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等等……”怀夕不想占小姑娘便宜,往前追了几步,那小姑娘却转眼跑没了影儿。

    “怎么跑得这般快!”怀夕喃喃道,抱着怀里的一堆烫手山芋,只能眼巴巴看着川柏,向他救助。

    川柏笑而不语,接过怀夕手上的篮子,牵过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里划拉了几下。

    怀夕渐渐瞪大了眼睛,扭头望向小姑娘离去的方向,心下巨震。

    不愧是专司潜藏探听的飞鸾,一身易容术果然出神入化,她愣是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她好厉害啊!”怀夕喃喃道,眼睛亮亮的。

    川柏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吃味,捏了捏她的手心,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瞧出来了,应当是我更厉害。”

    “是是是,你也厉害。”怀夕连忙哄人,忽然想起手里还拿着川柏的钱袋子,忙把东西还回去。

    川柏不接,只道:“你收着吧。”

    “啊?”

    “等回了京城,我便让青松把侯府库房的钥匙给你拿来,以后侯府的钱都归你管。”川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也归你管。”

    怀夕一愣,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小声骂了句“不正经”,心里却泛起丝丝的甜,与川柏交握的手紧了紧。

    川柏若有所觉,松了松手,手指强硬挤进怀夕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

    飞鸾如此周折费劲,不可能只为送花,怕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俩人没再逛街,而是提着花篮匆匆回了刘家院子。

    进了屋,怀夕便将小篮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大把桂花、一块垫底的布帛,里面啥也没有。

    正疑惑着,却见川柏用手指挑起那块灰扑扑的布料,放到鼻尖轻嗅。他眼神微动,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匆匆出了门。

    再回来时,手上提着瓶白醋。

    他把布帛放进洗脸的铜盆中,又倒了半瓶子醋进去,把布帛充分浸湿。等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布帛上渐渐显出几行字迹来。

    川柏把布帛拧干,展开抻平,字迹越发清晰。

    怀夕大为震惊,忙凑过来看。可那几行字写得狗屁不通,颠颠倒倒,根本连不成句,甚至有些连词语都不算。

    她疑惑道:“这信是飞鸾喝醉后写下的吗?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懂?”

    川柏解释:“此为加了密的信件,解密还须译本。”

    怀夕追问:“译本何在?”

    川柏笑,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我脑中。”

    他与飞鸾、青松、青竹之间,有一套约定好的加密暗语,用于传递消息。解密的译本,通常是《诗经》、《春秋》、《大学》等书,他都熟记于心。

    且这次飞鸾送信,特意念了《诗经》的诗句,所以,译本一定是《诗经》。

    川柏稍一思考,便明白其中关窍,当即将布帛摊在桌面上,取来纸笔,对照着布帛上的字,一一写了起来。

    怀夕上前帮他研墨,见他落笔坚定,不带一丝犹豫,不一会儿,便写了半页纸之多,细细瞧去,竟句句通顺,不禁叹道:“好厉害!”

    川柏眉宇间颇有些得意,道:“无他,唯手熟尔。”

    这时,他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笑的,可提笔再写多几句,他的脸色明显沉了几分,待他搁下笔,脸上已是一片凝重。

    “怎么了?情况不好?”怀夕放下墨锭,探身去看那纸上内容。

    上面写道:

    「我等查阅衙署卷宗,上面对三位县令死亡细节的记载极少,仵作填写的尸格上,也只草草写了个“积劳成疾、操劳过度”,便归档结案。一些重要的证据好像被人特意抹去一般。

    而且,自打我们入了衙署,便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一刻不离。我们去寻,却找不到源头。

    这里看似正常,实则处处透着诡异……」

    读到这里,怀夕暗暗心惊,果然被川柏猜对了,衙署之内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若是他们没有变换身份,而是一头扎进衙署,怕是查个十年八年,查到天荒地老,都查不出真相来。

    怀夕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我们曾询问过县丞三位县令的死因,这老狐狸什么都不肯说,磨久了才神神秘秘道了句“天罚”。我们怀疑,三位县令的死应该与那河神社有关。

    贸然前去容易打草惊蛇,我们便询问衙役,他们也支支吾吾,直到青竹佯装动怒,才说出原委。据他们所言,三位县令初来濡水县,便对河神不敬,扬言要“铲除邪教、匡扶正道”。河神大怒,降下天罚。

