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带人走？”
千兰道。
“你管我呢？”
穆溪进门后便挥袖起了屏障，外头的声音听不着，里头的声音亦传不出去。
他只手叉腰，挑眉勾唇，莫名带着丝高傲抬颏。
“你倒是清闲得很，还有心思在这里畅聊。”
话是对江云织说的，闻言，千兰率先答腔，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口头纷争。
“果然是莽夫，偌大的魔宫，说闯便闯，换作是旁人，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穆溪吭笑，拉来红椅坐下，斜倚靠翘腿。
“我好歹一方鬼王，岂会怕这些整日里偷闲散漫，连你都拦不住的虾兵蟹将。”
千兰走到江云织身边，面向对面穆溪，当即已然想好新对策，她顺着话茬接下。
“话别说太满，他们懈怠是因为自家主子没看着，等人回来了，有你苦头吃的。”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穆溪无所谓摊手，“小魔头就是把本王送到十八层地狱，那也算送本王回家了。何况，他现在可不在这，我要你们两个都跟我走，他还能马上飞回来不成。”
“你还要我跟你走？”千兰蹙起眉心，“有何意义？堵我的口？”
“不然？”穆溪道，“难道要你留下来，把本王行踪一五一十跟小魔头说了，再阳奉阴违回天庭去跟天帝老儿告我一状，我蠢吗？自己给自己找事？”
“二位，便皆默认不必询问我意见？”
话落，千兰与穆溪同时将目光投向江云织。
说的不错，他们方才的确没有要询问她意愿的意思，毕竟一个手无寸铁还失忆的人，于情于理都掌握不得话语权。
千兰不明她意，肃然问道。
“你要跟他走？”
幸而江云织摇了摇头。
千兰正松下口气，下一刻，却见她与他们二人拉开距离，断然拒绝。
“抱歉，你们的提议我不接受。”
千兰登时语塞顿住。
“你……”
“你不接受？呵。”穆溪打断千兰，目视江云织，仿佛前所未有的认真询问，“你觉得你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简直笑话。
若非亲眼所见，穆溪才不相信江云织是失忆之人，分明她还是伶牙俐齿，说出来的话能噎死人神鬼畜。
江云织闻言，却是眼神诚挚。
“这位兄台，若我的回答未能合你心意，你大可杀了我。”
“……”
“江云织，你脑子有病。”
穆溪沉默许久才脱口而出，他起身道，“随你怎么说吧。有疾就医，我懒得管你。”
一团火焰霎时融聚在穆溪掌心，千兰暗道不妙，让江云织跟着穆溪走了那还得了？
她迅速来到江云织跟前，抓起人的手。
洗髓印听令飞回千兰手中，高速旋转，千兰咬紧牙关倾注法力，咻！地，再不见二人身影。
穆溪毫不意外收回法力，这才对，要是这么顺利能带走她，那才奇了怪。
你追我赶的游戏不是第一次玩了，她们会藏身何处呢。穆溪不消猜测，化作道光束出了魔宫，直奔北冥结界外。
……
“你带我去何处？”
“总归我不会害死你，我带你去找珩琅，起码他在你不会出什么问题。”
千兰边说边操纵着洗髓印穿梭在灌木林。
江云织带着好奇之色，“难道你不愿我死？”
“你从哪看出我想你死？”千兰道，“左右不过为了我自己谋取最好的路，你得救了别把我推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云织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你不往天上飞，是怕天上的眼睛看到我们？”
“你脑子还是能使的。”千兰瞥过脸，面上认真，“切记，要是被抓回去，你我一个都跑不掉。”
“我会死吗？”
“会。”
“所以你现在和我是同一战线？”
“是，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江云织道：“那么你应告诉我事情全貌，你的法器从何而来？”
江云织指的是洗髓印，千兰虽不知她怎么猜到洗髓印不是自己的本命法器，想了想，告诉她也无妨。便将自己如何与持洗髓印的仙婢联系，如何碰头，如何拿到洗髓印，接下来做的打算，原原本本告诉了江云织。
“这么说来，将神器投下界是你母亲的意思？”
“嗯，帝君至今没有派人来接我，想必以后也不会，等你死了，于魔族最近的神族就是我，届时，拿我拖延时间，他们好有更好的应对战术，我虽不晓得他们计划，但结果能猜个大差不差，他们总归有他们的算计，反正我是被排除在外，牺牲的棋子。”
“他们”指的自然是上界众神，江云织默声良久才道。
“那必然，他们亦能猜到你如今的打算。既放你下界来，定然是做了你得知真相的准备，若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中，又该如何反抗？”
