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别悦容果然不在家。

    她最近新钓上一个大款,嘴上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别栀子心里头门清。

    这还估计不是什么普通的大款,能让别悦容这种对着路边公猫都要抛个媚眼的女人,清理了身边来来往往藕断丝连的单着的已婚的各种男人,这位至少得是个巨款。

    理发店二楼客厅的冰箱里实在是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两人盘腿坐在地上,简单吃了碗面。

    昏黄的灯光下,王晓琳感受着老旧的电风扇里传来的微微发潮的风意。

    她靠在别栀子的肩膀上。

    “栀子,你以后想做什么?”

    “赚很多钱。”

    “干什么赚很多钱?”

    “干什么都行。”感觉到王晓琳的视线,别栀子又补上一句,“合法的。”

    “你呢?”

    “不知道。”王晓琳叹气,“好羡慕陈清许,又有钱又聪明,家里也不管,想干嘛干嘛。”

    别栀子波澜不惊的摇着蒲扇,下一秒,就听见王晓琳话音一转:“还有个长得那么带劲的小舅舅!”

    那位长得带劲的小舅舅,就算别栀子这种恨不得把自己种在家里哪都不去的人,都从来剪头的大爷大婶嘴里听到过他的名字。

    这人在通南县大概是凶名远扬的。

    想起那张戾气十足的脸,别栀子的手一顿,突然问道:“他多大啊?”

    “不知道,”王晓琳突然心虚的看了看窗户,凑过脑袋来压低声音,“我听说陈涉是私生子,他爹就是陈家那个厂子的老板,好像是强迫了自己厂里的打工妹,才老来得子有了他。”

    “大老婆说要让陈涉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人必须得在灵堂跪半个月,说什么请祖宗洗干净身上的罪孽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说法怪玄乎。”

    王晓琳眯起眼睛,话音一顿:“你猜后面怎么着。”

    “怎么着。”别栀子十分上道。

    “这人脾气太臭了,他直接把陈家列祖列宗的灵堂都给拆了。”王晓琳咂舌,“他跪在那破屋子里,又没人给他送个饭啥的,人饿起来什么不吃?我听说当时骨灰撒得满屋子都是,这跟祖坟被刨了有什么区别?陈老板一把年纪了,都给他直接气到医院去了。”

    “他拿骨灰泡水喝啊?”别栀子没忍住打断了一下这个精彩的故事。

    “不知道,也可能是干吃。”王晓琳思索了一下,“反正陈老板那老婆自那以后就给吓疯了,逢人就说她看到陈涉杀人了,身上背好几条人命。”

    那位陈老板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花花肠子,家大业大,四处寻欢作乐。

    往后又多活了几十年,一点长进没有,最精通的还是如何在把女人搞大了肚子之后塞钱打掉。

    也不知道那位打工妹当年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从这满脑子肥肠的陈老板手里跑掉,又在几年之后,带着一个活生生的陈老板亲儿子跑了回来。

    花容月貌的打工妹当年也是个不外露的狠人,好好养着这块金子好几年,时机成熟了一朝转手卖到了陈家。

    拿着不愁吃穿的一大笔钱,怕怕屁股说走就走了。

    二十多年了,再也没见过她的身影。

    王晓琳是个闲不住的个性,正巧她妈又是这条街上消息最灵通的药店店长,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她都听过一嘴:“陈老板说实在通南县只手遮天也不为过吧?陈涉把家里闹翻了天跑出来单干怎么还能这么风生水起的?”

    “听人说,他跟陈老板那些个情妇暗地里都有一腿,可能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王晓琳眼里泛着幽幽的亮光,感叹道。

    就像人人都说的。

    陈涉就是一条怎么养都养不熟的鬣狗一样,放在身边指不定还什么时候给你来一口。

    别栀子听故事一般都是听个响,事不关己的,也不多做评价。

    蒲扇缓缓的推过来一阵凉风。

    静悄悄的晚上今天没什么星星,透黑的很。

    夏天也该过去了。

    .

    怎么说也都是一个班的,别栀子免不了在学校里碰上周端雅。

    不过相较于她主动找事而言,偶尔碰上一面并不重要。

    很显然,别栀子那句“我有的是脸可以丢”的确是让周端雅暂时忌惮上了。

    两人虽然互相都看不上眼,但好歹在学校里保持了一个相对无言的状态。

    风平浪静了没几天,通南县被突如其来的降雨给埋成了一座雾蒙蒙的小城。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雨季都要过去了,只是今年格外反常的在十月初下了一场淋漓的暴雨,接着冷冷的秋风就带着那股子寒彻骨的凉意吹了进来。

    雨接连下了一个星期。

    别栀子站在办公室门口拢了拢外套。

    身上竖起一点被惊起来的寒毛。

    她靠在门旁边的墙壁上,看着窗外灰棉袄似得天幕发呆。

    灰白的背景里偶尔闪过几只纯黑的乌鸦,给别栀子的视线找到了一个落到实处的点。

    黑乌鸦立在枝头,一双剔透得宛如红珠子的眼睛,漠然的安在毛发中。

    “别栀子,你进来。”林老师的声音跟办公室虚掩着的门一块被打开了。

    别栀子这才收回出神的视线,擦着上一个同学的肩膀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事?”林老师眉心紧紧的皱着,劈头盖脸的一道问候,“念书念昏头了?”

