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歌】鸳鸯谱（二）
柳西楚不知杨奉音来做什么。
听她唤自己“柳小姐”，他捏着嗓子，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杨奉音没有多想，“柳小姐，我进来了？”
柳西楚看着自己的模样，终于觉出些困窘。一句“出去”还没开口，杨奉音先推门而入。
看见桌下散落的瓜果皮，杨奉音一口气卡在喉咙中，难以置信地看向床边乖巧着落座的那人。
她，着实没想到，柳小姐背地里，竟比那不靠谱的柳西楚还放肆。
然而戏还没演全，她掩了门，低道：“柳小姐，我只能帮你和师兄到这里了。眼下屋外还有旁人，我且在这里落坐片刻，等人散了就离开。余下的礼数恐不能周全，委屈了柳小姐。”
说罢她皱紧眉，硬着头皮在一地的鸡零狗碎中找到落脚之处，放好衣衫，安静地看起了书。
静了片刻后，柳西楚明白了一个惊天事实——
难不成，长歌门找来替嫁的不是男子，而是她？
*
说起他和杨奉音的纠葛，还要归因于杨疏的离开。
柳家主不肯答应杨疏的提亲，但山庄弟子们的功课还需要人来教。
以往的长歌门男弟子，要么就是把山庄的小弟子带成了断袖，要么就变成了杨疏。柳家主痛定思痛，死活不肯再找男弟子，这一找，就把杨奉音找了上来。
杨奉音来时，山庄弟子们都好奇地去接风宴上，看看这位新来的夫子是什么模样。
她举止娴静，面上带着浅笑，温婉而近人。山庄的人举止豪爽，从未见过这般温柔如秋水的姑娘，像是一朵桃花开在了寒风里，任谁都忍不住去护着。
她的风头很快盖过了所有人，成了炙手可热的珍宝。
原本被众星拱月的大少爷柳西楚，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
短短一个月而已，没几个人陪他切磋，矿都不挖了，墙也不砌了，原先的好朋友一口一个“之乎者也”，听得柳西楚想拔刀。
他不用去学堂，也没见过杨奉音，但不妨碍他讨厌她。
一个书呆子而已，能有风流倜傥帅气潇洒的堂堂柳大少爷魅力大？
但这一面总归还是见了的。
是柳瑶给了他“机会”。
那天是春三月，草木蔓生，风光正好。
柳瑶红着眼睛找到柳西楚，苦苦哀求：“……我真的听不进去别人的课，杨姑娘说再不去听课就叫我别想出师了。大哥你帮我去学堂吧，她没见过我，你简单装一装，趴在座位上睡觉就好。”
柳西楚这人护短，何况柳瑶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很快应了下来，“你放心，杨疏是杨奉音的师兄，她再怎么也会给自己未来的嫂子留情面的。”
于是柳西楚早早到了学堂，趴在桌子上就开始睡觉。
于是......
那天，学堂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柳西楚的觉睡到一半，睡得他通体酣畅，简直要与周公结为忘年之交。
然而他揉着眼睛醒来时，学堂鸦雀无声，众人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讲桌上空空如也，非但没人，连一本书也没有。
他愣愣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是巳时。”
巳时了还不来教书？！
柳西楚一拍桌子，大义凛然道：“好她个杨奉音，当霸刀山庄的银子是白给的吗？来人，把她叫来，我非得好好质问她。”
有人战战兢兢，“大少爷，还是你去找吧。”
柳西楚疑惑，“怎么？”
“她来时喊了你好几声，是你一直不醒......”
