人有一套的狐狸精,干嘛?现在想杀人灭口啊?!”刘文茵的腿扑腾着,林清络不为所动,狭长的丹凤眼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刘文茵,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吧,真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林清络说,“你当时写的那封情书在我手上呢,要我带给大家看看吗?”

    刘文茵原本臊红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唰地变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清络。

    林清络松开手,从外套兜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手。

    “下不为例。”说完,林清络将纸巾扔在刘文茵身上。她扫了眼林若晴,说:“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人逼你。”

    林若晴点点头,越过林清络和刘文茵,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宁之昂保证,那是他过得最刺激的早自习。

    那封情书是什么内容,除了刘文茵和林清络外,当时在场的人无人知晓,给了谁更是一个秘密。

    刘文茵的反应过于剧烈,宁之昂看得出,那是她的把柄,在她的仇敌手里。

    没过多久,同学们各归各位,叛逃的凌宇柯也跑了回来。

    刘文茵的状态极差,只上了一节课,就和凌飞请假回家。

    宁之昂身后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也思索着,是不是该和刘文茵保持距离。毕竟刘文茵是有男朋友的人,再怎么着也应该避嫌。

    那天午休,宁之昂和凌飞提了换座位的事。

    凌飞正喝茶水溜缝,听到宁之昂的提议,又联系刘文茵请假,问:“你和刘文茵是不是有矛盾?”

    宁之昂下意识否决:“没有老师,我坐讲台旁边要一直仰头,脖子疼,有的时候讲台还挡住板书。”

    凌飞一听是为了学习,点点头说:“哦,是应该关注下成绩。”

    宁之昂听到这话时,没往深了想,只觉得凌飞是赞同他的学习态度,所以给他换了座位,似是深思熟虑般,给他调到了学霸区——前有老叶,后有柯柯,左边是林清络,她的前边坐的是林若晴和付云芷。

    下午第一节课,月考成绩出来,宁之昂看到自己的成绩时,顿时两眼一摸黑。

    总排名28,物理108,数学143,化学78,别的科都还算凑活,不至于拉分,可他的英语只有20!

    没错,20分的英语,将他本来年级前十的成绩拖到了前三十。

    看到这个分数时,宁之昂靠在墙上,开始思考人生。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凌飞把他调到这个位置了。

    对,凌飞在换座位之前就知道了所有人的成绩。

    林清络不出意外又是第一,凌宇柯的物理化学成了致命伤,导致他跌到了第七,叶晏书稳定发挥,排在第五,而付云芷和林若晴严重偏科,文科顶呱呱,理科乱糟糟,不过付云芷有叶晏书的相助,这次成绩还算稳,不过林若晴却跑到了二十名开外。

    凌飞把宁之昂插在那一堆,是想让他们六个人互补。

    一个班级里最拿得出手的不是稳定发挥的成绩,而是拥有一群尖子生。

    四班的成绩站在第一,前十的人却屈指可数,最多五个,最少只有一个,确实不像该有的样子。

    于是,凌飞就选了这么个办法。

    宁之昂远离刘文茵,靠近林清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快乐。

    他盯着小公主的座位,空荡荡的,也许明天她发现他消失不见,会不会也像他今天早上那样焦灼?

    “哎,20分的英语啊。”凌宇柯啧啧称奇,“小宁,你也是个人才。”

    宁之昂突然被点名,顺带上他丢人现眼的英语,骂道:“滚滚滚,我也没见过物理分比化学分低的人。”

    凌宇柯顿时蔫了,挠头焦躁:“别提这事了,太尴尬了,我怎么面对老王啊。”

    “老王不会怪你的,他人好。”宁之昂说。

    凌宇柯扁扁嘴:“那你是没见过他发威。”

    宁之昂的确没见过,不过他很快就见到了。

    物理课上,凌宇柯被老王当成模范,明说暗指提了好几次,说得凌宇柯下不来台,脸涨成了一个红萝卜才罢休。

    老王又提到了刘文茵的物理,成绩突飞猛进,他还以为这小姑娘吃什么药了,结果发现刘文茵根本不在教室。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颗药叫宁之昂,是他在两天内将刘文茵的物理从四十多分救到了八十,也顺利让刘文茵跨入一考场——年级30。

    穆辰在听说宁之昂换座位的事情后,一下课就跑了过来,不管不顾地坐到宁之昂的座位上体验了一把。

    “行啊小宁,早知道我当时也来四班了,和兄弟们挨在一起多好。”穆辰靠着墙,双臂一摊,像个大爷一样。

    “谁拦着你了?”宁之昂打趣。

    “当时犯傻,就为了追一小姑娘才去的二班,早知道……”穆辰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之昂瞧见穆辰嘴巴微张,一脸愕然,仅仅一秒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林清络回来了,正巧出现在穆辰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个过道。

    林清络买了一盒草莓味的真果粒,刚拆开吸管,发现宁之昂和穆辰一块盯着她。她看了眼真果粒,说:“我只有一盒,你们有两个人。”

    宁之昂:……

    穆辰:……

    得,这是被当成吃软饭的了。

    “我先走了。”穆辰说完,站起身走向后门,不过在宁之昂眼里,更像是落荒而逃。

    林清络扫了宁之昂一眼,慢悠悠地插进吸管,然后将真果粒递给他:“他走了,没人跟你抢。”

    宁之昂再次无语。

    他是吃软饭的人吗?!

