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黛一直觉得自己拥有超级强烈的好奇心。

    她很容易被什么东西吸引,然后投入关注,开始观察。

    就像此刻。

    她很好奇层层冰山下封存的是怎样的风景。

    追踪雷达忽然出现在他身上。

    出门,宁黛的目光就直直落到晏月那里,跟着他东跑西跑。

    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她秉持着一种,不抛弃不放弃的态度,日久见人心,宁黛相信,她总能看出点什么。

    -

    这段时间,晏月总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他。

    他都习惯了,每次还没意识到就已经回头的时候,回回都能跟宁黛对上视线。

    从挑眉询问,到维持对视,再到无奈转身,晏月好笑地想,这还真是经历了蛮多。

    她那样又像偷偷摸摸又像光明正大地看他时,也不说话。

    就是目光一直跟着他转,以至于她的存在感非常强烈。

    她态度也理所当然似的,每次跟他对视上了也不走,毫不心虚,眼眸晶亮,盯着他,直到他转开。

    他不是很明白她底气的来源是什么。

    他有尝试想过很多种答案,都跟她对不上。

    最后他想,算了。她如果不想说的话,他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

    说不定哪天她就想说了。他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只不过,在探索的过程中,他也不是全无所获。

    晏月这样想着,回头,跟她对视。

    然后露出一个笑。

    果不其然。

    宁黛立刻别开了头。

    晏月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眸中漾起的笑意。

    宁黛看得专注,但并不刻意。

    晏月在心里猜测,她是不想让自己的行为影响别人。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只要他对此表露出任意的一点反应,宁黛的注视都会像被踩到了爪子似的唰一下抽走。

    其中,她反应最大的,就是晏月挑眉和笑。

    晏月觉得。

    这实在是有些可爱了啊。

    大概有些理解她了。因为晏月也开始看她了。

    他习惯了宁黛的注视后,就会时不时看宁黛一眼,有时候她在看他,有时候她没在看他。

    甚至有时候看她是不自觉的。

    宁黛身上有一种引人注目的特质。

    晏月还没发现那是什么,但那能让人经历了按摩一样放松。

    大脑长时间投入某一工作而浮现的枯燥疲惫,消失得无比干净。

    特别好加油站。

    晏月想摸摸她的头,但他看了看,宁黛还在用侧脸跟他表达“她没看他”。

    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了忍,才别开头去做自己的事。

    宁黛叹气。

    男人的目光如芒刺背,扎得她坐立难安,终于走了。

    宁黛不禁反思。

    她的视线不会也有这功效吧。

    日久见人心……到底要久到什么程度啊。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不会有丝毫进展。

    反而会被他逗。

    她还还不了手。

    宁黛用牙尖磨了磨唇角。

    她得换个策略。

    ……

    距离宁黛打算换个办法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了。

    这期间,无论她是强行搭话也好,从看他整个人,变成关注他局部的某件事也罢。

    她用尽能想到的各种办法,依然没有进展。

    他就像迷雾一样。

    伸手不见五指。

    她从最开始单纯的“好奇”,已经渐渐变成了不服输的“好胜”。

    本来知不知道都可以,现在宁黛非得要知道不可了。

    还得知道得清晰,知道得全面。

    宁黛最近拥有很充裕的时间来满足她的好胜心和好奇心,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劝告自己不要急功近利。

    但就算是这样。

    她也无法原谅这个男人。

    宁黛在心里愤怒地想。

    天杀的,藏那么好。

    长达一周她看到他就烦,两人在家共处一室的时候她就低头很忙,避免跟他的一切接触。

    直到今天。

    “你知道我家有只猫吧。”

    晏月走过来,开门见山。

    宁黛眨眼:“啊……”

    她回忆了下。

    “那只叫乖乖的猫?”

    晏月说“嗯”。

    “之前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还没安顿好,就没把猫接过来。”

    “现在合适了,我就来问问你,你对猫过敏吗?又或者,你对小动物什么看法?”

    “哦。”

    宁黛调整了下姿势,面对他半躺,腿搭在沙发上。

    “我跟猫接触过,没有不良症状,对小动物也挺喜欢的吧。”

    晏月点头:“接触过,没互动过,不喜欢不讨厌,对吧。”

    “……”

    宁黛皱眉,费解地上下打量他。

    不是,凭什么啊。

    她观察了那么长时间一点收获都没有,凭什么晏月就已经到了能品出她潜台词的程度了啊?

    没事不交流,说话也跟工作汇报似的简明扼要,

    就这局面,他上哪了解的她啊。

    她不理解,她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了。

    宁黛动了动腰直起身,腿落地,仰头跟站着的人对视。

    晏月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的气势不对了。

    她抬眼,晏月轻而易举地从宁黛那双清透的眼里看到了情绪。

    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晏月不动声色地暗自思忖,表面上仍保持着无所畏惧的样子:“怎么了?”