是他一直不醒，且鼾声震天。
杨奉音抱着书卷，沉默地立在他身旁。小弟子们一个都不敢吱声，独听他哼哼唧唧地快乐睡觉，那呼噜声居然像是在吹口哨。
她的眸中有怒意滔天。
又化作能把他扎出血窟窿的寒芒。
再之后，她敛起所有神色，平和地笑了笑。
“他就是柳瑶吗？”
没人敢回应。
“是不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她的指尖温柔地拂过柳西楚的肩，搭在他颈后。
有一瞬间，小弟子们以为她要捏死他。
“都别叫他，让他睡。”杨奉音轻轻道，温柔地像是吹开一片羽毛，“等他睡醒了叫他来找我，之后再上课。”
说罢便飘然而去。
小弟子们不知她是在做什么，但看神色，后果似乎很严重。
柳西楚却无知无觉地一拧眉。嘿，还有脾气了？
“真麻烦。”
他嘀咕了一句，大步朝杨奉音的书房走去。
书房离学堂并不远，周围松林环绕，氛围极好。
柳西楚去时，她桌上摆了一鼎沙漏，正要漏尽。
她刚写完信，唤来飞鸽绑好，看也没看柳西楚，“来了？”
柳西楚揉着眼睛心下正烦，看见她的一刹，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日光斜洒，正正好好地照亮了她。
她青丝半束，冠上簪着梅花，眼睫长如细羽。这样俊秀的五官，配上那一身出尘的青衣，果然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心跳漏了半拍，忽然生不起气了。
柳西楚踟蹰片刻，捏着嗓子道：“夫子还不上课吗？”
“扑簌簌”几声，白鸽从她腕间飞走。杨奉音停了半晌，缓问：“我上不上课有什么要紧么？左右你不会听。”
柳西楚急了，“我不听是一回事，可还有其他的小弟子要听啊！”
“所以柳家日后也可以让其他小弟子接管。”她将沙漏拨弄了回来，看着他，“对不对，柳少爷？”
柳西楚哑了火。
他不知道杨奉音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也不喜欢被人这般质问。
但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柳西楚问：“那你想怎么办？”
杨奉音朝他笑笑，示意他在书房的空桌旁坐下。
“先喝茶吧。”
柳西楚不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收到飞鸽传书的柳家主怒气腾腾地赶来，把柳西楚从山头打到了山尾。
从此学堂上不仅多了唯唯诺诺的柳瑶，还多了他。
整个学堂的小弟子因为他和柳瑶耽搁的一个时辰，被迫罚抄书一百遍。
杨奉音放出狠话，她很不高兴，所以今年的年考难度因为此事提高五成，这意味着会超过有一半的弟子会被她判罚重修。
霸刀山庄由上到下掀起了抄书狂潮，众人抄得腰酸背疼还不忘念念有词地咒骂——由于他们舍不得骂杨奉音，被骂的人变成了柳西楚。
柳西楚快恨死她了。
为什么！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
喜房内寂静非凡，红烛噼啪作响。
柳西楚脑子嗡了片刻，不知怎么，忽涌上些难以言说的激动。
所以同他拜堂的人，是她？
——竟然是她。
柳西楚掀起盖头一角望去，她的目光盯在那页纸上已经许久，看来也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想心事。
他行到杨奉音身后，她也没反应，只道：“柳小姐把盖头揭了吧。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遮掩什么。”
柳西楚喉咙“咕咚”一声。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道：“你就不想揭开盖头看一看，今日和你拜堂的人到底是谁？”
脑中“轰隆”了一声——
杨奉音怔然回头，那人早先将盖头扯了下来。
迎着火光，她瞧见了一双璀璨而得意的眸子，一张笑意盈盈、神色轻狂的脸。
“别看了，书能有我好看？”柳西楚抽走她的书，复又凑上前，笑着低声道：“夫子，四舍五入，咱们也算是成亲了吧？”
听她唤自己“柳小姐”，他捏着嗓子，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杨奉音没有多想，“柳小姐，我进来了？”
柳西楚看着自己的模样，终于觉出些困窘。一句“出去”还没开口，杨奉音先推门而入。
看见桌下散落的瓜果皮，杨奉音一口气卡在喉咙中，难以置信地看向床边乖巧着落座的那人。
她，着实没想到，柳小姐背地里，竟比那不靠谱的柳西楚还放肆。
然而戏还没演全，她掩了门，低道：“柳小姐，我只能帮你和师兄到这里了。眼下屋外还有旁人，我且在这里落坐片刻，等人散了就离开。余下的礼数恐不能周全，委屈了柳小姐。”
说罢她皱紧眉，硬着头皮在一地的鸡零狗碎中找到落脚之处，放好衣衫，安静地看起了书。
静了片刻后，柳西楚明白了一个惊天事实——
难不成，长歌门找来替嫁的不是男子，而是她？
*
说起他和杨奉音的纠葛，还要归因于杨疏的离开。
柳家主不肯答应杨疏的提亲，但山庄弟子们的功课还需要人来教。
以往的长歌门男弟子，要么就是把山庄的小弟子带成了断袖，要么就变成了杨疏。柳家主痛定思痛，死活不肯再找男弟子，这一找，就把杨奉音找了上来。
杨奉音来时，山庄弟子们都好奇地去接风宴上，看看这位新来的夫子是什么模样。
她举止娴静，面上带着浅笑，温婉而近人。山庄的人举止豪爽，从未见过这般温柔如秋水的姑娘，像是一朵桃花开在了寒风里，任谁都忍不住去护着。
她的风头很快盖过了所有人，成了炙手可热的珍宝。
原本被众星拱月的大少爷柳西楚，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
短短一个月而已，没几个人陪他切磋，矿都不挖了，墙也不砌了，原先的好朋友一口一个“之乎者也”，听得柳西楚想拔刀。
他不用去学堂，也没见过杨奉音，但不妨碍他讨厌她。
一个书呆子而已，能有风流倜傥帅气潇洒的堂堂柳大少爷魅力大？
但这一面总归还是见了的。
是柳瑶给了他“机会”。
那天是春三月，草木蔓生，风光正好。
柳瑶红着眼睛找到柳西楚，苦苦哀求：“……我真的听不进去别人的课，杨姑娘说再不去听课就叫我别想出师了。大哥你帮我去学堂吧，她没见过我，你简单装一装，趴在座位上睡觉就好。”
柳西楚这人护短，何况柳瑶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很快应了下来，“你放心，杨疏是杨奉音的师兄，她再怎么也会给自己未来的嫂子留情面的。”
于是柳西楚早早到了学堂，趴在桌子上就开始睡觉。
于是......
