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贵妃怔愣住了,她身为宠妃,当然知道棠溪苒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若兄长当真做了这事,陛下定会因此冷落她,她忙解释道:“殿下莫不是说笑,我那兄长您也是认识的,虽行事乖张,却也秉公守法,他与您素昧平生,断然不会无故对您有敌意,您可是弄错了。”

    棠溪苒笑道:“本宫与皇兄查到的都是这个结果,不过我们的想法与娘娘不谋而合,故而还未曾将邵景捉拿归案,欲再行斟酌。说到底,皇兄还是顾念与娘娘您之间的情分,如若邵景不是您的兄长,怕是如今早被关进诏狱了。”

    棠溪苒的话让邵贵妃想到了刚入宫时她宠冠后宫的那段时间,陛下曾也是待她极好的,芙蓉殿的规制远超贵妃该有的,这是陛下许她的特权。

    棠溪苒最擅长拿捏人心,邵贵妃自幼倾慕于皇兄,拿她和皇兄的感情说事最容易使她动容,棠溪苒的话中无形透露出在皇兄心目中邵贵妃排在妹妹前面,这让邵贵妃十分受用。

    果然,邵贵妃的语气变得和善了许多:“多谢陛下与公主的体谅,我定会让家人仔细查明此事,必然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无妨,我已同皇兄说过,此事不予追究了。”

    其实棠溪苒坠马一事的幕后主使已有眉目,只是还需再找证据确定,邵景确实是被人当枪使了,碍于邵家的面子,邵景会被从轻处罚,邵家也是时候该知道了,是以此事讲与邵贵妃听本是无关紧要的,但棠溪苒要让邵贵妃以为她告知此事且不追究是在示好。

    邵贵妃说道:“谢殿下宽宏大量,本宫回头定让家里重重处罚兄长,替殿下出气。”

    棠溪苒:“倒也不必,我如此行事只不过是不想让皇兄为难而已,咱们都是皇兄最亲近的人,合该多为他着想。”

    邵贵妃:“那是自然,只要能让陛下开心,我愿意做任何事。”

    棠溪苒笑了笑,拐了这么久的弯,终于能说正事了,“哦,是吗,那此时正有一事需要娘娘为皇兄分忧。”

    邵贵妃疑道:“何事?殿下请讲。”

    棠溪苒:“陈贵嫔一事皇兄已知晓了,但他不想让娘娘难堪,故此让我来悄悄地料理了此事,事情的真相如何,想必娘娘最为清楚,我就不说了,后宫以和为贵,希望娘娘不要让皇兄为难。”

    太皇太后垂帘听政,邵家在她的扶持下现下是如日中天,棠溪苒不欲得罪邵家,此事要想和和气气地解决,只能撒个谎了。

    邵贵妃愣住了,她不是已经买通紫宸殿守门的太监了吗?陛下怎会知晓?转念又一想,若陛下不知,长公主又怎会来此,长公主不喜进宫,除却月初月中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无诏从不进宫,今日又岂会无端来此。

    邵贵妃稍加思索,说道:“殿下,陈贵嫔下毒谋害太皇太后,其心当诛,后位空悬,本宫暂理后宫,不得不管。”

    棠溪苒上前挽住邵贵妃的胳膊,笑着说道:“娘娘糊涂了,后宫人多眼杂,若皇兄真想查明真相,倒也不难,只怕伤及与你的情分,今日我斗胆做个和事佬,此事便姑且作罢吧,我知晓此事因何而起,那些只不过是子虚乌有的流言罢了,怕是有心人想借你之手除掉陈贵嫔,皇兄反倒会因此对你有成见,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就不知是谁了。”

    见邵贵妃似乎有些动摇,棠溪苒趁热打铁道:“陈贵嫔舞女出身,难登大雅之堂,后位与她无缘的,娘娘不也正是知晓这点,才敢随意拿捏她的嘛,小小教训一下,出口恶气罢了,事情闹大可就不好收场了。以娘娘的恩宠,若来日诞下皇子,必会风光封后,若此时落下个善妒的名声,到时怕是对封后不利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棠溪苒不信她不动心。

    邵贵妃想了想,说道:“殿下说的是,本宫一时气昏了头,竟没顾得上这些,您放心,一个时辰后,陈贵嫔定会好好地回到芳华殿的。”

    棠溪苒:“如此甚好,先在此替陈贵嫔谢过娘娘的大度了。皇兄那边还等着我去回话,先告辞了。”

    “恭送殿下。”

    出了芙蓉殿,棠溪苒吩咐道:“桑榆,你去芳华殿候着,确保陈贵嫔无恙后再来回禀。”

    桑榆:“好的,奴婢这就去。”

