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派来的使臣名为张昌宗,此人虽然看着油腻,实际上也很油腻。

    对方在皋兰城简单的为银九她们接风洗尘后,休整了两日便再次上路。

    这一走又是三个月的时间,等到了大周的都城长安时,已经是风雪回流的冬月天了。

    大周的皇帝下令大开城门,迎接西凉国送亲使团进城。

    烟花礼炮响彻云霄,御街两旁分列着黑甲御林军,数不清的宫女太监开路,将银九她们一路护送至巍峨的宫城内。

    皇帝在甘泉宫内设了宫宴,邀文武百官作陪,无论从规格还是到礼仪来说,也算是给足了银九她们体面。

    大周皇帝年过而立,单看面相倒是长得挺不错的,只是那说一句话咳十几声的样子,总是让人担忧他会将自己一下咳死。

    许是久病的缘故,眼底泛着淡淡的青乌,人也有些瘦骨嶙峋,象征着威严的龙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彰显出气度来,反而有些木杆子罩布弱不经风的意思。

    但他身边坐着的皇后,看上去不仅年轻,还容光焕发的,满头珠翠在正红色宫装的映衬下,愈发富贵逼人。

    当真像是一个行走的钱匣子。

    银九坐在宴席上暗自思索,殿内歌舞升平一团和气,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刻在座的众人,在看向他们时满目不屑。

    皇帝与哈达互相客气了一番后,看向银九温声问道:“公主身娇体贵不远万里来大周,想必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吧!”

    银九站起身,手放到胸口微微欠身回道:“多谢皇帝陛下关心,能为两国友好邦交,银九心甘情愿。”

    皇帝闻言笑着颔首,“公主这份气魄丝毫不输天下间男儿,令朕心生佩服,西凉国主看得起朕,肯将掌上明珠送来我大周,朕与大周子民必不会薄待了公主。”

    银九也回以微笑,声音微微上扬说道:“我父王与大皇兄都夸大周皇帝陛下,是一位足智多谋,高瞻远瞩的好皇帝,我觉得他们说错了。”

    银九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了,纷纷侧目望向银九,就连宴席上的舞姬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皇帝掩唇咳了许久才停下,许是咳得太用力,让他苍白的面容爬上一抹赤色。

    声音带着浓浓的嘶哑,挑眉问道:“哦?公主这话是何意?”

    “我父王与大皇兄只说对了一半,我觉得皇帝陛下长得更好看。”

    许是少女的声音太过清脆,又或是她含笑的眉眼太过慵懒随意,竟让人无端生出一股,眼前女子祸国殃民的错觉来。

    皇帝显然没想到银九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后摇头笑道:“看来公主对朕颇为满意,那朕便做主将公主封为容妃,与朕朝夕与共如何?”

    皇帝说这话时,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但那双眼睛却锐利的扫视银九。

    银九微微欠身回道:“陛下做主便是。”

    如此,就算是给银九定了名分。

    皇帝扭头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长乐宫可收拾妥当?待会儿朕亲自送公主过去。”

    他说完后,身边的太监连忙谄笑着回道:“皇后娘娘知道公主要来,早几月前就让奴才们都收拾妥当,就等着公主贵足踏临呢!”

    皇帝颔首夸了一句皇后向来周全。

    哈达趁着银九坐下之际,用酒杯遮掩小声说道:“这皇帝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银九不动声色地回道:“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能不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大周,回到西凉国。”

    “难不成他们还打算杀了我不成?”

    银九勾唇一笑,但眼底却一片寒凉,借着与哈达碰杯嘲讽的说:“让你完好无损的回去,和让你缺胳膊少腿的回去,其实相差似乎也不大。”

    哈达瞪眼,看向银九的目光带着几分愕然。仿佛她刚才说了什么鬼话。

    “别看我,今夜下了宴席你就小心些,大周与西凉可是多年的宿仇,如今大皇兄战败,他们恨不得怎么一雪前耻呢!”

    银九声音不轻不重,有歌舞声遮掩倒她说的很随意。

    但听在哈达的耳中,很不是滋味儿,他这不远万里来送妹妹出嫁,还要搭上一条命祝贺?

    银九目光暗中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除去最上座的皇帝谢行外,其余的都是些文武大臣。

    她并没有看到那位,打的西凉国大皇子狼狈窜逃的宁王,银九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的酒杯暗自思索。

    还不等她思索出什么来,就听见一道洪亮的声音隔着歌舞传来,众人皆向他投去惊奇的目光。

    “早就听闻西凉国人人善骑射,这次却被宁王殿下打的抱头鼠窜,可见传闻不可尽信啊!”

