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二人消失不见,千兰定身原地,与周遭稀奇古怪的鬼物相视,双方都未有行动。

    少顷,一只长着三个头的白兔子蹦蹦跳跳来到千兰脚下,前爪抬起,昂首伸出鼻尖嗅闻。

    蓦地,三头兔一口咬住千兰裙摆,用力拖拽后像搅干草似的吃了起来。

    “诶你!”千兰被这怪力兔子拉扯得差些踉跄,她反手抓住裙摆,“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中气十足,三头兔果真停下了咀嚼动作,旁的妖鬼也探头探脑,或是疑惑审视千兰。

    千兰直起腰,从腰包里抓出一把冥币,甩手往地上扔了去,再拍拍手,像是在拂去脏东西。

    她插起腰,颇为严厉。

    “带我去找他们。”

    *

    忘川彼岸满是曼珠沙华,两道疾风略过,吹起花瓣漫天,极光之下,神秘浮华。

    金光身影与星紫身影时而呈现环形交叉飞跃,时而一前一后追赶,停滞瞬间,刀光剑影,后再摇上乌空,不过几息,鲜艳的色彩并作一起如流星砸下。

    耳畔风呼啸,早已听不见旁的声音,唯有对方挑衅之色,尽收眼底。

    噗通——

    忘川海底寒凉刺骨,但不及脖颈间的利刃冰冷万分,“看来还是我更胜一筹,江小姐。”

    江云织不置回答,在他话落前一刻,掌心凝结枚火球,反手向穆溪面门砸去。

    二人分开,一前一后冲出水面,而此刻,斩念剑在江云织手,她轻握剑柄,挥去一道凌厉剑锋,被那人侧身闪躲开。

    届时,江云织收回斩念,抱拳以礼。

    “胜负已定,我便先行告辞。”

    “江小姐。”穆溪不紧不慢叫住江云织离开的背影,徐步跟上。

    她正好回身,双眸平静。

    “阁下还有事?”

    穆溪抱着手臂,走到她跟前,微扬下颏。

    “你确定你想要回去?”

    江云织回予礼貌一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

    “罢了。”

    穆溪将目光移向一旁,反正他还挺想看到她六亲不认的样子的。

    江云织沉默须臾,眼睫垂下,竟是轻笑无声。

    穆溪挑眉,带着不解。

    “笑什么?”

    江云织与他相视,仍旧风雅。

    “看来世外天更大,多谢提醒。”

    “什……?你?”穆溪瞪大双目,“读心术!”

    他忘记了她如今是九天战神,想读取他人意识,易如反掌,更别提他未设下防备,她便能做得悄无声息。

    穆溪沉下脸。

    “你早知道我身份了。”

    江云织上前一步。

    “阁下百年修为,却有千年的身手,即便没有读心术,谁又能眼拙看不出?”

    “我该庆幸自己心里话说得少?”穆溪也不退,迎了上去,谑色不减毫分。

    “不多不少,正好。”

    正好够她做一张反捕的巨网。

    穆溪想既事已至此,不如想办法捞点好处。

    “想怎么谢我?”

    “谢你张免死金符如何。”

    “嗯?”

    江云织伸出手,拇指指尖压上食指指尖,狠划下,血珠溢出,在虚空划出一张血符,递给了穆溪。

    他微微拧眉,江云织垂臂,广袖盖住右手。

    “若我出去挥剑伤人,你只需用这张血符,打向我的右腿便可。”

    “你给了我,我可不会用他来救旁的人。”穆溪收了符,恢复往常神色,“我只会你发疯要对我动手的时候,贴上你面门。”

    江云织摇摇头。

    “贴面门无用,我的腿才是弱点。”

    “怎么说?”

    “幼时不小心摔断过,没当回事,拖了一年,后来落下病根,经脉具损,便用一根主心脉填补。”

    穆溪缓缓摩挲袖中符,“是以,你的右腿才是心脉所在。”

    “嗯。”

    怪不得,怪不得她被斩念所伤,性命无虞,只是陷入幻境。

    “你将弱点告诉我,不怕我杀了你?”

    穆溪面上的探究不假,与心底的疑问重合,在记忆里,江云织从未对她有过信任,更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弱点,这同自杀没区别。

    “话已出口,怕或不怕已无意义,何况……”江云织稍作停顿,后道,“你既能入我梦中,想必得到了那人应允,我何怕他无应对之法?”

    “你倒是在哪里都想着他。”

    穆溪冷哼一声。

    “不妨告诉你,外界早已乱成一锅粥,灵山仙门的人与小魔头手下的人正打得火热,只要你一醒,出去就能与他们碰上。届时,你六亲不认,玄门百家又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能杀出去的只有一方,小魔头舍不得你死,必然不会叫他们伤了你,你被魔剑所控,不会有自主意识,这第一剑,想必,应是你留给他的。”

    “何必急着下定论。”

    江云织后退一步,唤出斩念,不再与他多言。

    千兰正好赶到,头顶趴着三头兔,脚边身后跟着一群古怪的妖兽。

    “江云织!离他远点!”

    远远的,千兰便拔高了音量,一声高喝,惹得忘川海水都荡了层波浪。

    二人双双回首,江云织眼见她来,便利索将剑反手握住,蓄力镇地。

    随着太极八卦阵开,金光蔓延大地,江云织阖眼之间,琥珀双瞳蕴含的神力爆发。

    远在天边的神将们感应到,即刻带着兵将横跨万里,不过是须臾之间,铺天盖地的威压降临忘川。

    “江云织!你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江云织不理会,向千兰伸出手。

    “过来!”