    玉树琼花蔚上林,琼楼玉宇缀芳芬。奇花万树锦鳞泳,古木千株翠鸟鸣。

    御花园景色宜人,满园芳菲,令人心情舒爽,棠溪苒越发不理解后宫这些女子的想法,赏花作赋、弹琴品茗不好么,非要争宠吃醋,搞得乌烟瘴气,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棠溪苒将事情经过一一告与棠溪晏,棠溪晏扶额道:“这倒是我的罪过了,看来今后给个赏还得先行思量一番。”

    谢知宜说道:“阿晏……又口误了,陛下,你要去看看那位陈贵嫔吗,她无端受了委屈,还是去看看为好。”

    棠溪晏笑着说道:“阿姐,不必拘礼,从前如何称呼,今后依旧,在天下人眼中,我是皇帝,但在阿姐这里,我永远是你弟弟。陈贵嫔那里我就不过去了,先冷落她一阵,免得她又成为众矢之的。”

    其实棠溪晏对陈贵嫔也不是真心喜欢,后宫嫔妃几乎都是他登基以后朝臣以各种名义硬塞进来的,他对这些人都没什么好感。

    棠溪苒说道:“阿姐,此事不必放在心上,知道你心善,总想帮一帮旁人,但后宫险恶,屈死之人不计其数,我们是管不过来的。”

    谢知宜叹了口气,“一切不过都是人的欲念作祟罢了,我如今也不想管旁人了,只愿你们都好好的,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谢汔南无奈道:“我最忧心的便是你们兄妹俩个,这燕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面兽心的人比比皆是,如今阿晏做了皇帝,今生都将被困于此,每每思及,便夜不能寐。”

    祖孙四人一聚首总有说不完的话,转眼便日落西山,快到宫禁的时辰了,棠溪苒带着外公和阿姐回了长公主府。

    长夜漫漫,棠溪苒习惯睡前读书,二师兄新作了本诗集,颇对她的胃口,近日正爱不释手。

    东榆开门走了进来,“殿下,陆将军要回来了。”

    棠溪苒放下书,北境今岁太平祥和,镇北将军暂时失去了作用,自然要趁这个空闲回朝同她完婚。

    思及此,棠溪苒瞬间没心情看书了,“东榆,取瓶桃花醉来,我小酌两口,趁着醉意,今日早早歇下算了。”

    东榆道:“殿下若不喜这桩婚事,现在作罢还来得及。”

    棠溪苒趴到桌上,手里摆弄着窗边的兰花,“我和陆今安的夫妻缘终究会不得善终,婚后少不得互相欺诈,好没意思。”顿了顿,她继续道:“但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我必须嫁给他。”

    皎洁明月光,暗入蝉鸣树,微侵蝶绕兰,君子倚窗前。

    陆今安静静地看着手中微旧的平安符,喃喃道:“殿下,我来娶你了。”

    文武百官候于城楼,燕都百姓夹道相迎,不远处数十人御马而来,为首者一袭红色劲装,眉目疏朗,身姿挺拔,腰间挂着一柄银色弯刀,正是镇北将军陆今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将军戍边有功,特赐黄金百两,府邸一座,念其多年辛苦,令其休息两月,并于八月十五同长公主完婚。”

    陆今安行跪礼,“臣陆今安,谢主隆恩。”

    陆今安是百姓心中的不败战神,玄武大街上人潮如浪涌,经久未散。

    傍晚,桑榆送来贺礼,“拜见陆将军,今日殿下事忙,未曾去城门迎接,将军请勿见怪。”

    陆今安接过东西,打开一看,是一颗碗大的夜明珠,陆今安没用过这玩意,只知道它很贵。

    陆今安合上盖子,问道:“是殿下送的,还是长公主府送的?”

    他面上看上去高冷如旧,内心却忐忑不安。

    桑榆被陆今安的问法逗笑了,反问道:“有区别吗?长公主府都是殿下的,府中送出的礼物自也都算是殿下送的。”

    陆今安将东西扔给副将,“看来不是殿下送的了,早便听闻长公主府送礼一概都是一颗夜明珠,依照地位、亲疏挑不同的大小送,这东西怕是府中管家让送的,无论如何,先在此谢过了。”

    桑榆满头雾水地走了,这还是头一次被收礼的人问这个问题,大多数人收到夜明珠这种贵的离谱的东西早乐开花了,谁会关心东西东西到底是谁送的,肯定是殿下呀,没殿下的默许,东榆哪敢乱送如此贵重的贺礼。

    待桑榆走后,陆今安的副将宣广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盒子,激动道:“哇哦~ 将军,这颗夜明珠肯定很值钱,我幼时见到家乡豪绅用一千两银子买了个还没我手上这个一半大的夜明珠,这个铁定更贵!”

    陆今安心不在焉道:“嗯,是贵,长公主府送出来的就没便宜货。”

    宣广依依不舍地盖上盒子,“将军,东西放哪啊?”

    陆今安:“随便。”

    闻言,宣广两眼放光,建议道:“要不属下找地方卖了它换银子,等回去好给将士们加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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