    我们查到,如今濡水县中,受过“天罚”的除三位县令外,还有一人。那人名为刘钰,是义庄收尸人,她或许知道些许内幕……」

    小钰!她竟也受过“天罚”!怀夕恍然,是了,刚进城时,还听见婶子们说她不祥来着,原是如此。

    「……还有一事,不知是否与此案有关。

    卷宗记载,五年前本县曾有多人失踪,无论男女,无关老少。在此之后,猫鬼传说盛行,百姓入夜便不再敢出门。

    据传,是河神社中人将此事报与河神,河神出手灭了那猫鬼,还濡水一片太平安宁。至此,河神社名声大噪,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读到这里,便已经结束。

    怀夕心中仍藏有疑惑:“‘猫鬼’已除,为何小钰仍提醒我们入夜莫出门?”

    “她应该是有其他的顾虑。”川柏答道,眸光微闪,心中有了计较。

    “或许,我们要找个时间,去会会那河神。”

    川柏有一种直觉,在河神庙中,他一定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

    河神庙坐落于濡水河畔,背靠青云山脚。怀夕和川柏出了城,再往南走两刻钟便到了。

    在濡水县这个地方,穷苦人家尚且还在为片瓦遮身而发愁,这小小庙宇却修缮得金碧辉煌,远远看去,竟有些晃眼。

    庙宇中,人来人往,烟雾缭绕,香火称得上鼎盛。

    桌案上,摆着成堆的金银铜臭、瓜果糖糕、馍馍白面……信众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肃穆,嘴里不断喃喃低语着什么。

    殿内,一男子端坐在上,头戴紫金冠,身着朱红袍,身上有一五爪金龙缠腰守护,器宇轩昂。偌大的殿中,就只供着他这一尊神。

    川柏远远便瞧见那五爪金龙,瞳孔一缩。世上当得起这金龙的人,可不多啊。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心慌。

    “你怎么了?”川柏忽然止步不前,怀夕感到有些奇怪。

    川柏回神,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应该只是我想多了。”

    他们入殿转了圈,除了信众这近乎癫狂的崇拜迷信,并无异样。

    “走吧,我们去别处瞧瞧。”川柏说道,牵着怀夕往后头走去。

    两人又转到了后花园,这里除了几张石桌石椅、几座光秃秃的假山、几棵几人合抱才抱得过来的大树外,别无他物,也不及前头热闹。

    忽然,川柏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扇虚掩的小门,门后那是……

    他眼神一凝,转头看了眼走在前头的怀夕,犹豫片刻,只跟她道自己要去方便一下,便匆匆往那小门后快步走去。

    怀夕不疑有他,还让川柏快去快回。

    川柏推开门,发现门后是一段山路,往青云山深处蜿蜒而去。

    他盯着那路瞧了许久,权衡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那路通向何方。

    方走几步,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喝道:“诶!你是谁?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出来!”

    川柏转头,便见一穿着河神社玄袍、身量高大的男人在小门外冷冷瞪着他,川柏想了想,还是折返回去。

    踏出小门,便听那男人不满道:“此乃河神社禁地,你懂不懂规矩啊!”

    川柏忙拱手行礼,讨好笑道:“小兄弟,我是前些日子从外地来的,不熟此地,得罪得罪。”

    “敢问,茅厕在哪里啊?”

    “外地来的?”黑袍男人上下打量了川柏一番。

    半晌,忽然扯出一抹笑来,拍了拍川柏的肩道:“早说嘛,我们河神庙,可最欢迎外地人了。”

    转过身给川柏指了个方向:“拐过这个墙角,出了门右转便是茅厕,快去吧。”

    “多谢小兄弟。”川柏拱了拱手,一副等不及的急性样儿,快步往那边走去。

    “等等。”黑袍男人忽然把人叫住,他咧了咧嘴,努力表现得更加仁善一些,皮笑肉不笑道,“我们这儿有一灵泉,那泉水能解百毒、治百病,你若是得了空,求一瓶回家供着,也是好的。”

    川柏大喜:“我便是为求这圣水而来,谢小兄弟指点。”

    “去吧去吧。”黑袍男人甩甩手,对于川柏的识相很是满意。

    川柏连连拱手,快步离去。

    拐过墙头,走出黑袍男子的视线范围后,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没看错,那门背小道边的沙土上,果然印着半枚虎爪!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

    这青云山上的大虫,果然是有人特意豢养的。河神传说,怕也是由此人散播传扬。

    川柏冷笑。

    不让人上山,还派大虫守护,他真的很好奇,这青云山上,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川柏转身回望青云山巅,眸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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