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一把夺过盒子,“卖!你小子真敢想,殿下送的东西,我要留做纪念的,少动歪心思。”

    宣广疑道:“将军,你方才说这东西不是长公主殿下送的,怎的现在又是了。”

    陆今安:“好歹是殿下的贴身侍女亲自送来的,就算不是殿下亲自挑的,花的也是殿下的银子,四舍五入等同于殿下送的。”

    见陆今安成功给自己洗脑,宣广对此嗤之以鼻,暗下决心以后离姑娘远些,绝不重蹈陆今安的覆辙。

    陆今安是丞相的私生子,生母乃燕都妙音坊二十年前的头牌,他一出生便被丞相视作耻辱,扔在后院任由其自生自灭。

    丞相夫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常常寻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罚他,三天一顿鞭、五天一顿棍,给的吃食连相府的狗食都不如,十岁之前,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但一次机缘巧合,棠溪苒见到了他,许是出于怜悯,她央求先皇将他召进宫做了她的伴读,虽只短短三载,却让陆今安永世铭记。

    出宫后,陆今安没回相府,独自一人远赴北境,在那里用鲜血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路。

    从小卒到将军,他用了三年时间成为了北境战神,百姓口中的北境狼王,给那片土地带来安宁太平,陆今安这三个字代表着战无不胜的神话。

    受封正一品镇北将军,名列天下四将,执掌北境五十万兵马。

    鲜衣怒马少年将军、金枝玉叶倾城公主,是民间话本经久不衰的主角。

    除了棠溪苒自己,整个暻国都在赞颂两人的绝美姻缘。

    夏热未消,酷暑难耐,一碗香香糯糯的莲子羹最是消暑。

    谢知宜不厌其烦地亲自剥着莲子,“阿苒,张嘴。”

    棠溪苒正坐在一旁执笔作画,一个清丽温婉的剥莲美人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画纸上,听到声音,她伸长脖子微微张嘴,一颗浑圆饱满的莲子被送到唇边。

    “谢谢阿姐,阿姐剥的莲子比别处的更好吃呢~”

    谢知宜掩嘴轻笑,“好了,你继续画,我要去厨房了。”

    棠溪苒拦道:“让厨子做就好,这么热的天,阿姐你别忙活了。”

    谢知宜起身,端起剥好的莲子,“无碍,我喜欢亲自做东西给你们吃,做好了给你拿过来。”

    棠溪苒笑着说道:“那阿姐你先去,我马上画好了,待会去给你打下手。”

    谢知宜是个妥妥的世家贵女典范,温婉知礼、进退有节、落落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手好厨艺。

    按理说,这样的她理应是各家女子嫉恨的对象,但和她相处过的人,无一不对她赞不绝口,她总是温柔的,何种境地都不会疾言厉色,身上有股莫名的亲和力。

    厨房的下人们正在备菜,看见谢知宜进来,急忙行礼,“见过谢大小姐,大小姐贵安。”

    谢知宜道:“不必多礼,我来借用下灶台,你们忙,不必管我。”

    她虽这样说,但没人敢怠慢了她,一个机灵的帮厨小童跑去给她生火。

    锅里的莲子羹慢慢飘出香味,谢知宜亲自挑了几套好看的碗碟备着。

    “呦,谢大小姐怎屈尊来厨房这种腌臜之地,长公主殿下竟如此忽视谢大小姐。”姜梨听说谢知宜在厨房,不信世家贵女会来这种地方,过来求证。

    谢知宜:“民女拜见嘉义郡主,郡主此言差矣,若厨房是腌臜之地,那岂非郡主每日所食皆为腌臜之物。”

    姜梨心中冷哼一声,下贱人果然自甘下贱,嘴上却笑着说道:“谢大小姐说的是,我失言了,不过你是客人,饮食之事却劳你亲自动手,看来长公主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敬重你。”

    谢知宜莞尔一笑,“我们姐妹之间的事就不劳郡主忧心了,谢郡主关心,我的莲子羹熬好了,郡主要来一碗吗?”

    “不了,本郡主还有事,先告辞了。”姜梨本想离间谢知宜和棠溪苒,却不想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讨没趣,施施然离开了。

    棠溪苒手中捧着一个白玉盅从厨房角落的器皿室出来,笑着说道:“阿姐,你瞧着这位嘉义郡主如何?”

    谢知宜答道:“眼神欲望太浓,行事言语非纯良之辈所为。”

    棠溪苒:“此番回燕都后,我也越发不喜姜梨,回头让皇兄找个由头赐她一所郡主府,让她开府别居算了,她面上有光,我也乐得自在。”

    谢知宜笑了笑,从锅里盛了一小勺莲子羹,“不说她了,阿苒,你先来尝尝。”

    棠溪苒接过直接往嘴里送,“嘶~烫死了,哎呀,阿姐,你别笑,谁没有犯傻的时候,我一时忘了它刚从锅里出来。”

    邵景正要出门,却被府中侍卫突然围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捆成了麻花。

    “你们要造反啊,竟敢绑小爷,不想活了吗!!!”邵景瞪着眼大声吼。

    但却没人搭理他,任他如何大喊大叫,侍卫们一言不发地抬着他进了祠堂。

    邵景的父亲邵启元刚给祖宗牌位点完香,怒叱道:“孽障,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邵景愣了片刻,结巴道:“我…我什么都没干呀,爹,你这是何意?”

    邵启元屏退众人,关上祠堂门,沉声道:“我本以为是外人冤枉了你,亲自调查了一番,本想为你洗脱罪名,却不想你小子胆大包天,当真敢谋害长公主,若查不到是你所为倒罢了,却不想你竟愚蠢不堪,做事顾头不顾尾,留下众多证据,如今还敢不认?”

