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伊始,六界混沌,污秽之气汇聚,致使六界生灵涂炭。

    天道感念众生疾苦,集九德与清正之气炼化元灵。

    元灵以清明驱散混沌,至此,六界祥和。

    亿万年后,元灵经天地滋养,练就真身,降临神界。

    “以身挡劫,护佑苍生,本就是你的宿命,你还有何异议?”

    庄严遒劲之音回响,云层中透着百般绚丽的光,那便是天道。

    半空中,脚踏祥云之人,神情悲戚,不由得反问:

    “为天地而生,又为苍生而死,汲汲一生,可又有谁问过本君的意愿?”

    天空传来一声重叹:

    “你毫无悲悯之心,当真配得上如此尊贵的神位?”

    “若做神就是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手上,生死由不得自己,如此这般毫无自我,这神……”司清一拂衣袖,“不做也罢!”

    “既如此,那便罚你下界,体尝民间疾苦,待你生出悲悯之心,功德圆满之时,再回天界。”

    突然,司清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下云端,身体不停下坠,仿佛掉入无底的深渊。

    ……

    三级石阶之上,半靠卧榻的司清蓦地睁开双眼,瞳孔震颤,刚刚的失重感还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静坐片刻,鼻间被蓦然闯入的茶香充盈,纷乱的心绪被渐渐抚平。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面前的茶杯取走。

    “多谢。”他对斟茶之人说道。

    随后将茶放在鼻下嗅了嗅,语气轻松地说:“没想到人间竟还有此等好茶。”

    说完,对着茶杯上缭绕的热气吹了吹,轻抿了一口。

    “你还有闲心喝茶!”

    石阶下的案几前,穆尧突然一声厉喝,吓得司清送到嘴边的茶烫了口。

    司清捂嘴:“啊……烫烫烫……”

    穆尧身旁的玄澈手腕也是一抖,好好的一张纸上多出了一道墨迹。

    玄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换了张纸,又继续写起来。

    靠在榻上品茗的司清坐起身,一手撵着串玉珠子,一手将茶杯放下,如剑的长眉一挑:“紫宸真君,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穆尧将手里的祈愿宝册往案几上一摔:“越来越不像话了!”

    “五神庙香火甚旺,祈愿之人众多,可天界每年就只给几个能实现的名额,要从这么多愿望里面挑有用的,真是累死个神!”

    司清笑了:“所以不就给你弄个诚心度,让你根据那个来选吗?”

    他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形走起路来翩翩带风。

    行至案几前,司清拿起宝册。

    “这红宝册里的愿,是随便请的,这蓝宝册里的愿,是半请不请闹着玩的,而这金宝册里的,才是心最诚的,挑出来从这里面选便好,发什么火?”

    他将泛着红光的宝册随手一丢,转身又到榻上躺着去了。

    穆尧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个甩手掌柜,天天摆烂什么都不管,当然不知道我们的难处了!”

    穆尧从一堆册子里挑出个金的,打开诵读了起来:“五神山列位山神在上,信女愿将一生供奉,盼我男朋友早日离婚,让我能尽快上位成功。”

    “这他娘也算个愿望!”

    穆尧将册子扔得远远的,很怕下一秒就脏了自己的手。

    一旁的玄澈也幽幽地拿起一本:“五神山列位山神在上,善男许愿此次六级裸考必过,若众山神保我成功,我愿献上过命兄弟十年寿命。”

    玄澈读完,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

    司清嗤笑出声,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这人界如今都已经是这般风气了吗?”

    穆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都已经几百年没下过山了,当然不知道这人界如今是何模样。”

    突然,一阵环佩叮当声入耳,打断了穆尧的话,穆尧低头看了看,然后从广袖中掏出一个手机。

    “喂?老君,有何贵干?”

    “什么?!十一前三天要给北京下雨?......不干不干,十一七天正常情况下全国范围内都不能有雨,这是上面一早就有的规定……好了,别再说了,我也是按天规办事。”

    等穆尧将手机揣回广袖,司清问他:“你那个方盒子是什么?”

    穆尧一怔,指了指广袖:“你是说这个?”

    山顶洞人司清点头。

    穆尧重新拿出手机晃了晃:“这是人界发明的小玩意,叫手机,无需灵力便可对话,声音真实得仿佛两人面对面,从上面下来的,都嫌用灵力传音麻烦,所以在人界我们都用这个。”

    司清一脸懵懂。

    穆尧看着司清的傻样无奈叹了口气。

    “上元帝君,您老人家也该下山了,就算是要赌气,不问世事,也不能固步自封啊。”

    司清坐起身,将手揣进宽大的广袖里:“被你说的,我都有点对这人界感兴趣了……”

    “哎呀……”

    一旁煮茶的锦染被茶壶烫了手,发出一声惊呼。

    “锦染,你没事吧!”