闻言，千兰微微睁大了眼，神情动作一顿——分明母亲还在上界，摆在明面上的威胁，她竟不曾想过。
江云织见她反应，继续说道。
“我失忆了，他们至今也无动作，反倒是等到了外界异族趁乱袭击。你道这位魔君神通广大，凡人不可与之相较，便已说明上界意图根本没打算利用凡人来打败魔神。何况，如今魔界之主不在北冥境内，有你来劫我，也有鬼王劫我，从头到尾，我却并没有见过旁的异族，是以，上界的目的，更不会是趁乱将我抓回去。”
不知何时，连千兰自己也没发觉她怎么停止在林间穿梭。
江云织与千兰两人站在草地上，周遭不时有较为小巧的野兽略过，脚步声与枝叶沙沙声呼应，天空倏然轰鸣，自遥远的高空降下沉闷雷响。
蓦地，千兰自嘲般一笑，“嗤。你是真失忆了还是装失忆？”
她的目光幽幽晦暗，注视着自己，江云织轻拧眉头，“你想说什么？”
千兰不置回答，紧接道：“如果你没失忆，那你心不是一般大啊，将人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我只是将事情多面可能讲出，何来耍你一说？你又是从何判断我非失忆？”
“行了。”千兰打断道，“我跟你多费什么口舌。”
她跟江云织在幻境里待了这么久，差点忘了自己对在此期间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说不定珩琅早就帮江云织逼出噬魂丹了，是她太蠢，被江云织精湛的演技给骗了过去，怪得了谁呢？
江云织不明白千兰缘何忽然黑了脸，仔细在脑海盘算一遍，也不知是哪一句得罪了人。
只好先作揖。
“抱歉，在下唐突了，若有冒犯，还望千兰小姐海涵，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忽然的尊称以及疏离客气的语气让千兰有少顷忘记了生气，不过很快她回过神，两袖一拂，转身离开。
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江云织望了望天色，乌云密布，有落雨之兆。
她还是跟了去。
千兰加快步伐，江云织便加快步伐，千兰放慢脚步，江云织便放慢脚步，两人始终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千兰在心底犯嘀咕：江云织到底有没有失忆？
若失忆了，她怎么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是说她只是丢了一半记忆，事实上并没有完全失忆？
但无论哪种，有一个信念不会变，那就是她不想和江云织一块走了，跟她再走下去，准没好事！
千兰停下步伐，转过身，怒目而视，“你自己走回去，我要跑路了。”
“你要出魔界？”
她抱着手臂，“对，我不带你，你自己走回去，别跟着我。”
千兰说着向西边去，江云织面上显露无措，她内心是慌乱的。
把她带出来扔半路，叫她自己回去，别啊。
“我不认得路。”江云织喊住人道。
千兰回首，“你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都走了一次了，还不记得？”
“……”
这是什么道理？走一次就须得记得路程？她是蚂蚁吗？
千兰撇撇嘴，无所谓道：“不记得你就慢慢绕吧，把这灌木林走上几圈总绕得出去。再不济你等珩琅回来寻你，在此之前别死在野兽嘴里，我走了。”
轰隆——！
尽管江云织想要跟上，耐何毫无法力在身，自己到底只有双足在地，很快便跟丢了人。
天空已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江云织靠在一颗大树下暂作歇息，偶有豆大雨点穿过葳蕤叶间缝隙落到她跟前草地，她不禁叹息。
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恢复记忆的？只听说过摔倒脑袋失忆，没听过对脑袋攻击能恢复记忆。难不成要坐以待毙等一个奇迹？
“救……救……”
江云织猛然回神，四处张望。
——这声音是人的说话声，从何而来？难道自己真等到了奇迹？
江云织怀着忐忑的心情起身，向着下坡路的灌木丛走，不难发现，有一团中空的草尖被重物压过，一直延伸到前方五十米。
江云织步步小心靠近，狐疑之色愈发明显，这是……牛？
牛主持听人靠近，立马把脖子抬起，猛然定睛之时，四目相对，牛主持绝望地仰天“哞——”了声，重重将脑袋砸回地面，鼻腔狠狠出了口气。
还不如让他死了呢，他在这破林子跑得分不清日夜，瘦的皮包骨，本以为也该跑出北冥范围，却在濒死前看见了江云织这双眼睛，要了牛命。
沙沙——
是江云织踩着草地靠近的脚步声，牛主持大惊失色，“哞——！”