    此话一出,哈达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往面前的桌上一放,怒目望向声音来源。

    银九也抬眸看过去,一人身着暗紫色交领长袍,横眉竖目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傲劲儿。

    哈达愤怒的一拍桌子说:“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个一二三,反而一张脸涨得通红,既憋屈又难堪。

    “怎么?难道本侯说错了?西凉国不是被打的抱头鼠窜?”

    那人说完还嚣张的哈哈一笑,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惹的哈达当即便站起身,要与那人一较高下。

    银九看了一眼上座的皇帝,对方既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制止那人,也没有安抚愤怒的哈达。

    便心知,今夜这场风波是在所难免的了,若是哈达一怒之下拔刀,对方便多了一个攻打西凉的借口。

    眼看哈达就要去与那人搏斗,银九不疾不徐地拉住哈达,示意他坐下。

    随后笑眯眯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虽面向着银九,却双手半握对着上座一声不吭的皇帝拱手。

    “我乃当今皇上亲封的忠勇侯,名石常青。”

    银九还是笑着,眸光却将那人自上而下扫了个遍,然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哦!这位侯爷说大周将我西凉国军队打的抱头鼠窜,此话的确不假,不过……”

    她说到这里声音微顿,又接着说道:“不过,大周此次交战,倒是给西凉国军队教会了不少东西,比如……上不了台面的偷袭!”

    银九这话让在坐的所有人,包括上面那位皇帝都变了脸。

    皇帝沉着脸一言不发,有人朝着上座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到银九身上。

    银九好似没有发现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只自顾自倒着酒水。

    石常青冷哼一声,双目如电瞪着银九。

    “哼,兵者,诡道也!这是自古以来就为兵家所用的兵法战略,你一个女流之辈懂得什么?输就输了,败就败了,难不成西凉国技不如人还不敢承认?”

    银九对那忠勇侯实在没有好感,摘下面纱将手中的酒水缓缓倒进口中。

    虽然在喝酒,可那眸光却自始至终定在忠勇侯身上。

    “你说的对!西凉国技不如人,这份耻辱西凉国该承受着,不过……今日你公然挑衅本公主,本公主给你的这份耻辱希望你也好好承受住!”

    言未尽银九手中的酒杯,便直接砸向了忠勇侯微微岔开的双腿。

    她用了十足的力,对方反应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石常青当场暴怒一声,誓要杀了银九。

    哈达立马站起身来护在银九身边,银九却伸手将他推开笑眯眯的看向石常青。

    他因疼痛脸色变得异常扭曲,却又要顾及着自己的面子不敢当场嘶吼出声。

    宴席上人人不能配带刀剑,所以石常青说着要杀了银九,却只是捏紧拳头冲向她。

    而银九依旧稳稳坐着,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位什么猴儿是要杀了我?本公主的脑袋就在这里放着,你敢取吗?”

    她笑的异常嘲讽!

    让暴怒的石常青愣了一下,这时皇帝神色恹恹的开口制止。

    “忠勇侯这把年纪了,竟还这般不知分寸,即日起禁足半月以示惩罚。”

    随后又转头看向银九,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森寒,却声音带笑安抚她。

    “公主莫生气,忠勇侯乃一介武夫,自然不懂怜香惜玉!”

    银九心中好笑,这皇帝还真是有意思,却也不拆穿,只是幽幽叹息道:“皇帝陛下怎么不早点开口呢!刚才都差点儿打起来,我一个女子嘴上说说倒也罢了,真被这什么侯揍上一拳,只怕命也保不住。”

    皇帝……

    她说着还目光带笑望向石常青,故意在对方刚才被砸过的地方挺顿了片刻。

    那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

    这是到底怕挨打呢?还是故意找打呢?

    石常青咬牙切齿的瞪着银九,拳头捏的咯嘣响,却不得不对着皇帝行礼。

    “臣身体不适先告退,请皇上恕罪!”

    皇帝沉吟了一下,便对身后的太监说道:“去扶忠勇侯去侧殿休息,再把太医请过去!”

    忠勇侯冲着银九一甩衣袖离开后,大殿之内才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哈达暗戳戳对着银九竖起大拇指,银九却垂眸盯着面前的案几。

    皇帝果然守信,宴会才进行了一半,他便开口说自己还有折子要批阅,要先送银九去长乐宫。

    银九不得不放下酒杯起身,跟在皇帝与皇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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