    还没等司清起身上前,原本稳坐在一旁的玄澈连带着穆尧一齐冲过来查看。

    锦染捂着被烫红的手摇了摇头。

    司清过来,挤开穆尧和玄澈,执起锦染被烫的手,怜爱地说:“快让本君看看,锦染妹妹可是五神山重点保护对象,可万万伤不得!”

    锦染“啪 ”地拍开司清的手,没好气地说:“是啊,伤了我,可就没人能几千年如一日地伺候你们这些大少爷了!”

    说到此处,锦染更来了脾气,忍不住站地叉腰,骂了起来:“我不就是犯了天规被罚下人界攒功德吗?这五神山的神仙,哪个不是犯了错被踢下来的?凭什么我还要多做份打扫伺候人的活?!”

    三个男神仙安静如鸡。

    “你!”锦染指着司清,司清瑟瑟发抖。

    “赶快找几个神侍来接我的班!”

    被吼的司清举着被拍痛的手,可怜兮兮地往玄澈眼前凑:“哥哥,我也疼。”

    玄澈瞪了他一眼。

    “哎……”司清自觉无趣,收回手揣进广袖,起身,“好吧、好吧,你们的要求,本君一定会如实向上面禀明。”

    “咚——”

    “咚——”

    山脚下,五神庙的钟声拨开层层云雾直至山顶。

    正好平静了烦乱的神心。

    阳光穿过如盖的千年古银杏树,投下了碎金般的光影,司清轻巧地踩在上面,优哉游哉地在院里闲逛。

    从九天倾泻而下的泉水,在院中汇聚成一汪清泉。

    司清穿过环绕的绿竹,在泉边执起水提子,舀了些泉水,细细浇灌在一旁的花圃中。

    末了,他看着自己的成果,得意地拍了拍手。

    “上元帝君!我早上刚刚浇完的花!!!”锦染大喊。

    司清脚底抹油,往门口飘去。

    穆尧拦住要抓他的锦染,问:“你干什么去?”

    “下山看看这人界如今是何模样!”司清的声音回荡在山顶,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

    五神山下。

    第五朵神色黯然地蹲在庙前的台阶上。

    仿佛一尊守山石像。

    “第五小姐,很高兴您能来参加这次的面试,但抱歉地通知您,您的条件不符合我公司的职业要求……”

    第五朵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手机邮件。

    三年几百杀,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微信群却在这个时候吵翻了天,第五朵点开群聊,却被聊天内容刺伤了眼。

    “恭喜师妹成功拿到五百强企业offer!”

    “恭喜师妹!!!快快请客吃饭!”

    ……

    第五朵看着满屏的祝福,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一旁的石柱嚎啕大哭起来。

    “毕业三年了,为什么连小我三届的师妹都找到了工作,唯独我不行!”

    也难怪她破防,要知道这师妹可是她带了四年,手把手教出来的,连毕设都有她一半的功劳。

    可人家一毕业,就拿着两人一起做的作品,直接被五百强企业给录用了。

    自己摇摇摆摆三年,投递过几百个简历,甚至曲线救国,投了其他专业的职位,现在就差给物业公司投小区保安的简历了,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连一个offer都没拿到。

    第五朵不哭,恐怕也轮不到别人哭了。

    “难道我就这么没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家公司想要我?!!”

    她喊的声音太大,路过之人无不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一见她那张皱起的小脸儿,楚楚可怜,都不免心生怜爱。

    泪眼模糊中,手机响起,第五朵低头,屏幕上显示“老爸”来电。

    “喂?宝贝呀!”电话那头响起第五淙的声音。

    “爸爸……”第五朵抽抽搭搭地叫了一声。

    “怎么还哭了呀?我的好囡囡,是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呀?不要着急嘛!我们慢慢找,今年找不到,还有明年,明年找不到,还有后年,总归是能找得到的呀!就算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关系,你还有老爸呢……”

    竟然连亲爹都来捅刀!

    第五朵挂断电话,哭得更伤心了。

    “呵呵呵……”

    第五朵哭得正来劲,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笑声。

    她抽抽嗒嗒地看过去,发现台阶最上头盘腿坐着个白眉白须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穿着交领蓝衣,长长的白发在头顶用一根木钗绾了个髻,怀抱拂尘,凛然一副道士模样,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着第五朵笑。

    第五朵有点生气,忍不住出声提醒:“老爷爷,别人哭的时候,你看着笑,多少沾点不礼貌了。”

    “呵呵呵…”那老道士又是一笑,捋了捋白须说,“小姑娘,你可是一遇人生大事,就坎坎坷坷,结果不尽人意?是否仕途不顺,碌碌无为多年?”