千兰道。
“你管我呢？”
穆溪进门后便挥袖起了屏障，外头的声音听不着，里头的声音亦传不出去。
他只手叉腰，挑眉勾唇，莫名带着丝高傲抬颏。
“你倒是清闲得很，还有心思在这里畅聊。”
话是对江云织说的，闻言，千兰率先答腔，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口头纷争。
“果然是莽夫，偌大的魔宫，说闯便闯，换作是旁人，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穆溪吭笑，拉来红椅坐下，斜倚靠翘腿。
“我好歹一方鬼王，岂会怕这些整日里偷闲散漫，连你都拦不住的虾兵蟹将。”
千兰走到江云织身边，面向对面穆溪，当即已然想好新对策，她顺着话茬接下。
“话别说太满，他们懈怠是因为自家主子没看着，等人回来了，有你苦头吃的。”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穆溪无所谓摊手，“小魔头就是把本王送到十八层地狱，那也算送本王回家了。何况，他现在可不在这，我要你们两个都跟我走，他还能马上飞回来不成。”
“你还要我跟你走？”千兰蹙起眉心，“有何意义？堵我的口？”
“不然？”穆溪道，“难道要你留下来，把本王行踪一五一十跟小魔头说了，再阳奉阴违回天庭去跟天帝老儿告我一状，我蠢吗？自己给自己找事？”
“二位，便皆默认不必询问我意见？”
话落，千兰与穆溪同时将目光投向江云织。
说的不错，他们方才的确没有要询问她意愿的意思，毕竟一个手无寸铁还失忆的人，于情于理都掌握不得话语权。
千兰不明她意，肃然问道。
“你要跟他走？”
幸而江云织摇了摇头。
千兰正松下口气，下一刻，却见她与他们二人拉开距离，断然拒绝。
“抱歉，你们的提议我不接受。”
千兰登时语塞顿住。
“你……”
“你不接受？呵。”穆溪打断千兰，目视江云织，仿佛前所未有的认真询问，“你觉得你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简直笑话。
若非亲眼所见，穆溪才不相信江云织是失忆之人，分明她还是伶牙俐齿，说出来的话能噎死人神鬼畜。
江云织闻言，却是眼神诚挚。
“这位兄台，若我的回答未能合你心意，你大可杀了我。”
“……”
“江云织，你脑子有病。”
穆溪沉默许久才脱口而出，他起身道，“随你怎么说吧。有疾就医，我懒得管你。”
一团火焰霎时融聚在穆溪掌心，千兰暗道不妙，让江云织跟着穆溪走了那还得了？
她迅速来到江云织跟前，抓起人的手。
洗髓印听令飞回千兰手中，高速旋转，千兰咬紧牙关倾注法力，咻！地，再不见二人身影。
穆溪毫不意外收回法力，这才对，要是这么顺利能带走她，那才奇了怪。
你追我赶的游戏不是第一次玩了，她们会藏身何处呢。穆溪不消猜测，化作道光束出了魔宫，直奔北冥结界外。
……
“你带我去何处？”
“总归我不会害死你，我带你去找珩琅，起码他在你不会出什么问题。”
千兰边说边操纵着洗髓印穿梭在灌木林。
江云织带着好奇之色，“难道你不愿我死？”
“你从哪看出我想你死？”千兰道，“左右不过为了我自己谋取最好的路，你得救了别把我推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云织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你不往天上飞，是怕天上的眼睛看到我们？”
“你脑子还是能使的。”千兰瞥过脸，面上认真，“切记，要是被抓回去，你我一个都跑不掉。”
“我会死吗？”
“会。”
“所以你现在和我是同一战线？”
“是，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江云织道：“那么你应告诉我事情全貌，你的法器从何而来？”
江云织指的是洗髓印，千兰虽不知她怎么猜到洗髓印不是自己的本命法器，想了想，告诉她也无妨。便将自己如何与持洗髓印的仙婢联系，如何碰头，如何拿到洗髓印，接下来做的打算，原原本本告诉了江云织。
“这么说来，将神器投下界是你母亲的意思？”
“嗯，帝君至今没有派人来接我，想必以后也不会，等你死了，于魔族最近的神族就是我，届时，拿我拖延时间，他们好有更好的应对战术，我虽不晓得他们计划，但结果能猜个大差不差，他们总归有他们的算计，反正我是被排除在外，牺牲的棋子。”
“他们”指的自然是上界众神，江云织默声良久才道。
“那必然，他们亦能猜到你如今的打算。既放你下界来，定然是做了你得知真相的准备，若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中，又该如何反抗？”