那天，学堂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柳西楚的觉睡到一半，睡得他通体酣畅，简直要与周公结为忘年之交。
然而他揉着眼睛醒来时，学堂鸦雀无声，众人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讲桌上空空如也，非但没人，连一本书也没有。
他愣愣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是巳时。”
巳时了还不来教书？！
柳西楚一拍桌子，大义凛然道：“好她个杨奉音，当霸刀山庄的银子是白给的吗？来人，把她叫来，我非得好好质问她。”
有人战战兢兢，“大少爷，还是你去找吧。”
柳西楚疑惑，“怎么？”
“她来时喊了你好几声，是你一直不醒......”
是他一直不醒，且鼾声震天。
杨奉音抱着书卷，沉默地立在他身旁。小弟子们一个都不敢吱声，独听他哼哼唧唧地快乐睡觉，那呼噜声居然像是在吹口哨。
她的眸中有怒意滔天。
又化作能把他扎出血窟窿的寒芒。
再之后，她敛起所有神色，平和地笑了笑。
“他就是柳瑶吗？”
没人敢回应。
“是不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她的指尖温柔地拂过柳西楚的肩，搭在他颈后。
有一瞬间，小弟子们以为她要捏死他。
“都别叫他，让他睡。”杨奉音轻轻道，温柔地像是吹开一片羽毛，“等他睡醒了叫他来找我，之后再上课。”
说罢便飘然而去。
小弟子们不知她是在做什么，但看神色，后果似乎很严重。
柳西楚却无知无觉地一拧眉。嘿，还有脾气了？
“真麻烦。”
他嘀咕了一句，大步朝杨奉音的书房走去。
书房离学堂并不远，周围松林环绕，氛围极好。
柳西楚去时，她桌上摆了一鼎沙漏，正要漏尽。
她刚写完信，唤来飞鸽绑好，看也没看柳西楚，“来了？”
柳西楚揉着眼睛心下正烦，看见她的一刹，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日光斜洒，正正好好地照亮了她。
她青丝半束，冠上簪着梅花，眼睫长如细羽。这样俊秀的五官，配上那一身出尘的青衣，果然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心跳漏了半拍，忽然生不起气了。
柳西楚踟蹰片刻，捏着嗓子道：“夫子还不上课吗？”
“扑簌簌”几声，白鸽从她腕间飞走。杨奉音停了半晌，缓问：“我上不上课有什么要紧么？左右你不会听。”
柳西楚急了，“我不听是一回事，可还有其他的小弟子要听啊！”
“所以柳家日后也可以让其他小弟子接管。”她将沙漏拨弄了回来，看着他，“对不对，柳少爷？”
柳西楚哑了火。
他不知道杨奉音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也不喜欢被人这般质问。
但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柳西楚问：“那你想怎么办？”
杨奉音朝他笑笑，示意他在书房的空桌旁坐下。
“先喝茶吧。”
柳西楚不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收到飞鸽传书的柳家主怒气腾腾地赶来，把柳西楚从山头打到了山尾。
从此学堂上不仅多了唯唯诺诺的柳瑶，还多了他。
整个学堂的小弟子因为他和柳瑶耽搁的一个时辰，被迫罚抄书一百遍。
杨奉音放出狠话，她很不高兴，所以今年的年考难度因为此事提高五成，这意味着会超过有一半的弟子会被她判罚重修。
霸刀山庄由上到下掀起了抄书狂潮，众人抄得腰酸背疼还不忘念念有词地咒骂——由于他们舍不得骂杨奉音，被骂的人变成了柳西楚。
柳西楚快恨死她了。
为什么！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
喜房内寂静非凡，红烛噼啪作响。
柳西楚脑子嗡了片刻，不知怎么，忽涌上些难以言说的激动。
所以同他拜堂的人，是她？
——竟然是她。
柳西楚掀起盖头一角望去，她的目光盯在那页纸上已经许久，看来也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想心事。
他行到杨奉音身后，她也没反应，只道：“柳小姐把盖头揭了吧。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遮掩什么。”
柳西楚喉咙“咕咚”一声。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道：“你就不想揭开盖头看一看，今日和你拜堂的人到底是谁？”
脑中“轰隆”了一声——
杨奉音怔然回头，那人早先将盖头扯了下来。
迎着火光，她瞧见了一双璀璨而得意的眸子，一张笑意盈盈、神色轻狂的脸。
“别看了，书能有我好看？”柳西楚抽走她的书，复又凑上前，笑着低声道：“夫子，四舍五入，咱们也算是成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