    第五朵想了想,自己的情况的确和老道士说得差不多。

    她年龄不大,人生大事不过就是有关于学业和事业。

    事业自不必说,那肯定是坎坎坷坷,学业嘛……

    第五朵想了想,她学习成绩不错,但每次考试都是擦着及格线过的,而且考完四、六级之后,所有的运气似乎就像用完了一样,几次考研也失败了,虽然她安慰自己,都是发挥失常,可现在想想……

    那老道士看出了她的心思,哼哼地笑了两声,一甩手中拂尘:“你可知,你这面前就是请愿最为灵验的五神庙啊,你既到这,为何不进去拜一拜呢?”

    第五朵听了老道士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往上看去,“五神庙”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是……等会儿,我什么时候走到这了?”

    她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伤心之余乱走竟走到了五神山脚下。

    “呃……不好意思啊,”第五朵义正词严地对老道士说,“我是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拒绝一切迷信思想,可能是一时之间走错了路,这就回去了哈。”

    说完,第五朵便转身要离去。

    第五朵:连寺庙都有业务员站门口拉业务了,现在行业都这么卷了吗?

    还没走出几步,老道士又在身后说:“科学的尽头必定就是玄学,你不试试,怎知不行?没准拜拜上元帝君,你心中所想就能实现了呢?”

    一段话仿佛砸在了第五朵心上,她脚步顿住,思考了几秒,随后还是放弃了。

    “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要是信这些玄学,是心中理想不坚定,是真正的堕落啊!”

    第五朵慌乱地往山外跑去。

    台阶上的道士,胸有成竹地捋了捋胡须,不多时,就见第五朵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掠过。

    “来都来了!”第五朵路过老道士身边时,开口说。

    老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赶上中午,庙里的人不多,解签的道士坐在案桌前,困得直打瞌睡。

    第五朵走进殿内,只见五尊神像伫立在上方。

    第五朵朝着功德箱里放了个一元硬币,然后卸下身上的背包,跪在蒲团上,朝着C位的上元帝君虔诚地拜了拜。

    “帝君啊、帝君,你那么神通广大,能不能分出一点神力来保佑我,让我尽快找到工作,不要再继续一事无成下去了!”

    第五朵自小母亲无故离家,杳无音讯,这么多年都是跟着爸爸过活,看着爸爸辛辛苦苦地抚养自己长大,早早毕业的她十分想找份工作帮爸爸分担,可惜天不遂人愿……

    想到这,第五朵的眼眶不禁湿润,她对着上元帝君的神像虔诚地叩首,在心中继续默念:“如果帝君能保佑我顺利找到工作,那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帝君!”

    说完,闭着眼睛的第五朵想了想,又在最后加了句:“愿世界和平。”

    话音刚落,金光四散,原本平静的五神庙突然被一层金光笼罩,祥和之气更甚。

    刚从山上下来的司清,远远地就看到五神庙金光闪闪,掐指一算:“有大事发生。”

    于是,司清略施法术,一瞬间来到殿内。

    金光动静不小,可肉体凡胎之人却是丝毫感觉不到。

    司清抱着臂,靠在一旁的朱漆楹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地叩拜的第五朵。

    刚才打瞌睡的道士也被惊醒,此刻看见了殿内的司清,摸爬滚打地来到他面前作揖。

    “拜见帝君。”

    司清斜眼瞄了他一眼:“土地爷近来可真是清闲啊,不比我们山上,批宝册批得要吐。”

    土地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哆哆嗦嗦又是一拜:“帝君辛苦了,山上的列位上神也辛苦了。”

    司清懒得理他,下巴朝第五朵的方向指了指:“怎么回事?”

    土地神躬着身子朝那边看了看,回:“只是一介普通凡人而已,想必是心诚之至,才令金光大现。”

    司清:“把她的祈愿宝册拿来一观。”

    土地神躬身称“是”,手中捏诀,再一摊开,变出了一本金色的祈愿宝册。

    土地神双手奉上,司清接过,打开一看,蓦地笑了。

    “有意思。”

    “去查查这位姑娘的底细,越详细越好。”司清对土地神说。

    土地神领了任务,又鞠了一躬,一溜烟没影了。

    这边,第五朵拜完了神,起身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一旁的司清突然注意到了蒲团旁边的背包,心中一急,开口喊道:“姑娘!你的包袱掉了!”

    第五朵似有所感,一个转身,朝司清的方向看去。

    可惜,殿内空荡荡的,连解签的道士都不见了人影。

    第五朵奇怪地摇了摇头,走出了五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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