闻言，千兰微微睁大了眼，神情动作一顿——分明母亲还在上界，摆在明面上的威胁，她竟不曾想过。
江云织见她反应，继续说道。
“我失忆了，他们至今也无动作，反倒是等到了外界异族趁乱袭击。你道这位魔君神通广大，凡人不可与之相较，便已说明上界意图根本没打算利用凡人来打败魔神。何况，如今魔界之主不在北冥境内，有你来劫我，也有鬼王劫我，从头到尾，我却并没有见过旁的异族，是以，上界的目的，更不会是趁乱将我抓回去。”
不知何时，连千兰自己也没发觉她怎么停止在林间穿梭。
江云织与千兰两人站在草地上，周遭不时有较为小巧的野兽略过，脚步声与枝叶沙沙声呼应，天空倏然轰鸣，自遥远的高空降下沉闷雷响。
蓦地，千兰自嘲般一笑，“嗤。你是真失忆了还是装失忆？”
她的目光幽幽晦暗，注视着自己，江云织轻拧眉头，“你想说什么？”
千兰不置回答，紧接道：“如果你没失忆，那你心不是一般大啊，将人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我只是将事情多面可能讲出，何来耍你一说？你又是从何判断我非失忆？”
“行了。”千兰打断道，“我跟你多费什么口舌。”
她跟江云织在幻境里待了这么久，差点忘了自己对在此期间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说不定珩琅早就帮江云织逼出噬魂丹了，是她太蠢，被江云织精湛的演技给骗了过去，怪得了谁呢？
江云织不明白千兰缘何忽然黑了脸，仔细在脑海盘算一遍，也不知是哪一句得罪了人。
只好先作揖。
“抱歉，在下唐突了，若有冒犯，还望千兰小姐海涵，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忽然的尊称以及疏离客气的语气让千兰有少顷忘记了生气，不过很快她回过神，两袖一拂，转身离开。
跟上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江云织望了望天色，乌云密布，有落雨之兆。
她还是跟了去。
千兰加快步伐，江云织便加快步伐，千兰放慢脚步，江云织便放慢脚步，两人始终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千兰在心底犯嘀咕：江云织到底有没有失忆？
若失忆了，她怎么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是说她只是丢了一半记忆，事实上并没有完全失忆？
但无论哪种，有一个信念不会变，那就是她不想和江云织一块走了，跟她再走下去，准没好事！
千兰停下步伐，转过身，怒目而视，“你自己走回去，我要跑路了。”
“你要出魔界？”
她抱着手臂，“对，我不带你，你自己走回去，别跟着我。”
千兰说着向西边去，江云织面上显露无措，她内心是慌乱的。
把她带出来扔半路，叫她自己回去，别啊。
“我不认得路。”江云织喊住人道。
千兰回首，“你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都走了一次了，还不记得？”
“……”
这是什么道理？走一次就须得记得路程？她是蚂蚁吗？
千兰撇撇嘴，无所谓道：“不记得你就慢慢绕吧，把这灌木林走上几圈总绕得出去。再不济你等珩琅回来寻你，在此之前别死在野兽嘴里，我走了。”
轰隆——！
尽管江云织想要跟上，耐何毫无法力在身，自己到底只有双足在地，很快便跟丢了人。
天空已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江云织靠在一颗大树下暂作歇息，偶有豆大雨点穿过葳蕤叶间缝隙落到她跟前草地，她不禁叹息。
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恢复记忆的？只听说过摔倒脑袋失忆，没听过对脑袋攻击能恢复记忆。难不成要坐以待毙等一个奇迹？
“救……救……”
江云织猛然回神，四处张望。
——这声音是人的说话声，从何而来？难道自己真等到了奇迹？
江云织怀着忐忑的心情起身，向着下坡路的灌木丛走，不难发现，有一团中空的草尖被重物压过，一直延伸到前方五十米。
江云织步步小心靠近，狐疑之色愈发明显，这是……牛？
牛主持听人靠近，立马把脖子抬起，猛然定睛之时，四目相对，牛主持绝望地仰天“哞——”了声，重重将脑袋砸回地面，鼻腔狠狠出了口气。
还不如让他死了呢，他在这破林子跑得分不清日夜，瘦的皮包骨，本以为也该跑出北冥范围，却在濒死前看见了江云织这双眼睛，要了牛命。
沙沙——
是江云织踩着草地靠近的脚步声，牛主持大惊失色，“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