    宁黛说的话很不客气,但语气只是带着情绪,并不冲,不让人讨厌:“每次都是你问我,你自己从来都不说,凭什么。”

    只是这样而已吗?

    晏月眸光微动,从她的表情得出,还有什么别的,她没说。

    “……习惯了。”

    他说:“你想听什么?我现在说。”

    宁黛一时没说话,男人没催她,她以肉眼可见度速度逐渐冷静了下来。

    八风不动如晏月也看得心下泛起波澜。

    他心中有了些思量,耳边是宁黛的声音。

    “远的就不说了,说了也想不起来,就你现在的问题,你自己回答吧。”

    晏月大脑在思考,嘴上在回答:“我养猫养挺久了,没有不良反应,比较常见的小动物而言,很喜欢猫,不过不太喜欢狗。”

    “狗太热烈了,我喜欢安静的。不吵人。”

    他怀着让气氛轻松点的想法,笑了笑。

    “属于路边看见猫都会想摸摸的类型。我送不少流浪猫绝育再送给朋友过了。现在我的朋友人手一只。”

    宁黛想:我特么不信。

    但她也知道,不能用自己的情绪去污染别人的话语。

    他说的是真的。

    宁黛这回是真的冷静了。

    “它害怕人吗?”她提议,“需不需要我们先分房?”

    “那倒不至于。”

    看到她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晏月说心下没有放松些是骗人的。

    他这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但他没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勾引人的意味。

    “我们是一体的,我会帮你们适应的。”

    这话就这么听多少有点晦拗难懂,宁黛知道了,这大概就是他说话的方式。

    她自己理解了一下。

    “我们是一体的”,即“我跟你站在同一战线”,如果小猫不适应她,他不会让她一个人被隔离。应该是会让猫同时接触他们两个,不让其中的谁落单?

    “我会帮你们适应”,即“如果你不适应也没关系,它不适应也没关系,他会从中建起她们彼此之间通过的桥梁。”

    “……”

    真了不起。

    区区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一样,宁黛就什么气都没了。

    她现在心境平和得和什么似的,跟受到了肯定一样底气十足。

    她无语地收回了情绪,算他长了一张好嘴。

    “猫寄养在我父母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往这里开始寄它的行李。”

    宁黛点头。

    “行,”晏月最后笑了下。

    而后,神态转变为郑重。

    晏月直视着宁黛,那双深黑的眸中情绪认真,他启唇。

    “我希望你能把想法全都说出来。”

    “有什么可能我注意不到的,没注意到的,不要憋在心里。会很影响我们感情。造成误会。”

    宁黛闻言怔住。

    “……”

    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完全在宁黛的意料之外。

    但他这样说,她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个男人,仿佛不论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啊,对啊。

    宁黛再一次,再一次,在晏月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捉摸不透感。

    她开始感到焦躁了。

    焦躁得不严重,她心里并不沉重。

    但就是这样才让人不好受。

    若隐若现,让人心里连带着身上都很烦躁,坐立难安。

    就像晏月给她的感觉一样。

    宁黛明知眼前就伫立着什么黑色的危险的未知的东西。

    她确信,它就在那里,她的眼睛左右搜寻,却无法真切地找到它到底在哪里。

    宁黛目光晦暗地垂眼。

    眼前的余光还能瞥见他整齐精巧的衬衫衣摆,和裤子黑色的布料。

    精细,规整,修身。

    她不是很能确定这到底是他一直以来的性格,还是阅尽千帆后环绕着他自然形成的沼泽上的迷雾,也就无法准确地表达。

    事已至此。

    氛围正适合。宁黛打算趁现在说了。

    但她一时间想不好怎么说。

    大脑像系统错乱一样,各种字词符号胡乱冒出,无法组合。

    很少有事能将她的情绪牵扯出这么大的空白。还是负面的。

    宁黛抵着牙尖一磨。

    晏月是她见过最棘手的人,可她偏偏跟他有这么近的关系。

    四岁的年龄差有那么大吗,能让他们之间跨度差这么多?!

    “…………”

    眼睫一动。

    宁黛轻轻地吸气。

    在她胡思乱想、调整自己的这段时间里,男人一动未动。

    他知道她有话想说。知道她暂时没法说,在给她时间适应。

    这样的表现不是第一次了。他始终都是这样。

    就像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他认知之外的事物。

    宁黛想,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吗?

    那她接下来的话在他听来可能会像找茬。

    宁黛仰头直视他。晏月的目光像没有离开过,分毫未错地和她对上。

    他垂向她的目光清明,深黑色的眼底深处是一片平静。

    不是那种不在意的平静。

    宁黛眼也不眨地看着它,

    想。

    是基于对自己的自信,对局面驾轻就熟的掌控,油然而生,自然而然的平静。

    “我希望你。”

    宁黛说。

    “不要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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