    林清络见宁之昂久久没有动作,直接将真果粒放到了他桌上,随后又翻起习题册,仿佛那盒真果粒从没来过一样。

    宁之昂俯视着粉红色包装盒,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林清络给的时候,一点也没犹豫,她以为宁之昂和穆辰想要,所以她就给了,自己有没有都无所谓。

    因为穆辰走了,所以她给了他,如果走的是他,她肯定也会给穆辰。

    林清络说得对,穆辰走了,没人跟他抢了。

    穆辰怔愣的表情仍然印于他的脑海,那一刻他的心里很爽,有扳回一城的感觉。

    对啊,林清络现在离我最近,而你穆辰却和她隔了好几堵墙,甚至和她一起送作业进出物理组的人也是我。

    当时的宁之昂以为,穆辰真的没有资格和他抢林清络,距离决定成败。可他忘了,情感是不会因为距离改变,那是在人心里根深蒂固,时刻指引人跨越山海,于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对方的指南针。

    青春少年时,争强好胜是本能,宁之昂以林清络为筹码,表面上和和气气,暗戳戳地与穆辰抗争。

    他不知道,抗争的不止是他和穆辰,他们兄弟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翌日,刘文茵来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前边换了个人,而宁之昂去了靠墙那侧,与他相隔几米远。

    她难以接受,自己不过是请了一天假,怎么就什么都变了?

    宁之昂真的不喜欢她吗?

    刘文茵正委屈的时候,何帅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手上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边放着各种小卖部卖的五角钱零食。

    “给!”何帅将零食袋砸在刘文茵书桌上。

    刘文茵正是郁闷的时候,瞧见这些她平时连看都看不一眼的廉价零食,还是出自自己的男朋友手里。她气不打一处来,双臂撑桌站起,拎起零食袋甩在了何帅身上,零食哗啦啦地落地。

    何帅懵了,这是他的一片心意啊,刘文茵这是干嘛呢?

    “怎么了啊?你不喜欢吃?”何帅问,手上还极其滑稽地攥着一块扯坏的红塑料。

    刘文茵余光瞥向宁之昂,发现宁之昂连头都没抬,怒意更盛,对着何帅大吼道:“我自打出生就没吃过这么廉价的东西!何帅,我们俩现在分手了,这些破玩意你爱送谁送谁,我才不稀罕呢!”

    她力气大得惊人,险些将何帅推了个趔趄,踩过地上的零食冲出教室。

    宁之昂这时才抬起头去看何帅,对方又羞又恼,嘴里骂骂咧咧,手却老实地将零食捡起来。

    如果今天送刘文茵廉价零食的是他呢?会不会也像何帅一样当众被迫分手?

    家庭是没办法选择的。

    他从小在大院里野蛮生长无拘无束,和兄弟们吃遍了小卖部五毛钱的辣条,也吃过各式高档的大餐。

    他对于“穷”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解决温饱,就已经比许多人富有。

    刘文茵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主,吃穿住行都要最好的,喜欢什么东西不拿到手不罢休,对于物质的欲.望只会愈发蓬勃。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宁之昂想远离刘文茵。

    可他万万没想到,刘文茵会主动向他靠近。

    刘文茵红着眼去了凌飞办公室,吵着嚷着要换座位。

    凌飞懵了,问:“怎么回事啊?”

    刘文茵抹了把脸上掉下来的小猫崽,哽咽道:“老师,我的物理是宁之昂救回来的,他离远了我不能及时解决问题。”

    凌飞心想,这次刘文茵的物理的确有大进步,又是一个爱学习的好苗子,那有什么理由不换?

    于是,那天中午,宁之昂吃完饭回来,瞧见自己的后座从凌宇柯变成了刘文茵。

    凌宇柯没走,而是叶晏书更靠近门口,真正和付云芷并排坐。

    凌宇柯和林若晴离得更远,和刘文茵挨在一起,他差点没哭爹喊娘。

    刘文茵和林清络并排,过道间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讲台旁边的同学则坐到了刘文茵的原位,免去颈椎病的苦恼。

    没错,凌飞把他们七个聚在了一起,荒唐至极又有理有据。

    刘文茵羞辱何帅的事一天便传遍了整个年级,穆辰放学问了一嘴,却得知刘文茵又换到了宁之昂后边。

    穆辰不禁唏嘘:“小宁,小公主对你可是情根深种啊。”

    宁之昂笑不出来:“麻烦。”

    这一次,穆辰没再劝宁之昂和刘文茵在一起,而是淡淡一笑,转移话题。

    换座其实是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却硬生生扭转了八个人的关系。

    宁之昂时常想,如果他当时没和穆辰置气,和刘文茵在一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不是人生的最后,他会和刘文茵彼此相依,叶晏书和付云芷携手白头,凌宇柯和林若晴喜结良缘,穆辰和林清络互表真心。

    不是的,无论中间经历了什么,他们的人生也早已定局,没有转圜的余地。

    因为八个人里,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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