    邵启元位及兵部尚书,邵贵妃前几日派人告知了他此事,他正半信半疑呢,便被陛下召进御书房痛骂了一顿,直言要他交出真凶。

    邵景惊愕地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爹,您的意思是,陛下查到我了。”

    邵启元恨铁不成钢道:“是啊,种种证据皆指向你,不过陛下与长公主愿意相信你是被人利用的,交出幕后主使,你便可被从轻发落。”

    闻言,邵景眼睛一暗,低头小声道:“爹,没有幕后主使,是儿子自己看不惯棠溪苒。”

    邵启元气极,冲邵景肩膀踹了一脚,“孽障,我是你老子,对你再了解不过,长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会无故如此行事?事到如今,还敢撒谎,若是迟迟找不出主谋,陛下会亲自审你,届时诏狱里的十八般酷刑怕是不够你小子受的。”

    邵景:“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旁人的事,棠溪苒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嚣张跋扈,总是欺负打压别的姑娘,我就是看不惯她的轻狂样,想着给点教训。”

    邵启元闻言深吸一口气,捂住心口咬牙切齿地问道:“姑娘,哪个姑娘?”

    以他对自己这个蠢儿子的了解,这小子八成是被哪个小丫头片子耍了。

    邵景畏畏缩缩道:“爹,你问谁?”

    “问谁?问哪个姑娘告诉你她被长公主欺负了?”

    邵景:“她素来胆小,惟恐我惹事,自是不会向我告状,是我自己……”

    “住口,你听懂我在问什么了吗!!直接告诉我她姓甚名谁!!!”邵启元见蠢儿子眼下还搞不清楚状况,一味替人辩解,气的牙痒痒。

    邵景张了张嘴,本想说出那人的名字,脑壳却突然“灵光”起来,父亲怕是为保全他,要找人出来替他顶罪,他姓邵,陛下就算要治罪也不会太重,但她孤苦无依,到时候岂不是任人揉捏,不行,他不能说。

    “爹,我刚才胡说八道的,没……没谁?”

    邵启元闻言眼前一黑,气火攻心,感觉头重脚轻,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靠在供桌旁扶额道:“我邵启元聪明一世,怎的生出你这个蠢货,长公主明媚高傲,平日里关心的都是家国大事,你以为她会和那些只会争风吃醋闺阁女子一般见识吗?还欺负打压,整个燕都谁有这么大脸面被她如此重视?”

    邵景颇不认同:“爹,你只是不知道,不代表她不会做。”

    见邵景顶嘴,邵启元彻底怒了,“来人,取家法来,我要好好教训这个混账东西。”

    池术身体已然痊愈,这段时间他躺在床上,棠溪苒什么活都不让他做,昔日消息灵通的首领侍卫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耳聋眼瞎”,这让他有了危机感,身体一好,忙跑出来打听这段时间他不知道但有必要了解的大小事。

    棠溪苒摇晃着手中上等紫玉制成的茶杯,“幕后之人已有眉目。”

    池术忙问道:“是谁?胆敢对您的马下手,我定要加倍报复回去。”

    棠溪苒:“咱府里那位。”

    长公主府里伺候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能近棠溪苒身的人都是自幼培养的心腹,没理由怀疑这些人,若有谁暗藏祸心,也只有可能是梧桐苑里的了,池术立刻反应过来:“是嘉义郡主!她平日里看起来挺乖巧的,没想到却是绵里藏针。”

    棠溪苒说道:“小恩养贵人,大恩养仇人。以前在宫里时,我怜她她孤苦无依,又感念她父亲的功绩,便允她跟着我,并时常送些东西给她,好让宫中那些看人下菜的宫人多敬她几分,没承想,这些竟被她当成了炫耀与羞辱。如此也罢,遣她出了公主府,府上反倒清净了。”

    棠溪苒顾念着姜梨父亲的功德,不忍对她赶尽杀绝,打算小惩大戒。

    皇宫内,棠溪晏怒道:“果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竟敢对阿苒下手,朕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裴度劝道:“还望陛下冷静,眼下无任何证据证明是嘉义郡主意图谋害长公主,仅凭邵景的一面之词恐无法服众,且邵景是在被邵尚书鞭笞的过程中交代的,难保他日后不会改口,到时天下人恐怕要以为是皇家容不下义士孤女,让天下忠义之士寒心啊。”

    棠溪晏对此无法反驳,邵景被邵启元抽了二十几鞭后,终于道出了事情真相。

    邵景自幼爱慕姜梨,他每每见到姜梨时她总眼眶红红的,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但怎样问她都不肯说明缘由,他偷偷问了姜梨的侍女才知道在长公主府姜梨常常受折辱,日子一长,他慢慢地记恨上了棠溪苒。

    马球会前几日,姜梨找到他哭的梨花带雨,哭诉着棠溪苒如何尖酸刻薄,这是心上人第一次对他展开心扉,他心疼的同时隐隐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心道:阿梨这是认可自己了吧。

    自那之后,他暗自发誓,定要为阿梨出口恶气,恰巧他与姜梨一同听的一场戏中有借马杀人的戏码,他便想到了给棠溪苒的马下药的主意。

    在这个故事中,姜梨始终扮演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角色,邵景直到现在还依旧觉得姜梨是无辜的,但邵启元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一眼便看出姜梨有问题,棠溪晏自幼学习权谋之术,自也是眼力极佳,笃定姜梨有问题。

    但眼下问题在于,碍于姜梨有个为民献身的爹爹,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只能斥责了事,无法严惩,棠溪晏头一次觉得当皇帝如此憋屈,若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大可私下教训姜梨,不用顾及什么名声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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