    别栀子一时间没想到她在问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十分迅速的跟上了一句态度极好的:“对不起老师。”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林老师从鼻孔里重重吐出一口郁气,转念一想,又觉得高三的孩子压力太大的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何况别栀子本来就是个性格敏感难以摸透的人。

    她缓下声来,又想起这几天三班班主任明里暗里阴阳的几句话,迟疑道:“是不是因为谈恋爱了?你是个聪明人,栀子,你知道一时的感情绝对没有前途要来得重要。”

    别栀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扯到恋爱上面:“林老师,到底是什么事?”

    “你不知道?不是你妈妈跟我说你准备要退学的吗?”林老师蹙眉问。

    “什么?”别栀子一愣,又问了一次。

    “你念到这个份上不容易,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

    这次林老师说什么她没再听清。

    只感觉恍惚间感觉到了窗外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撕开了灰白的天幕。

    惨白的天光落到了林老师不断张合的红唇上,像一部色彩单调的诡异哑剧。

    雨水又细又密,落在身上明明跟羽毛似得,但没一会儿,彻骨的寒气准让人的骨头缝都别扭起来。

    秋雨就是这么狠。

    .

    十字路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说通南县当年是个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城的话,十字路大概就是这群土皇帝家的败类们聚在一起招猫逗狗的地方。

    心情好的时候,这群人指不定从吝啬的口袋里掏点什么用不上的东西撒出去,但就这点东西也够养活一部分人了。

    “家里有个姑娘吧?”

    十字路音乐喷泉旁边那道鸭肠小巷里今天来摆摊的多了个戴墨镜的年轻人。

    随手铺了张画歪了的八卦阵,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个金银花神仙茶,摇头晃脑的。

    大爷听到一乐:“准!”

    别栀子正坐在广场后面的排椅上发呆,冷不丁听到新来的骗子在那装神弄鬼。

    “看您眉目郁结的,愁的事儿跟家里姑娘有关吧?”骗子装模作样的在指尖上恰了两下。

    “哎呦!”大爷一下子被说到心坎上了,又惊又喜,“小大师,又给你猜中了!”

    骗子眉目不惊继续道:“婚事?”

    “哎!”大爷浑厚的声音瞬间穿透了整条巷子,少说至少得扬了八个度,“还真就是婚事!”

    别栀子看得好笑。

    这大爷估摸着是初来乍到的骗子从哪搬来的托儿。

    “怎么办呐大师,”大爷这会儿连个小字也不加了,忙道,“快三十的人了,朋友也不谈,这个年纪还没嫁人,将来怎么生孩儿呢!你看看这可怎么办!”

    骗子大概也没精修过送子这事儿,沉默半天,突然看起了面相:“大爷,您看您方口方额,眉直目圆的,一看就是特别有福的相。”

    “那是。”大爷也不谦虚。

    “家里福厚,说明什么?”

    大爷迟疑的重复:“说明什么?”

    “姑娘是干大事的料子。”骗子笃定道,“不能催。”

    大爷有些喜上眉梢:“那你给我姑娘算算大事什么时候干完?”

    “五年之内,要是还没找着正缘,到时候你再来找我。”骗子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包售后。”

    大爷得了五年之约,给了钱就喜滋滋的走人了。

    那骗子戴着墨镜的脸突然转了过来,朝向别栀子扬了扬下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嘻嘻道:“哟,女士,感兴趣?”

    别栀子摆了摆手,起身就准备从小道里穿过去。

    “别走,跟你有缘。”骗子一把拽住别栀子的手腕,“今儿个免费给你算一卦。”

    跟我有缘的江湖骗子多了。

    别栀子一低头,就看见墨镜底下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珠子。

    这打着老祖宗名号的算命骗子还是个混血的。

    难怪戴着墨镜呢,串串算命在通南县市是没有什么信服力的。

    “我看你很有星相啊,”混血骗子按住滑下鼻梁的墨镜,盯着她,“考虑出道吗?”

    别栀子收回手腕:“你不是算命的?搞上连锁产业了?”

    “我是正经经纪公司的,”混血骗子一本正经的拿了个专业证书出来,“兼职算命。”

    别栀子定眼一看,是个方方正正的道士证。

    许是别栀子的眼神太诡异了,混血骗子侧头看了一眼,连忙尴尬了收了回来:“不好意思,拿错了。”

    又从八卦图底下翻出来一个经纪人证。

    “我叫周发财,这是我的名片。”混血骗子长了个国际高级脸,起个名字还怪接地气的,他笑道,“正经经纪公司,你们广场上之前挂着那个海报就是我们公司里的头部艺人。”

    别栀子上次来拳馆的时候确实看到过:“怎么被撤了?”

    “出轨塌房了。”周发财实话实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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