    一道法力横亘在千兰前路,江云织拂袖打开,一条白绫缠上千兰腰际,将她拖入太极阵法。

    穆溪抱臂站在人身后,对高空神将报以戏谑之色。

    “死老头,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要做什么?!”

    “快拦住她!”

    巨大的手掌同数以万计的箭矢袭来,江云织松开斩念,剑刃已迁入地底。

    她微微躬身,昂首往天,展开双臂,掌心运转法力。

    便在此时,众天将大骇,有的已扔下兵器,扭头落荒而逃。

    为首神将竖眉瞪眼,“不好!是天地方圆!”

    那双琥珀瞳眼中流出屡屡古老金光,似乎还有一只老钟屹立其中,沉闷发出声响。

    金色丝线似道道荆棘,爬上江云织白皙皮肤,她似真似幻,蓦地猛然暴起法力,一念之间,撕裂虚空。

    圣光蔓延刹那,时间禁止,唯有她的心跳入耳。

    咚——咚——咚——

    有人在唤她。

    “云织。”

    “江云织。”

    冗长的耳鸣,天地旋转,山河倒流,江云织觉得五脏六腑尽数崩坏,但有一双手,在拼命为她重组肉身,乃至神魂。

    他是谁?她是谁?江云织是谁?

    不记得了。

    ……

    千凡百转,她睁开了双眼。

    耳畔有滴滴嗒嗒缓慢的水滴声,江云织迟钝起身,望着安静的寒池,刚迈出一步,便直直跌倒在地。

    她没感觉疼痛,眨眨眼,再站起身,摇摇晃晃站定,本能走向透着一丝光亮的大门。

    沉重的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无尽长廊,江云织漫无目的向前走,倏地一顿。

    是有人在说话,好像很热闹。

    她听不清。

    太远了,像在这长廊外,在这些墙外,在这建筑外。

    虽然不知缘何,但她想去看看。

    可是走着走着,江云织绕到了一座布满结界的大门前。

    ——怎么到处都是门?

    江云织在心底发出疑问。

    ——进去看看。

    她心想。

    江云织畅通无阻进去了,结界于她,仿佛是一触即破的泡沫。

    她看到一颗硕大的圆环,圆环周身环绕金属,球体周身流转蓝色光芒,似乎里面有浩瀚星海。

    ——真漂亮。

    她想。

    江云织靠近球体,伸出手,抚摸缕缕星光。

    “你们也喜欢我吗?”

    她自顾自对那些缠绕她手臂的光点说话。

    “要跟我走吗?”

    “好啊,那我要怎么将你变小?”

    “法术?那是什么?”

    “结印?我不会。”

    “你给我力量?你教我?”

    “……”

    “我学会了。”

    *

    “魔尊大人,随身带着两把剑,是有多怕不敌我们?”

    说话的是玄嵩,她身后,是百名玄音宗子弟。

    长安闻言,亦是站出,插着腰道。

    “哼,既然知道怕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除了这方的宁静,周遭杀意腾腾,血溅满地。

    斩念有灵,自然听得懂挑衅之言,无关他人,它只想迎上去将这二人的头颅斩下。

    它在珩琅左手铮铮作响,想要脱离珩琅的掌控,可无济于事,便发了火,剑身颤抖着,几乎要反过来刺向珩琅。

    “安静些。”珩琅提醒它。

    斩念不服,它偏要吵,吵死他。

    “嗡嗡——”

    到底一起被压在无妄深渊千年,珩琅已较为了解斩念的性子,他此举是故意为之。

    入魔的斩念铮鸣起来,于他而言,毫发无损。

    但于这些修士,震得他们骨肉作响,头晕眼花,丧失行动力,不是问题。

    千兰正从千里外赶来,听到这刺耳的魔音,当即一口鲜血涌出。

    “靠!这什么声啊!”

    一旁穆溪捂住只耳朵,不满地对声源骂。

    千兰捂着心口,咬着后槽牙。

    “狗东西,把我们安排在这么远的地方,就是怕我们对江云织出手。”

    穆溪抱着手臂,撇嘴道。

    “我说,现在过去不一定是时候,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去,捡漏不是正好?”

    千兰懒得理他,飞身便去了。

    穆溪板眼。

    “就飞吧,枪打出头鸟这道理都不懂。”

    他从袖中拿出那张血符,不紧不慢着一旁大树坐下,正想着要在什么节骨眼上用呢,远处忽然“砰——!”的爆炸声惊醒穆溪。

    他忙站起身,看着爆炸点。

    “那边不是魔宫么。难不成凭那群三脚猫功夫的凡人还真攻破魔宫了?!”

    不成,他去晚了就拿不到好东西了!

    穆溪收回血符,闪身跟去。

    ……

    “抱歉,我还不是很熟练,好在你变小了。”

    江云织捧着蓝色球体,一众魔兵来拦她,可他们说的话,江云织不懂是什么意思。

    “圣女?我不是什么圣女。”

    “我不是江云织,诸位认错人了。”

    “这球是你们尊上的?”

    江云织为难地蹙起眉,对球道。

    “你不是无主吗?我把别人宫殿炸了,现在还把你偷出来了,你莫不是何镇国之宝?”

    众魔兵见她这般,瞬间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她在干嘛?

    ——她在对一个冰冷的魔器说话!

    ——尊上有说过魔器能活过来吗?

    “圣女,尊上说了,您不能出来,还是请您快进古堡内去吧!”

    江云织不解地偏头。

    “他为什么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他是我什么人?”

    “他……他是您!是您……”

    魔兵看了眼身旁同伴们,个个使眼色,竟是一齐转头认真看着江云织。

    “尊上是您夫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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